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熙腦中警鈴大作,虛懸在半空的雙手沒有任何動作,渾身僵硬如鐵,僵硬着脊背將身子後仰,堪堪躲過了他壓下來的脣。
“三爺這是什麼意思?”
她偏着頭,不去看他的眼睛。
男人身上的菸草味和清新干淨的鬚後水味道瀰漫在鼻端,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的作祟心理,竟讓她產生一種說不清是害怕還是期盼的悸動。
裴堇年喉嚨動了動:“怕了?”
童熙望進他的瞳仁,感覺當頭罩下一股恥辱,有種莫名的酸澀在心裡翻滾着,讓她瞬時有種想哭的衝動。
她擡起手,突兀的勾住他的脖子,使勁往下拉。
卻沒想到裴堇年根本沒有抗拒她手上的氣力,順着這股力壓下來。
躲避不及,四脣相貼,那一瞬間,童熙睜大了雙眼,迅速的挪開嘴,勾出一抹似笑非笑:“我不知道你指的怕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怪獸麼,我得躲着你?”
裴堇年挑高眉梢,不怒反笑,只是那並不達眼底的笑意,多少有幾分滲人。
童熙頓時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以爲在他面前故作風情能招他厭惡,畢竟在夜總會逮到她的那次,裴堇年當真把她看做小姐。
男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生理潔癖,她很髒,不是麼。
“但願你待會還能笑的出來。”醇厚的嗓音揉雜進一絲輕笑,貼在耳畔劃過,該死的好聽。
童熙堂而皇之的霸佔了裴堇年房間裡的浴室。
渾身不着寸縷的躺進浴缸內,她手一擡,習慣性的打開左側放置沐浴露的方櫃,動作忽的一頓。
有些記憶,絕對不會因爲時間而悄然消失。
那種刻入骨髓的熟悉感,刺激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顫慄張開。
裴堇年的所有習慣均未改變,就連童熙腳上這雙兔子拖鞋也被他留了下來。
到處都是最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
童熙快瘋了。
有意思麼裴堇年!
你他媽有意思麼!
洗完澡,童熙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換洗衣服,她打開盥洗臺旁的白色立櫃,順手從裡面取出一件白襯衫。
熟悉得就像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
男性的襯衫很長,童熙穿在身上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纖細的身體裹在衣服裡,顯得尤其嬌俏可人。
然而童熙這張過分美豔的臉,以及毫不遮掩的瑩白四肢處處散發着勾人的魅力。
她走到客廳,看見裴堇年坐在沙發上,戴着藍牙耳機,正在開視頻會議。
聽見腳步聲,只是擡眸看了一眼童熙,神色並無波瀾,注意力重新放在茶几上的電腦上。
童熙也不打擾他,自己鑽進廚房裡找吃的,不靠近他,也絕不在他視頻範圍內出現。
但是,她的活動範圍,以及每一個舉動,都恰好落入裴堇年的眼中。
童熙把磨好的咖啡豆倒進咖啡機裡,然後捧着臉坐在旋轉高椅上,雙眼訥訥的盯着前方虛空的一個點。
“啪”的一聲,裴堇年摁開了吧檯的燈,突兀的響聲打斷了童熙的走神,渾身禁不住顫了一下,手肘磕在桌角,一股鑽心的疼痛從肘彎蔓延開來。
她擡起頭,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身旁的裴堇年:“你能不能先出個聲或者打個招呼。”
裴堇年脣角含笑,不理會對她的質問。
他從雪茄盒裡抽出一根雪茄,點燃之後吸了一口,火光霎時明亮,隨即又熄滅。
裴堇年的煙癮很大,幾乎是煙不離手。
童熙也不是真的想要和他交流,她站起來,取下兩個杯子,準備將咖啡倒進去。
“是不是很熟悉。”
在她身後,低沉的男聲幽幽逼近。
童熙渾身一凜,腦中某根神經像是突然被電擊了一下。
她慢慢的將水壺放下,順了順呼吸,迎擊上他幽深的眼神,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待審的犯人。
“你是故意把我帶來這裡的?”
她穿過的拖鞋,她用過的咖啡機,她穿過的襯衫,甚至當初爲了將就她的小性子而特地在浴缸旁做了用來擱放沐浴露和零食的小櫃子。
一切都是那麼的熟稔。
裴堇年閒庭自若一般,高大的身形筆直站立,逆着頭頂的燈光,整個人像是浸淫在光束裡,神聖不可侵犯,卻又高深莫測到引人顫慄。
“你以爲呢,童熙。”
“我這三年都生活在這棟別墅裡,所有你用過的東西都擺放在原位,缺了我又補上,你的房間一直有專人打掃,哪怕是你折的一隻千紙鶴,也完好無損。”
“知道爲什麼?”
裴堇年繃着一張臉,輪廓線條分明,他一邊說一邊抽雪茄,隔着一層純白的煙線,他朦朧清冷的雙眸一點點失溫,周身氣場森冷如同地獄的閻羅。
“你猜,我究竟是有多恨你!”
童熙瞳仁巨顫。
若說之前因爲他的話出現了短暫的動搖。
也被他最後那句話給摧毀得渣都不剩。
她怎麼就忘了,他們從未相愛過,但卻彼此恨着。
恍惚間,眼前飄忽出現一張明豔的臉。
童熙站立不住,身子往後跌去,堪堪用手抓着吧檯邊沿,用力的搖頭,試圖抹去那張一直像噩夢一般糾纏着她的臉。
“我沒有逼死她......”
她咬脣,而裴堇年雙眸驟然一緊。
“真的不是我,我也不想的......”
“不想什麼?”他衝她發問,卻連回答的機會都不給,他握着她的手腕,輕而易舉的帶到了身前,清冷的嗓音包含恨意:“童熙,我怎麼忽視了,你天生就是千金大小姐,逼死一條人命對你來說算的了什麼。”
童熙掙扎了兩下,被摁得死死的,她忽然閉眼發出一聲尖叫,用上了渾身的力氣,然後虛脫了般,沉沉的喘着氣來平復情緒。
半響,她側頭看他,問道:“所以,就因爲她,你才恨了我這麼多年?”
雙眸內,已然恢復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