葉知秋坐到山石上,重新彈奏出高山流水,躍然而出的光影勾畫出完整的山體輪廓,隨着音律的變化,完整的山水圖呈現在我們面前。
和對面起伏的山脈竟然嚴絲合縫的重合在一起,當葉知秋彈完最後一個音符時,震動的琴絃發出持續減弱的餘音,那些光影開始慢慢消散,直至最後光暈只在我們面前呈現出其中一座山峰的輪廓。
“那裡!”薛心柔興奮異常,擡手指向遠方。“那座山纔是魔國的所在。”
我們都欣喜若狂,讓葉知秋再談了幾次,田雞標註出那座山的位置,終於有了所獲,這讓好幾天的疲倦也一掃而空,大家休息片刻馬上動身出發。
目測那座山距離我們並不遠,如果日夜兼程的話,大致能在兩天之內趕到,可下山後我們才意識到錯誤的估計九連山原始森林的複雜,這是一片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根本沒有前行的道路,我們只能憑藉大致的方向,在密林之中艱難的穿行。
我和田雞在前面劈砍樹藤開路,越是深入九連山脈,道路越是崎嶇難行,整整走了一天,我和田雞手上被刀柄磨出水泡,可等我們擡頭眺望那座山時,發現還是遙不可及。
“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出發。”葉九卿對我說,他來回看看我和田雞已經無法合攏的手。
“沒時間了,按照現在這個進度,我們至少要五天才能到達那座山。”我搖頭說。
“葉叔,救知秋要緊。”田雞也一臉誠懇回答。
“我比你們還要着急,可大夥已經不眠不休好多天,早就精疲力竭,再這樣硬扛下去,早晚會出事。”葉九卿奪過我和田雞的刀說。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可是你從小掛在嘴邊的話。”葉知秋把我和田雞拖到一邊,看着我手心痛說。“我可不想因爲自己拖累你們,萬一你們再有什麼事,就算我能得救,我自己也不會安心。”
“林子裡晚上有野獸出沒,貿然前行恐怕會驚擾野獸,萬一遭到襲擊就麻煩,還是等天亮再走。”大祭司是我們裡面對這裡最熟悉的人,他鄭重其事勸說。
我重重嘆口氣,到晚上也很難分辨方向,萬一走錯路就得不償失,我對田雞點點頭,的確感覺身體被掏空一般,坐到地上連站起來的氣力都沒有。
黃平找來枯枝升起篝火,薛心柔捧着田雞的手,幫他挑破水泡,然後小心翼翼包紮好,我和他都一樣,雙手稍微彎曲都疼痛難忍。
薛心柔把乾糧喂到田雞嘴邊,他木訥的一愣,樣子有些尷尬,一時間不知所措。
“愣着幹嘛,張嘴啊。”薛心柔很平靜看着田雞。
“哦”田雞手足無措,僵硬的張開嘴,吃了幾口乾糧,薛心柔又把水送到他嘴邊,田雞有些受寵若驚。“我,我自己來吧。”
“你能自己端嗎?”薛心柔一本正經盯着田雞。“手上這麼多水泡,萬一沾到水引起感染,這荒山野嶺的上哪兒給你治去。”
哦
田雞隻能憨憨的點頭,被薛心柔照顧的無微不至,不過估計田雞長這麼大,還沒有女生這樣和他親近過,我瞧着他整個人全都繃緊,看上去很緊張和拘謹。
讓我想起應悔元在田婉清面前無可奈何的樣子,忽然忍不住笑出聲,田雞回頭估計是看見我們都盯着他,臉頓時紅的嚇人,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被大人發現。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纔是咱們應家大少該過的日子。”宮爵又開始奚落田雞。“你說你自己是不是沒事找事,好好的日子你不過,跑到深山老林和我們一起受罪。”
“我,我是,手,手不能,能動”田雞一緊張連說話都結巴,臉都憋紅,一句完整的話也沒說出來。
“好了,別解釋,咱們在一起都這麼久了,你心裡想什麼,誰還不清楚,非要我把你在黑鱗鮫人哪兒看到的事說出來。”宮爵笑嘻嘻說。
“別,別,你,你們答,答應”田雞一慌,說話更結巴。
“他們尋你開心呢,你幹嘛這麼緊張。”薛心柔把乾糧送到田雞嘴邊說。
“我,我沒,沒緊”
“你沒緊張結巴幹嘛啊?”薛心柔白了田雞一眼。“張嘴。”
“哦”
就連這幾天一直愁眉不展的葉九卿在旁邊都沒忍住笑出聲,無奈的搖頭說:“悔元向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他那張嘴能說會道,怎麼就生了你這樣憨厚本分的兒子。”
