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地精靈王國(下)

辛多雷的東北方,有一片廣袤的沙漠無人區,那裡每年起風的日子不超過一個星期,人稱“無風之地”,無風之地傳說有綠龍棲息,因此每年有無數的冒險者爲了綠龍巢穴中的寶藏進入沙漠,然而很少有人能安然回來。私下裡冒險者們稱無風之地爲“流沙棺材”。

六個人此時就走在辛多雷去往無風之地的路上。

“這樣不對啊。‘他們’怎麼會沒有動靜的?這可不符合他們的性格呢。”索倫迪斯一邊走,一邊向着瑪菲恩尼克斯說道。冥幻輕笑了一聲:“我看是你的手又癢癢了吧!”索倫迪斯訕訕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瑪菲恩尼克斯的表情依然還是萬年不變的淡定:“我也沒弄明白。不過我想,他們很可能是在籌劃什麼,或者乾脆就讓我們六守護使去打先鋒。畢竟天空神菲尼克斯大人對封神試煉的內容也言之不詳,一切的一切都要等諸神之卷打開才能知道。”他一面說着,一面從長袍中拿出諸神之卷:“可是到現在爲止,我們只能打開一小半,上面寫的是創世之卷的部分,而這部分的內容,幾乎就是我們三千年前的經歷,跟封神試煉一點關係也沒有。”

“也許我們還需要什麼條件吧,反正着急也沒用。再說你們至少也要等到另外三樣東西都收集齊了才能去試煉呢。”似乎想安慰情緒低落的瑪菲恩尼克斯,冥幻努力地笑了笑,示意他把諸神之卷收起來。

瑪菲恩尼克斯剛剛把諸神之卷收好,前方的地平線上就出現了一個小村莊的輪廓。血紅色的夕陽暖暖的照着,似乎沒有風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這個小村莊在冒險者中間相當有名,因爲它的名字就叫作“流沙棺蓋”,是進入無風之地之前的最後一個補給點。幾個冒險者看中了這裡的商業機遇在這裡定居下來,形成了這個村子,這裡也像其它地方一樣經營着各類藥水和裝備,不過價錢就貴的離譜了。冒險者換了一批又一批,商店老闆也換了一批又一批——每年都有試圖擠進這個村莊的定居者來到這裡,殺掉原來的某個商店老闆取而代之,或者被殺。

不願多做停留,一行人迅速地離開了流沙棺蓋。

無風之地果然名不虛傳,放眼望去,除了黃沙還是黃沙;太陽就那麼懶洋洋地掛在天空上,也並不怎麼毒辣,卻已經寂靜得令人抓狂;最重要的是這裡一絲風也沒有,就連瑪菲恩尼克斯這個昔日的風元素守護者,也沒有辦法在這裡使用跟風元素沾邊的奧術。索倫迪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踏在沙上的腳也越來越用力,似乎想踩出什麼來。

上蒼沒有辜負他殷切的希望。眼尖的索倫迪斯看見沙漠裡一個黃色的影子一閃而過,似乎是來窺探他們的。興奮地搓着雙手,索倫迪斯領着巴納爾就衝了上去,瑪菲恩尼克斯和冥幻緊跟在後面。那個黃色的影子在沙子中間速度很快,逼得衆人不得不使出全力追趕,雖然沙漠的地面對衆人的追擊速度有所影響,可是這樣的結果還是讓索倫迪斯和冥幻同時皺起了眉頭。瑪菲恩尼克斯由於不能使用風屬性的奧術,因此顯得比冥幻還要吃力——冥幻還能時不時地使用飲用水甚至地下水施展一點小把戲來使自己追趕得舒服一些。相反追得最爲歡暢的是索倫迪斯,一臉的興奮,看來寂靜的沙漠環境讓他很是不適應,現在有了一個能動的東西在眼前,多少比剛纔強。

追着追着,原本平坦的沙漠有了起伏,遠遠望去能看見遠方隱隱帶着綠色的低矮山地。那個黃色的影子不知道爲什麼越跑越慢,最後在小山丘前面停了下來。索倫迪斯見到獵物停了下來,猛地一個加速就衝了上去。冥幻爲他加持了魔法護甲以防萬一。瑪菲恩尼克斯則環視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這裡是一個小型的綠洲,四周的低矮沙丘頂上零零星星地長着一點灌木,灌木下面幾乎看不見草生長;越是靠近沙丘的腳下植物反而越是濃密,這得益於沙丘拱衛的中間有一個小池子,似乎是由泉水形成的。幾個黃色和黑色的影子在池邊點綴着,應該是前來喝水的沙漠生物。那個黃色的影子看到他們追來以後,就迅速地沒入了這羣生物中間。

