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堇年手肘抵在窗櫺,指間明滅的火光映襯得他刀削般的五官更加立體,卻也冷然,吐煙時薄脣稀開一條縫,嫋白騰昇的霧氣拂在面頰上,朦朧了清冷的俊臉,深沉而冷漠。
“三哥。”
遊單鎧基本摸不透這個男人這種時候在想什麼,冷靜麼,也過於冷靜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裴堇年深吸了一口雪茄,鼻腔不輕不重的嗯出一聲:“我得確定,還有沒有時間親眼送她出嫁。”
遊單鎧輕輕嘆了一口氣:“何必呢,非得給自己找堵呢。”
看見了又能怎麼樣。
他也是男人,就不信裴堇年看見童熙嫁給別的男人,當衆親吻的時候,他還能像現在這麼淡定。
裴堇年翹起的拇指抵在眉心,動作緩慢的觸撫。
周身的優雅矜貴似乎籠了一層落寞。
棱角分明的銳利五官被煙霧熏籠得格外的模糊疏離,眯着狹長的鳳眸,其內斂着不知名的暗流。
菲薄的雙脣納出一片淺薄的煙線:“我放不下,又能怎麼辦。”
“再放不下也得放下了,說實話三哥,熙熙夠苦的了。”
遊單鎧轉過身,目視着前方靜滯不動的車流,“童老爺子和她父母在世的時候,寵得跟個無法無天的小公主一樣,她也不算是家道中落,只是暗地裡盯着她的人太多了,你敢說她有如今這種聲名狼藉的名聲,不是被陷害的麼。”
“除了......和你的那段感情,也已經被污衊得......”
其實他不用說的太明白。
裴堇年心知肚明,溫涼的臉廓一片沉寂的暗色。
最後再吸了一口雪茄,隨即將手擱在半降下的窗框上,食指在煙身上輕敲了一下,抖落一截灰色的塵埃。
他仰躺進座椅裡,腦袋後臥,冷厲的下顎線條緊繃,吐煙時微閉着的雙目有些委頓。
好久,才隨着煙氣嘆出一聲:“走吧,去機場。”
......
門被大力叩響。
廉榆陽剛剛穿戴整齊,在客廳扣手錶的時候,聽見有人砸門。
他眉心沒來由的顫了一顫。
剛一開門,一個盒煙就鋪面砸來。
廉榆陽閃身躲了一下,本能的擡手去擋,掌心恰好被煙盒尖利的棱角刺了一下,沒接住,落在地上恰好砸在他腳尖。
廉魏文陰沉着一張臉,一腳踹開半開的房門,擦肩而過時,凌厲的眼風刻意的掃過來,鼻子裡重重的哼出一聲。
冷着一張臉,走到沙發上坐下,一副威嚴的氣勢,用眼神擡了擡,“撿起來,給我。”
廉榆陽彎腰將煙盒撿起來,神色平靜的抽出一根點燃,剩下的順手放進褲袋裡。
“誰讓你抽的,利羣你買得起嗎!”
他太過鎮定的態度,激怒了廉魏文,還沒給出下馬威,倒先被兒子的一聲悶炮給堵住了。
廉榆陽含着菸蒂,吐了一口煙:“老頭,今天是我結婚的日子,你別來搗亂。”
廉魏文愣了愣,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寒着臉道:“這就是你跟你老子說話的態度?我同意你結婚了?你當整個廉家都是空氣不成?”
“不敢。”廉榆陽把煙推到脣角,走到沙發旁邊,抽出一根菸遞給廉魏文。
廉魏文沒接,眼睛卻瞪直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ωωω.тт kān.CΟ 他大概以爲,廉榆陽要給他點菸認錯。
擡眸瞧去的一眼,入目的卻是廉榆陽微勾的脣角,以及略有些諷刺的笑容:“您老人家不就是挺享受高高在上麼,我先給你點一支菸,當做兒媳婦敬你茶了。”
他把煙從嘴上拿下來,又說:“婚禮你別去了,面也別見了,你身上殺氣太重,別嚇着人家。”
“你——”
廉魏文氣得手指發顫,二話不說的打落他的手。
斷掌拍在手背上的力道,廉榆陽恁是忍下來了,哼都沒哼一聲,未點着的煙從指間滑落出去,他順手將那包利羣再放回兜裡。
轉身便要出門。
“你今天給我出這道門試試!”
“婚禮快開始了,我要去接新娘子。”
廉榆陽回頭來,平靜的回了一句,態度恭敬而疏離。
廉魏文臉一黑,語氣驀的染上幾分沉肅:“你知不知道今天這婚要是結了,你老子會損失多少東西,我早告訴過你,你的妻子只能是顧家的女人,你成心的和我作對是不是?!”
“我怎麼敢。”廉榆陽勾了下脣角,臉上的表情始終涼薄而寡淡,“你要的不過是商場上的強強聯姻,你娶了也是一樣的,反正你也不差再多一房。”
廉魏文老臉一紅。
他有正室,還有幾房小老婆,這件事從來沒有在人前避諱過。
卻也禁不住兒子這麼一本正經的口氣提起。
“我看你簡直是無法無天了,是不是以爲你大哥廢了,你就穩坐一把交椅了,翅膀還沒硬,你就以爲自己可以爲所欲爲了?”
廉榆陽微微側眸,薄脣輕啓,緩慢而平靜的道:“我只是仗着是您正室夫人生的,我大哥的生母是小老婆,就算他沒廢,你也只能指望着我。”
廉魏文被噎了一下,臉色十分難看。
廉榆陽卻還不知進退,非要再添一把火:“還有,別再把第一把交椅這種話掛在嘴邊了,都快洗白的差不多了,還是改不了流氓氣質。”
廉魏文被氣得腦門兒突突的疼。
他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不孝子。
廉榆陽穿好鞋子,手已經扶在了門把上:“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您請便。”
關門聲響起的時候,廉魏文感覺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棍子,踱着重步衝出去追,門一打開,竟看見走廊上那道挺拔的身影。
盛怒的臉色略微一滯,然後便有緩和的跡象,他雙手環抱,靠在門框上,哼道:“不是急着要走?”
廉榆陽舉着手機,正在通話。
他轉身時,廊燈的光線覆在他深邃立體的五官上,竟讓人覺出了一絲殺伐的戾氣。
同一時間,遊單鎧的手機打進一通電話,蘇旖旎瘋魔般的聲音夾雜着哭腔:“完了,熙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