“葉叔,您這是,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啊?”田雞一本正經問。
葉九卿先是一愣,和黃平一起無言以對笑出聲:“你小子開點竅吧,好久沒喝悔元的酒了,我還想沾點喜氣呢。”
我剛想開口戲謔田雞,忽然看見葉知秋捧住我的手,她想幫我挑水泡,我連忙把手縮回來。
“你毛手毛腳的,這事你幹不了。”說完我把手伸到宮爵面前說。“他這雙手靈巧,還是讓宮爵來吧。”
我說這話壓根沒其他意思,完全是因爲宮爵細緻而且那雙手極其柔軟,可當宮爵把我手接過去時,卻發現葉知秋面若霜凝,而宮爵嘴角卻掛在意味深長的淺笑,這兩人表情形成鮮明對比,一時間我都不明白自己哪兒說錯了話。
薛心柔向我這邊看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而是淡淡一笑,可她的笑意我完全看不懂,似乎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我思前想後也沒感覺自己做錯什麼,好不容易纔見到葉知秋,而且我還對她坦誠相見,看她表情就知道氣的不行,但我實在不知道什麼地方招惹到她。
葉知秋抿着嘴坐回到葉九卿身邊,我生怕說多錯多,閉嘴不言,等到宮爵幫我包紮好傷口,葉九卿讓大家睡一會,我目光瞟向獨自坐在旁邊的溫儒,火光的陰影投射在他臉上,讓溫儒顯得格外陰森。
有這樣一個人跟在身邊,又怎麼能放心大膽的安睡,宮爵應該是明白我的意思,他讓我們先休息,他先負責警戒。
或許的確是太疲倦的緣故,很快其他人都熟睡過去,我翻來翻去總是感覺睡的不踏實,睜開眼睛看見坐在篝火前的宮爵。
“你是不是真有事瞞着我?”
“”宮爵一怔,回頭看見我。“怎麼突然問這個?”
“隨便問問,就是好奇。”我淡淡一笑。
宮爵坐到我身邊,在指頭繞着草根,像是在猶豫什麼。
“我後來尋思了很久,發現只要你命懸一線的時候,你就想要告訴我,但是隻要化險爲夷,你就絕口不提。”我轉過身對着宮爵,拉拉他衣角問。“到底什麼事,你不肯告訴我?”
“你真想知道?”宮爵轉身和我對視,樣子很認真。
“廢話,咱們認識這麼就,可是過命的交情,你心裡藏要是一直都不提還好,可你前前後後都提了好幾次,弄的我心裡七上八下的。”
宮爵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起很大勇氣,我等了半天,卻看見宮爵抿着嘴嘆息一聲:“算了,還是等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吧。”
“又是這樣,你有完沒完啊,你說的機會我算是明白,難不成你是打算斷氣的時候才告訴我啊。”我有些焦急看着宮爵。“再說,你也清楚,我這纔去魔國,指不定就出不來了,到時候,你就是想說了,我還不一定有命聽呢。”
“別瞎說,我們去魔國是爲了救人,不是讓你去送死,我可是給你說過,你在什麼地方,我就在什麼地方。”宮爵瞪了我一眼一本正經說。“你想做什麼,我不會阻止你,但是做之前,你可想好後果,我向來說一不二。”
“那你現在就先告訴我,你這樣吊着我太過分了,而且你沒告訴我的事,我怎麼感覺其他人都知道,就我還矇在鼓裡。”
“誰知道?”宮爵有些吃驚。
“知秋就知道,她還問過我,你有沒有什麼事告訴我,而且我還感覺,薛心柔也知道你的秘密。”我壓低聲音說。
“葉知秋知道”宮爵先是一怔,但漸漸嘴角掛出一絲笑意,就和剛纔薛心柔的微笑一樣,我同樣是看不懂,然後自言自語說。“也好,知道就知道。”
“不帶你這樣的,都知道,憑什麼不告訴我。”我有些着急。
“有些事知道太多並不見得是好事。”宮爵意味深長的淡淡一笑。
“好壞我都認了,你總得讓我知道吧。”
“你真想知道?”
“廢話,我瞧着你好像是打算有危險的時候才告訴我,萬一你有什麼三長兩短,來不及說出來的話,你豈不是要讓我一輩子都惦記着這事。”我苦笑一聲回答。
宮爵猶豫了半天,慢慢點點頭,然後一臉認真看向我:“好,是你自己想要知道的,等知道後可別怪我瞞着你,等去魔國救了知秋平安返回後,我一定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