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商量呢,沈公子若是有什麼事情吩咐,只要說一聲,我必定在所不辭。”
沈言昔不置可否:“我們……進內談?”
“好好。”江濟安連連點頭。
兩人進了內堂賬房,江濟安吩咐下人趕緊上茶。
沈言昔對萍兒使了使眼色,萍兒心領神會走出房間,關上了房門。
“沈公子,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沈言昔指了指四周,“這間鋪子太小,不知道江少爺有沒有想過換一間大點的鋪子。”
江濟安微微一愣:“想倒是想過……不過……”
沈言昔笑了笑:“銀子方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所有的支出我來負責。你只需挑選好鋪面,我便讓沈貴去付銀子。”
“這,這……”江濟安一時沒有明白沈言昔在說什麼,半晌,終於反應過來,喜地連忙站了起來。
“沈公子……這……我……你讓我如何說呢?要不,等新鋪子選好,這就算你我共同的酒樓。若是賺了銀子,沈公子你便拿……六成,您看行麼。”
沈言昔擺了擺手:“新酒樓選好之後,你便着人擇吉開張,至於賺得的銀子,我一文不要,全是江少爺你自己的。只是,現在這個鋪子……便交由我來打理,當然鋪面還算你的,我只需要經營的地方,而且你放心,我不做酒樓生意,不會搶了你的客人。”
“這,這說的哪裡的話……”江濟安激動地站起身,不住地來回走着,“不行啊沈公子,這樣您太吃虧了,總要給您分些紅利……”
沈言昔笑着搖了搖頭:“不用這樣麻煩。”
“不麻煩……不然這樣吧,待新酒樓賺了錢,年底我再和你談分紅的事情,你看這樣行麼?”
“隨你吧。”沈言昔擺了擺手道,“等這裡我重新開張之後,你仍然是名義上的東家,倘若有人問起,你便說,都是你的產業,如何?”
江濟安輕輕一怔,半晌反應過來:“好,全聽沈公子你的。”
自沈言昔那日和他的一番長談之後,江濟安雷厲風行地忙了幾日,終於選定了新鋪子的位置。沈貴接到消息,便帶着銀票和他一起去籤契約了。
沈言昔坐在錦繡的房間裡,愜意地聽着錦繡彈琴。
錦繡憂心忡忡,一首爛熟於心的曲子,竟然彈錯了一個音。
沈言昔微微皺了皺眉:“錦繡你怎麼了?”
錦繡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到他的身邊:“我只覺得這樣做太冒險,你明知老夫人派人盯着你的賬,你這樣大動作,她若知曉了該怎麼辦。還有,我聽說了,說是老夫人不讓你再見我,可是你……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出入春紅院,這不是讓老夫人更加生氣麼?”
沈言昔沒有言語,起身走到窗前,半晌,低低說道:“就是因爲知道她查了我的賬,我纔不得已走了這一步……這麼多年,她何時真正把我當做兒子一般看待,事事安排,處處提防。如今,連我私人的賬目都被查的一清二楚,難道,我便這樣任由她的擺佈?”
“那……那你確定你這次的事情不會被她知曉?”
“你放心吧。”沈言昔回過身來,對她安慰地笑了笑:“她安排在我身邊的人都被我攆了出去,往後,我自己的賬目,我會自己處理……其實這樣也好,我早就想將周圍的人清理一番,只是苦於沒有正當的理由,如今,也正好借這次事情好好做一番安排。”
“那就好。”錦繡溫柔地笑了笑,看向他的眼中有種讓人看不懂的欣慰。
“不好啦……不好啦沈公子。”門外,老鴇兒淒厲的呼喊聲傳來進來。隨即,一個肥胖的身體撞了進來。
沈言昔皺着眉看她:“您這是怎麼了?”
“有人來砸場子,把我的客人都給趕跑了,嗚嗚嗚。”媽媽一邊哭一邊說着。
“我去看看。”
“言昔。”錦繡叫住了往門外趕去的沈言昔。
沈言昔回過身來疑惑地看着她,“怎麼了?”
“會不會是……”錦繡欲言又止。
沈言昔皺了皺眉,“別擔心,我看看再說。”
春紅院的牌匾被砸在了地上,幾個卷着袖子的大漢站在門外叫囂着。
媽媽看到牌匾竟被幾人踩在了腳底,立刻呼天喊地叫了起來。
沈言昔走到門前,對幾個大漢拱了拱手:“不知幾位大俠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就是想砸了春紅院。”說着,爲首的大漢對身後幾人一揮手,幾個人再次上前對着大廳一通亂砸。
沈言昔緊鎖眉頭,上前一步道:“可否停一停,容在下說幾句。”
大漢盯着他看了看,半晌擡了擡胳膊,示意幾人住手。
“可否請教,是何人請幾位大俠前來?”
