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映葭希望這回老天能站在自己這邊,如果心中所想的計劃順利,自己這次就能得到夜沉的內丹。

第二日的夜晚很快來臨。

映葭還真在白天收到了夜沉要隨從送來的迷藥。

當然,映葭是不會對婢女用這藥的。他想要這藥,是他的另有其他打算。

婢女知道映葭今晚是要去採瓔珞花。這並不是什麼大事,映葭叫了她們不要跟着自己,早點去休息,她們自然也就早早散了,去做自己的事。

映葭故意拖延了一些時間纔出去,並不是他後悔了猶豫了,他只是想要夜沉多等一會兒——等到不耐煩,等到心急,這樣自己出現的時候,夜沉的反應纔會更有趣。

迷藥是一種可點燃的草,映葭以前見過。這種迷草的藥效極強,所以他也不敢隨意就點,而是先放進了自己的袖口藏着。

映葭真備了一個小竹籃——好歹他“要做”的事情是幫墨晚天摘瓔珞花。他想,這個時候,墨晚天一定也已經在等着自己將採好的花給他送過去了。

映葭慢慢出去了,走到偏殿後面那條兩邊開出了不少瓔珞花的小道上時,他見到了在黑暗中窺伺已久的夜沉。

見映葭終於出現,夜沉立刻湊了過去。

這裡被花樹遮擋,又是向來少人的偏僻地方,更無燈火照明,夜沉的舉動比白天相見時大膽放浪不少。

他直接大步過去從後抱住了映葭,嘴上胡亂說着:“你這小東西,可叫我好等,我還以爲你是戲耍我不預備來了……”

映葭也沒料到這色膽包天的傢伙竟然直接抱住了自己,但尋思着這裡的距離還離墨晚天那邊差了些,要再往前走一點距離纔好。於是映葭說道:“……你着什麼急,這麼就動起手來,也不怕被人看到……先放開了我,就這麼一會兒你也等不住嗎……”

夜沉也知自己是性急了,映葭掙扎之下,他才戀戀不捨地鬆開了手,不過雙手催促着映葭往前面的小屋子裡走去。

他們之間保持了幾步的距離,映葭稍微走得比夜沉快些,他趁夜沉看不到,解了自己前襟的幾顆釦子,更加藏在袖中的迷草拿出來,算着距離扔在了地上。

映葭只盼,墨晚天可不要讓他失望。

就到小屋子前了,映葭卻停下了腳步。

夜沉不知他心裡做的是什麼打算,還想問他,怎麼停着不走了。

結果他就看着映葭猛地往側走了幾步,大聲吼着:“來人啊——救命啊——”

夜沉被映葭突如其來的舉動完全嚇懵,他怎麼能料到,映葭竟然會在這步等着自己。

而墨晚天,知道映葭今晚會爲自己去採瓔珞花,早早地就開始期待了。入夜之後,更是時不時關注着這片瓔珞花內的動向——因爲這裡離墨晚天所在的正殿距離相差並不遠,小屋牆後,便是墨晚天的書房所在。

墨晚天心裡更是記得映葭昨日白天說的那句,興許他在這裡叫上一聲,自己就能聽到的話。

他還想着映葭會不會真的叫自己。

結果就聽到了映葭大喊救命。

別說墨晚天被一聲嚇到心慌,立刻朝着映葭所在的地方而去,殿內其他地方的守衛也被映葭這聲驚到——因此等墨晚天到的時候,少說已有十多個侍衛同時趕到。

墨晚天落地,看到的就是映葭從夜沉手中掙脫出來,身上衣物凌亂不堪的畫面。

“區區黑海蛟龍,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夜闖我青玄太子宮殿!還對我殿內中人下手!”墨晚天登時怒火中燒,他本就對夜沉抱有強烈的敵意,更恨他覬覦自己的映葭,可他沒有料到,這黑海蛟龍的竟然如此狂妄,敢來自己的宮殿內對映葭下手,“來人!將他給我抓起來!我要剝了他的皮!”

夜沉立即就被一堆守衛圍住了。

映葭自是要負責在墨晚天耳邊添油加醋,墨晚天將他扶起來後,他便在墨晚天懷中用撕心裂肺的聲音哭喊着:“太子殿下——這個黑海蛟龍對我意謀不軌——他竟然在這裡埋伏——若不是我剛纔掙掉,還能喊得出來——他早就將我迷暈了——殿下你要爲我做主啊——”

墨晚天便看到了剛纔被映葭扔在地上的迷草,更是氣得雙眼都紅了:“……你這蛟龍,真是好大的膽子!你偷闖我太子殿,襲我殿內人!我就地取了性命也不爲過!來人,將他給我拿下!”

夜沉到這時也就明白了映葭先前那般都是裝出來騙自己的。只是他沒有料到映葭騙他是有什麼目的,他以爲這是青玄皇室設下的圈套,好往自己頭上安一個名正言順的罪名。

夜沉冷笑起來:“……原來如此,你們合起來就是想抓我罷了,你們青玄龍族,也不過是隻用這般下流手段的卑劣之輩罷了……”

映葭就是看穿了夜沉跟墨晚天的性格——墨晚天絕對不會在這件事情上放過了夜沉,而夜沉也絕對不會在這件事情向墨晚天低頭。正是因爲他們的性格如此,自己才藉着抓住了可以利用的地方。

墨晚天也根本不願意去聽夜沉說了什麼,他滿耳朵都是映葭委屈的哭聲,滿眼睛也都只有映葭差點被蛟龍凌|辱了的畫面。

他實在是氣極了,怒吼:“還愣着做什麼!全部給我上!將這個黑海蛟龍給我拿下!我要親手一層一層扒掉他的皮!”