幾個人追到池邊,這纔看清那羣生物居然是一種極其巨大的沙鼠。這羣沙鼠只有十來只,不過每個都有一米多長,小小的眼睛眯縫着打量這些不速之客。突然一聲低吼傳來,沙鼠們驚恐地叫了幾聲,就四散奔逃,然後,就在瑪菲恩尼克斯一行人的眼皮底下,池子裡鑽出了一隻巨大的魔獸。這魔獸的下半身長得和巨型的烏龜差不多,不過它和烏龜的區別就是它在殼外面有兩個腦袋,而且脖子比身子還要長。如果把它的脖子從龜殼的地方切斷的話,前邊就是活脫脫的兩條蛇,而後邊就是一個完整的烏龜身體。即使是瑪菲恩尼克斯這樣見多識廣的老牌吟遊詩人,也不知道這大傢伙叫什麼名字。他此刻正看着這魔獸的一身烏龜殼,思考爲什麼它看起來會這麼眼熟。

這時那大傢伙說話了。

“遠方的朋友啊,你們來到這貧瘠而無風的地方是想要尋找什麼呢?”

“打贏了我就告訴你!”不等衆人反對,索倫迪斯和巴納爾已經衝了上去。結果那大傢伙連動都沒動地方,就在身前硬是創造出一片流沙來,將索倫迪斯和巴納爾陷了進去。沒多久,兩個人灰頭土臉地從流沙中掙脫,齊齊地怒吼了一聲,就又衝了上去。

“流沙之王!阿崢,這傢伙讓給我吧!正好讓冰冰出來活動一下。”一邊說着,冥幻一邊開始施展召喚術。隨着一聲“喚”的出口,一隻霜狼出現在魔法陣中間。

霜狼之王冰冰和大家也是老熟人了,因此它直接衝出魔法陣對流沙之王展開了攻擊。那流沙之王儘管身體巨大移動不便,可是兩個長脖子左撲右打,倒也一時沒有破綻。冰冰一面繞着它高速轉圈跑動,一面釋放一些小型的水屬性奧術干擾它的兩個長脖子行動,不過對於大地屬性的它收效甚微。而且它的硬殼對於冰冰的貼身式爪撕牙咬也有相當的防禦能力,靈活的脖子又不太容易命中,這令冰冰一時間很是鬱悶。

“你也上吧,夏瓦。”冥幻回過身,對着夏瓦點了點頭。夏瓦沒有說話,雙手一揮,兩把尺長的長匕首出現在她手中,寒冰斗氣帶着一股森冷的氣息殺向了流沙之王。巴納爾皺着眉打了個寒戰,似乎對這冰冷的氣息很不適應。

夏瓦加入之後,戰局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只不過流沙之王現在要躲避的,不僅僅是冰冰的利爪,還加上了夏瓦的匕首。夏瓦和冰冰雖然也是多年的老搭檔,但是畢竟幾百年沒有作戰,一時間還是比不上流沙之王根本就是一個人的兩個腦袋。雷布拉斯特喘了一口大氣:“這鬼地方真是讓我受夠了,這大傢伙,什麼‘流沙之王’也讓人不爽,”他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我怎麼老覺得這流沙之王的烏龜殼這麼眼熟呢?”

這時戰局忽生變化。冰冰和夏瓦本來是採取了二對二的打法,互相掩護着進攻;可是在沒有多大效果之後,它們很默契地分別找上了流沙之王的一個頭,使流沙之王的壓力大增;然後它們又突然集中攻擊其中的一個頭,流沙之王不備,被夏瓦的匕首劃在了脖子上,森寒的凍氣讓它的行動一滯。這一滯不要緊,冰冰的爪子和夏瓦的匕首就趁這個機會連續地落在同一個傷口上,眼看流沙之王要不行了。夏瓦飛起直衝流沙之王下來援救的另外一個頭,匕首對準了它的雙眼猛刺過去。

這時一個黃色的身影猛地從流沙之王身後的地面上飛了起來,正擋在夏瓦身前。巴納爾和雷布拉斯特同時驚呼出聲:“貝塔!”

