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熙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口,一時牽制了他的腳步,仰頭注視的視線顯得坦蕩而彬彬有禮,語調舒緩:“我真的不上去了,在這裡等你。”
廉榆陽比她高出小半個頭,就那麼垂眸看着她,成熟俊美的臉龐上隱約透露着一絲稀薄的無奈和挫敗,垂下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和。
“那好,你等着我,不要亂走。”
“好。”
她目視着廉榆陽走開的背影,攏了下領口,退身到一排座椅間擇了一個位置坐下,旁側的位置上不知是誰落了本雜誌,她拿起來邊看邊等。
身前鋪下一道陰影,她晃了下眼,擡眸看去,入目的是一張略帶仇恨和得意的臉。
她啪的合上的雜誌,優雅緩慢的起身要離開。
“你慌什麼?”
陸允溪快走兩步,擋在她面前,“看見我就躲,不敢面對我麼?”
躲?
童熙心神微頓,既而蔓延開一股淺淡的不屑。
驀然擡起眼尖,琥珀色般的深眸直直的射出去:“我爲什麼要躲你。”
陸允溪擡起手,手中捏着的一張病歷單湊到童熙面前,眉梢飛揚,扭捏作態的傲慢,“看清楚這是什麼,我懷孕了,懷的裴堇年的孩子。”
童熙垂在腿側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下,又不着痕跡的鬆展開,周圍來來往往走動着人羣,她越漸深濃的眼眶內逐漸染了一層冰霜,眉梢間卻是譏笑:“你是來刺激我的?”
陸允溪很是自信的挑眉:“不是你跟蹤我來的嗎,既然你想看,我就給你看。”
童熙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未免覺得好笑。
擡頭掃了一圈,果然看見了婦產科的綠色牌子。
她只不過是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偏偏好巧不巧的遇見了。
心裡不難受是假的,畢竟那是愛了十多年已經刻入骨髓的男人。
卻讓別的女人懷上了他的孩子。
腦子裡一霎跳脫出的悲愴思緒反而將她的逆反脾氣逼了出來,眉梢眼角間皆是薄涼的冷意:“我不是跟你來的,你懷誰的孩子我也沒興趣,我勸你少作點妖,爲你肚子裡的孩子積點德吧。”
說話時,她眼神刻意的在陸允溪的肚子上轉了一圈。
陸允溪當即如臨大敵的護着肚子,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氣勢上明顯矮了一截,撞上童熙的眼神,竟也錯覺她一雙微眯的雙眸內噙着戲謔和捉弄。
眉頭立即皺了起來:“我孩子的父親是裴堇年,等他生下來了,我和堇年的感情只會更穩固,說實話我真的不太想和你多說什麼,既然遇到了,偏偏就是想要炫耀一下。”
童熙低低沉沉的笑了笑,淡緋的脣瓣勾勒出涼涼的冷意:“你確定,這是裴堇年的孩子?”
陸允溪的眉心皺得更緊,一字眉間的戾氣和陰冷已經跳脫了出來,她凝視着童熙臉廓上涼冷的表情,竟覺得她這雙淺褐色的瞳眸能夠看穿一切。
護在肚子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縮了下。
捏着病歷單邊角的手指微微泛出白色。
她仰着頭,梗着脖子回嗆一句:“當然是他的。”
童熙垂了下眼眸,嘲弄的意味浸染了一股寒意,僵凝在微勾的脣角,精緻的下巴微微擡起,別有深意的笑出一聲:“是麼,那我祝我的小侄子身體健康,五官最好像裴三爺。”
陸允溪咬脣,神色猶疑,隱約現出了一絲驚怕。
心裡一橫,“謝謝你的祝福,我會記着,也會告訴堇年。”
她就不相信,以如今童熙和裴堇年的關係,她會跑去裴堇年面前亂說話。
即便心裡還是存在着忐忑不定的慌亂,恁是故作鎮定,強加遮掩了下去。
一直到轉身離開,也沒有露出絲毫的怯意。
陸允溪踱着高跟鞋走出醫院大門,臉上凝着一絲陰冷和怨毒的神色。
她緊緊的抿着脣,靠近座駕時拿出感應器,還沒有動作,腰身忽然被一隻大手勾住。
一個轉身,壓在了車身上。
陸允溪神色慌亂,雙手捧住脖子上這顆腦袋,用力的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你想死嗎!”
“怕什麼,這裡人少。”凌彥用力的在她脖頸間啜了一下,擡起頭,一雙桃花眼邪佞的眯出輕佻的笑意:“檢查結果怎麼樣?”
陸允溪臉色變了一變,一把將病歷單重重的拍在他心口上。
凌彥被她卯盡了渾身力氣的一推,推得往後退了一步,雙手卻急不可耐的將已經揉皺了的單子平展開,看見上面的檢查結果,一臉的狂喜。
“懷上了?我要當爸爸了?”
陸允溪咬脣,神色憤懣的瞪視着他:“一定是在花房那次,我叫你別急別急,也忘了戴套,居然中獎了!”
算算時間,已經快要有兩個月了。
她竟然一點也沒有覺察到。
要不是最近聞到什麼都想吐,也沒有食慾,她也不會往這層上想。
此時心裡糾結得不得了,又驚又怕,就是沒有喜悅的情緒。
越是想,越是氣怒難平,擰着凌彥的胳膊狠狠掐了一把:“都怪你!我馬上要和裴堇年結婚,這件事要是暴出來,我怎麼可能還能和他結得成婚。”
凌彥捉住她的手,放在脣邊吻了一下,一臉笑嘻嘻,不正經的語氣:“擔心這麼多做什麼,也才一個月而已,你最近找機會把裴堇年睡了,生的時候就說是早產,誰會懷疑。”
陸允溪本就猙獰的臉龐逐漸僵硬起來。
睡裴堇年。
她哪裡敢,也做不到。
別說爬牀,她就連一個親吻也從來都沒得到過。
即便是他在醉酒狀態下,也能坐懷不亂。
說到底,還是對她沒有性趣。
凌彥卻不知道這些,一個勁的在耳邊攛掇:“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你檢查的時候也是用的假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了。”
陸允溪腦中電光火閃般快速掠過了一道流光。
誰說沒有人知道。
“糟了!我剛剛在醫院裡碰到了童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