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單鎧什麼都沒想,直接將童熙摟進懷裡,將她壓進了座椅裡,完全的處在他雙臂和胸膛的保護圈內。
強烈的衝撞力下,身子慣性的朝車頭傾倒,遊單鎧後腦勺撞在了副駕的椅背上,後腰距離手剎也就五釐米的距離。
他腦中一片空芒的慘白。
待緩過來之後,抱着童熙下了車,大略看了眼周圍的座標,然後朝着醫院的方向去。
童熙已經醒過來了,手心裡冷汗涔涔,掌心一片濡溼,抓住遊單鎧的襯衫,也僅僅堅持了幾秒就脫了力。
遊單鎧覺察到她的碰觸,低頭看時,卻見他低垂着眼睫,沒有哭也沒有鬧,眉心緊緊的皺着,雙脣已經失了血色。
就像一隻風中殘燭的破布娃娃。
“丫頭,堅持一下,哥馬上帶你到醫院了,別嚇我啊,老子晚上要是做噩夢了,我饒不了你。”
他試圖跟她說話,喚醒她已經處在再度昏迷邊緣的意識。
童熙勉強張了下嘴,扯出了一個蒼白到令人心疼的笑容。
遊單鎧一聲悶哼堵在了嗓子眼,差點衝出口來,聽上去很像是哭泣時的嗚咽,他很快的用笑聲掩去了,“臭丫頭,笑得比哭還難看,跟我說話吧,說給我聽。”
一直到進手術室裡,童熙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已經痛得周身都失去了知覺,身體往擔架牀上躺下時,也不知道是睡過去了,還是昏了,耳邊最後聽到遊單鎧壓抑着呼喊她的嗓音。
醫院。
遊單鎧撩開外套,雙手插在腰上,站在手術室外,滿眼的焦急,他衣服上暈染了一大片的血跡,白色的針織毛衣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走廊另一端踏來了一道內斂的腳步聲,徐東辰接到電話,一路找了過來,一看見他,立刻大步走了過來。
一拳打在遊單鎧的臉上。
“你這個蠢貨!”
遊單鎧直接被打懵了,又是難以置信,又是吃驚,最後都被已然失了理智的憤怒所取代,舌頭抵着口腔內壁頂了一下,啐了一口血水出來。
“你發什麼瘋!”
徐東辰背靠着牆,點燃一根菸,微微擰了眉,神情趨近淡漠,那一拳下去,他所有的憤怒都斂盡了眼底。
“自己打開手機看。”
遊單鎧動作一頓,也顧不上和他擰,打開了頭條,才一個小時的時間,網絡上鋪天蓋地的,全是他從別墅帶走童熙的照片。
輿論簡直一邊倒,跟在後面的一大片評論,全是罵童熙的,各種難聽的話一一刷進了眼裡。
“現在最該出現在童熙身邊的是裴堇年,不是你,跑去湊什麼熱鬧。”
徐東辰抽了一口煙,卻依舊只是看着“手術中”三個字,神色不鬱,說話自然也是冷腔冷調,“做事之前,能不能帶點腦子。”
遊單鎧臉色攸的一變,關了手機,暴躁的抹了一把臉,“我沒想那麼多。”
徐東辰輕瞥他一眼,嘴角勾起一絲薄笑,“你是沒想那麼多,你那個脾氣不是用來解決問題的,是製造麻煩的。”
遊單鎧一瞬間心慌得厲害,尤其是在看到他嘴角的笑容,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按捺住了心口起伏的怒氣,“我這就去召開發佈會。”
“幹什麼?”
徐東辰眼色徒的凌厲,漠聲道:“澄清?還是添一把火?節骨眼上,你最好給我消停一點。”
“那現在怎麼辦?”
“等,等人安全出來。”
遊單鎧終於安靜了下來,找了張綠皮椅子坐下來,手抖索了好半天,才抽出一根菸點燃。
童熙感覺自己置身在一片黑暗中,後背下彷彿被一團綿軟託着,沒有重力的支撐,身子像是就懸在半空中漂浮着,腦海裡莫名的響起無數道聲音,抽絲剝繭的,一些熟悉的,不熟悉的,漸漸遺忘了的嗓音從混沌當中逐漸清楚。
“童童你乖,把孩子打掉,要什麼我都給你。”
“你以爲你肚子裡懷的是裴堇年的孩子?我告訴你,他的孩子在這裡,在我這裡。”
“童熙,我是你第一個男人,別以爲自己能擺脫得掉我。”
“你跟裴閱是怎麼回事,我他.媽在問你話!”
“髒了身還想待在我身邊,你做夢。”
“洛璃是你殺死的?我活該,怎麼把你寵成這副模樣。”
轟的一聲,童熙腦子裡徒然恢復平靜,她深吸了一口氣,猛的抓住了一個人的手。
她聽見自己問:“三哥,是不是就因爲洛璃的孩子沒了,所以你也要拿走我的孩子,賠給她?”
驟然一股巨大的衝撞力,童熙悶哼了一聲,忽然睜開了眼睛。
昏睡到凌晨一點,終於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入目的是光線昏暗的房間,鼻端縈繞着不算刺鼻但很噁心的消毒水味道,月光交織着路燈的光束,纏在一起,灑進房間裡,勉強能照亮白色的牆壁。
身下的觸感很硬,童熙動了動手指,摸到了牀沿,竟然和身體還不到一個手臂的距離,她有些僵硬的轉頭,循着光線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看見了坐在靠近門口的沙發裡那道欣長的身影。
童熙張了張嘴,下意識的喚了聲:“三哥。”
那人動了動,撐在鬢角的頭撤離開,光源覆在他擡起的面容上,輪廓分明的五官,平靜無瀾。
“醒了?”
在他開口的一瞬間,童熙那點希翼被澆了個透徹,眉眼垂下,聲音淡了不止一個度。
“東辰哥哥。”
“嗯。”
徐東辰交疊着的雙腿打開,站起身來,微微泛黃的燈光將他的側影倒映在牆面,修長的剪影一路蜿蜒至頭頂的圓弧吊燈。
“醫生說你大致就在這個時間醒來,餓不餓?”
童熙剛剛甦醒,還沒有多少的精神,神情也是怏怏的,緩慢的搖了搖頭。
她現在什麼也吃不下。
“不用失望得這麼快,裴堇年也許就在回來的路上。”他很少會有這麼溫聲安撫人的時候,能讓他用這種語氣說話,也就寥寥幾個人罷了。
童熙聽見那個朝思暮想的名字,閃過剎那的怔腫,隨後便有什麼念頭後知後覺的鑽入腦海。
她驀的擡手撫上自己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