夏瓦和貝塔狠撞了一下之後倒飛了出去,最後停在了空中,冰冰和流沙之王也停止了戰鬥。貝塔倒是很平靜:“夏瓦你怎麼和阿呆打起來了?你們不認識了?”

夏瓦、雷布拉斯特、巴納爾同時大叫道:“阿呆,它是阿呆?”

索倫迪斯和冥幻、瑪菲恩尼克斯互相看了一眼,腦中同時浮現出了一隻巨大烏龜的形象。索倫迪斯開口問出了大家都想問的話:“阿呆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以某些人低下的智商肯定是猜不出來的。”隨着一聲“嘿嘿”的冷笑,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刺進了幾個人的耳朵。阿呆的身後,走出來一個穿着破破爛爛衣服的武鬥家,那就是阿呆的主人,地元素之王貝塔的搭檔,地之守護者理。

“嘁!”索倫迪斯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個聲音,算是打了招呼。

“你們兩個怎麼一見面就針鋒相對的啊……”冥幻不滿地低聲罵道。

“別鬧了,說說阿呆怎麼變成這樣了?”瑪菲恩尼克斯依然保持着淡然的表情和語氣。

理尖銳地咳嗽了一聲,慢條斯理地講了起來:“最近幾百年在武鬥家公會呆得煩了,正好這邊有個無風之地,挺適合我的。又聽說無風之地的魔獸頭領流沙之王比較厲害,我就和貝塔、阿呆找它較量。那傢伙其實就是一條巨型毒蛇,速度特別快。你們還記得我們的魔獸都曾經得到過菲尼克斯殿下的祝福吧?”

看見幾個人都點頭,理繼續說道:“阿呆的祝福結果是得到了一個技能叫做‘靈魂融合’。當時我們在和流沙之王戰鬥的時候,阿呆被流沙之王咬了一口,中了毒,結果那個祝福的‘靈魂融合’就突然生效了,把阿呆和流沙之王融合成了這個樣子,當然,靈魂還是阿呆的靈魂沒變,就是多了流沙之王的能力和記憶。我乾脆就在這裡住下,讓阿呆代替原來的流沙之王管理這裡的魔獸。”

“真是……傻人有傻福。”索倫迪斯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瞧不起我傻,我沒辦法;你嫉妒我的福氣,我也沒辦法。”理帶着笑意盯住索倫迪斯看。

“時間到了。你的決定是什麼?”瑪菲恩尼克斯在大家都不說話的時候,問出了這個問題。

理看了瑪菲恩尼克斯一眼:“你們的決定呢?”

“我們決定參加,”瑪菲恩尼克斯指着自己和索倫迪斯,“她說還在考慮中。”他指向冥幻。

“三千年前我不懂的,現在我還是不懂;三千年前我懂得的,現在我也不懂了,”理嘆了口氣,“我拒絕。”

瑪菲恩尼克斯望定了理,似乎在等他說些什麼。

理也很堅定,眼神沒有退縮:“無風之地裡的生活依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是我暫時不想改變這種生活。所以我拒絕。”

“懦夫!”索倫迪斯大聲地說道,不知是想要誰聽見。

“我不是懦夫!”理跟着激動起來:“三千年前我就沒想要做一個強者!我向往的生活不是現在這樣!放眼天下沒有幾個人可以做朋友,更沒有幾個人可以做對手!難道你們在夜裡睡不着覺的時候,或者是手癢了想找人打架的時候,不會覺得寂寞嗎?我不信!我本來以爲,躲在這個鬼地方,你們就不會來找我了,可你們還是來了;我本來以爲你們會理解我的,來找我也不過是追憶一下過去或者乾脆就是想找個對手打架,可你們還是說了這些……爲什麼你們要和我說這些,我又爲什麼要和你們說這些……”理的聲音越來越低,可是語氣也越來越重,到最後,他幾乎是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完。

瑪菲恩尼克斯沉默了。

良久,理再次開口,語氣已經恢復了平靜:“如你所說,現在整個封印,就只有我一個人還守在崗位上。如果我暫時不動,至少出了什麼事情的話,我還能頂上一陣子。”

索倫迪斯和瑪菲恩尼克斯同時伸出手去,最終,只有索倫迪斯的手拍上了理的肩膀。沒有人再說話,夏瓦和貝塔在一邊偷偷地交流着什麼。

理沒有挽留他們,甚至沒有目送他們離開——在他們離開無風之地的時候,理雖然面對着他們,眼睛卻是緊閉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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