大漢看了看沈言昔,“江湖規矩,不可透露僱主姓名。”
沈言昔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幾位大俠行走江湖,想來也是爲了求財,那麼大家不妨換種方式,也免得傷了和氣。”
“哦?”大漢眉頭一挑,看向沈言昔的眼中露出一點興趣:“有什麼方式,又免了傷和氣,又能讓我一班弟兄沒有白跑這一趟?”
“有人出銀子讓諸位砸了春紅院,那麼我出兩倍的銀子,大俠便停止這次交易,如何?”
“這……”大漢遲疑了片刻,沈言昔的價碼給得甚是痛快,實在不能不動心,“可是……衆位弟兄與我自出道,便不曾中途毀約,這要是毀了我們的名聲……”
“豈能算毀約。”沈言昔上前一步,“敢問大俠,是否只要談攏了價碼,你們便會接了僱主的生意?”
“當然。”
“那便是了,我就是你們的新僱主,我出的銀子是你們上一次僱主的兩倍,你們接了我的生意,停止對春紅院的傷害,如何能算得上毀約呢?”
大漢思索了一瞬:“好。就聽這位公子的。那麼銀子……”
“我是沈家錢莊的當家沈言昔,諸位好漢明日去小號的櫃上,直接找掌櫃的支銀子便可。”
“沈家?”大漢的臉色一時間變得十分古怪,片刻之後,恢復正常,對沈言昔抱拳道““好,我明日會派人去取,不多打擾了,告辭。”
說着,大漢對着幾人一揮手:“走。”
看着一行人漸漸走遠,媽媽跑到沈言昔的身後,一連聲地道着謝:“多謝沈公子,多謝沈公子。”
沈言昔轉身進了大廳:“趕緊派人收拾收拾,明日停業一天吧,都整頓好了再開業。”
“是的是的。”
穿過大廳,錦繡正站在院子裡等他。
“我都聽見了,”錦繡上前一步給他撣了撣衣襬上的灰塵,“你這直接報了沈家的名號,不一會老夫人便會知道了。”
“我是故意這麼做的。”沈言昔拉着她的手往廂房走去,“春紅院並非一般的煙花之地,各位姑娘在蘇州也算得上有些名頭,有身份的恩客不在少數。若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誰會找上門來砸了春紅院。”
“那……”
“剛纔我和那幾人雖只聊了片刻,卻也看出來,僱主不是與春紅院真的有什麼化不開的血海深仇,想來,這位僱主也只是想找人來破壞一下,發泄心中的怨氣罷了。”
“你是說?”
沈言昔點了點頭,你想的不錯,剛纔我故意報了沈家的名號,那人面色古怪地盯了我一陣,想來,定是兩位僱主都出自同一家的緣故。
“哎。”錦繡嘆了口氣。
兩人上樓,進了房間,錦繡給沈言昔斟了一杯茶,苦笑道:“老夫人這是何苦,我錦繡何德何能,讓她這樣記恨。”
沈言昔端過茶杯喝了一口,對錦繡正色道:“隨我離開春紅院吧,這次不要再說考慮考慮了,現在的情形你也見到了,她是鐵了心想讓我與你不再相見,我抵擋得了這一次,難保不會有下一次。若她真的與我翻臉,將我從當家的位置上拉下來,不過一句話的事情。到時,以我一個人的財力,如何與沈家這麼大的家業抗衡。”
錦繡面色凝重,陷入沉沉深思。
良久,錦繡點了點頭:“好,我隨你離開春紅院。只是……你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走了嗎?”
沈言昔起身來回走了幾圈,半晌,緩緩開口道:“你之前問我,爲何白白出了一筆銀子讓江濟安重新選了新的鋪面。其實,並不單單是爲了雨煙。我是想……用他現在這個鋪面,再借以他的名頭,一切重新開始,經營真正屬於我自己的生意。”
“你。”錦繡騰得一聲站起身,“重頭開始,談何容易?不行,這樣太冒險了,我不同意。”
沈言昔像是早就料準了她的反應,淡淡說道:“雖說重頭開始冒險了一些,可也總比在沈家做一個名不副實的當家好。”
頓了頓,沈言昔苦笑了一下,語氣中帶着幾許無奈,“難道你想我一輩子都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所做的一切都被監視,連我的私賬都被查得清清楚楚,甚至……我的枕邊人,也要是她安排的人……”
“言昔……”錦繡的眼中閃過一抹隱痛,她撫了撫他的肩膀,“好吧,只要你決定了,我便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