侍衛原先還有些顧忌,畢竟這是黑海一族的王子。若太子只是一時氣惱,事後才清楚了,自然是沒有什麼,可他們這羣真動手的侍衛就不好說了。

但見墨晚天此時的模樣,恨不得將黑海蛟龍刃之而後快,侍衛們也就抽出刀劍準備上了。

侍衛長說道:“王子殿下,得罪了!”

緊接着,一羣侍衛便全部持刀衝了上去。

夜沉並不願意就這樣束手就擒,他一揮掌,幾個侍衛便隨掌倒地——與侍衛相比,到底是他的法力更加深厚一些。

夜沉不拒戰,甚至還想對墨晚天出手,便是寡不敵衆的情況下,他也不要墨晚天好過。

夜沉現出蛟龍真身,直衝墨晚天而去。

墨晚天將映葭護在身後,他也是早就想親自出手好好教訓一番夜沉了,既然夜沉敢主動攻擊,他不取了這蛟龍的性命,他就不是墨晚天。

墨晚天劃出結界,暫時擊退了夜沉的進攻。隨後一把抱起映葭,躍到宮殿屋頂端上,將映葭放置在那,而後立刻現出了青龍真身,發着震天的怒吼朝着夜沉直直攻去。

映葭大氣都不敢出,蛟龍跟青龍拼命的決鬥竟是如此,夜空中幾乎不間斷地耀着巨大的閃電,天地被一下下照得如同白晝,雷聲更像是要將天震到塌下來,頃刻之間,雨水紛紛揚揚而下,映葭渾身被淋溼浸透。

這樣的畫面令他難以自持地回想起了幾千年前朱雀與騰蛇那一場戰役——只不過那時,落在地上,落在他身上的並不是冰冷的雨水,而是血紅滔天的烈焰火海。他的父皇被騰蛇砍去了頭顱,他的兄弟姐妹無數被利刃斬殺,是忠心的僕人撐着最後一口氣,帶着他跟映商逃離了那一片煉獄。

他流不出淚水,映商趴在他懷裡痛苦,問他:“七哥哥,從今以後,我們該怎麼辦……朱雀一族,該怎麼辦……”

是想到了映商,映葭才得以從這段痛苦的記憶中抽身。

他要去找映商,他同他唯一的弟弟已經失散了千年,正如自己一心只想着找到他一樣,這千年來,他也一定在尋找自己。

論真憑實力,夜沉到底是輸給了墨晚天,更何況底下全部都是青玄的人,夜沉根本一點勝算都沒有——但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已經被墨晚天咬住了脖子重重墜落在地,夜沉仍在不死心地掙扎着。

如果夜沉不這樣掙扎,也許墨晚天會給他留條命的。可他越是如此掙扎,越是激怒墨晚天非取了他的性命不可。

映葭站直了,他覺得自己眼下所在的位置太高,很容易引來注意,便跳了下去,躲進了一片隱蔽的花木叢中。

映葭喚出無念弓,動作一秒不曾遲疑地又喚出了一支無念箭——微微有些吃力,若不是前兩日爲了讓墨晚天取勝射了兩箭,他現在的手指大概都不會抖。

可許是因爲心中的緊張終於在這時達到了頂峰,身體上的不適已經讓映葭無法察覺了,他要在墨晚天殺了夜沉的那瞬取出夜沉的內丹——機會只有一次,若是錯過,便沒有了。因此這箭必然不能是他往日射的箭,他得耗費更多的力量,要劍在離開弓弦的那瞬於空中遁形,以防被察覺。

映葭將弦拉開到最大,在蛟龍發出一陣瀕死的哀鳴後,終於射了出去。

可幾千年修爲的內丹如何好取,映葭將這箭射出後,便跪到在地,鮮血一口一口地從口中吐出。

但他必須撐住,等得到內丹就好了,千年修爲能助他立刻修復體內所有的一切虛弱,他很快就能恢復成從前的模樣了。

無念箭在黑夜的雨水中遁形,在蛟龍被墨晚天咬斷脖子的那一秒,快速犀利地穿透蛟龍的身體,取出了那顆已染上了蛟龍鮮血的內丹。

失去內丹,已成屍體的蛟龍瞬間消融只剩一架森森白骨。

而在墨晚天察覺到蛟龍屍體消融過快之時,映葭已經取得了蛟龍的內丹。他毫不猶豫地咽入口中,恨不得立即就將這顆內丹的全部力量納爲己用。

可映葭忘了,他的身體已有千年未曾接觸過這樣的力量,一時之間又如何能夠接受。

力量將要滿溢出來的快感令映葭無比痛快,但與此同時,還沒有能完全容納這些力量的身體也面臨着巨大的壓力。

刺激太大,等痛快過後,便是與之相應的痛苦。

映葭感覺渾身痛了起來,有什麼東西正在身體內滾滾燃燒着,馬上要燃破他的皮膚噴涌出來。

他忍不住叫了出聲,聲聲尖銳綿長——那不是他平時的聲音,而是朱雀真身所有的啼哭之音。

“有朱雀的聲音!”不遠的侍衛裡,有一人如此說道。

墨晚天也聽到了,他心中大感詫異,連忙恢復人形,朝着聲音的來源看去。

而無邊黑夜雨下,竟是一隻赤紅朱雀,正於地面緩緩向上飛起,陣陣鳴叫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