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熙隱約能夠想見,他在電話那邊抽菸的模樣,嫋白的菸絲拂在他雙眼前,眯起時的狹長鳳眸很性感。
“童童,你好不好?”
童熙輕輕的笑了一聲,語調嬌嗔:“挺好的,吃了睡,睡了吃,偶爾出去逛個街。”
裴堇年扯了扯嘴角,車窗外斑駁稀疏的光影投落在他的側顏,刀刻般深邃的五官盈着一抹寵溺的笑意。
“小懶豬。”
童熙手揪緊了枕頭的邊角,死死咬着脣,眼淚從左眼滑進了右眼眶,再沒入了鬢角,泣音彷彿就在嗓子口,她立即笑了一聲,聽上去像是嘆氣:“你慣的。”
裴堇年暗啞的笑開:“是,我慣的,我活該行了吧。”
——洛璃是你殺死的?我活該,怎麼把你寵成這副模樣!
童熙下巴顫抖得厲害,哭音極力被壓抑在胸腔裡,渾身瑟瑟發着抖,眼淚忽然止不住的掉下來,她沒敢發聲,翻了個身仰面躺着,雙眼空洞的盯着天花板。
“童童?”
耳邊,裴堇年的聲音輕輕的飄進耳朵裡,“你在聽嗎?”
“三哥......”童熙喚了一聲,才發覺自己已經哭得不能自己,連忙塞了根手指在嘴裡,狠狠的咬着,緩解那股顫意。
“嗯?”他揚了揚聲調,很是疼寵的語氣。
童熙心尖兒彷彿被一隻手撥弄着,說不清什麼感覺,又是堵又是疼,她託着自己的半邊臉,眼淚不受控制的,一滴滴滑落進掌心裡,掌心與臉頰相貼的縫隙裡,體溫灼燙得嚇人。
她沙啞着聲音說:“我想你了,快點回來好不好。”
“好,你在那裡,我能在外面耽擱多久。”
口腔裡漫開了一絲鐵鏽味。
手指咬破了,血絲滲在舌尖上,童熙急切的吞嚥了一口,反而被嗆到,接連咳嗽了好幾聲。
裴堇年緊張着問:“感冒了?”
童熙拍拍自己的臉,竭力保持着清明,“沒,喝水嗆到了,你那邊冷不冷?”
她話題轉得太快,裴堇年一時沒有覺察出異樣,輕輕的嘶了一口氣,“冷,兩天沒抱你了,心口冷得很。”
童熙彎開眼角笑了,杏眼內水霧朦朧,導致臉上的笑容看上去多了幾分蒼白。
“臭不要臉!”
“呵呵。”
他笑了兩聲,注意了一眼時間,“不早了,乖乖睡覺去。”
“嗯,掛了。”
她沒等裴堇年說話,掐斷了通話,拉高被子矇住頭,這纔敢哭出聲了。
一分鐘後,從被子裡鑽出來,扯兩張紙巾擤鼻涕,冷風灌進胸口,沒來由的打了個抖,童熙又再躺下來。
用現如今的恩愛來麻痹自己,那些過往似乎都能掩藏在記憶裡。
別戳破,也許就能一直幸福下去。
半個小時後,徐東辰回來了,身上有股濃重的菸草氣息,沉眼盯了眼童熙背身躺着的身影,探手觸了觸她的額頭,眼睫闔了闔,神色凝重。
半夜,童熙發了場高燒,迷迷糊糊的說了一夜的夢話,眼角的淚就沒幹過。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傍晚。
徐東辰就坐在牀沿,拿掉她額頭上的毛巾,浸了熱水又輕柔的搭在她額頭上。
袖口推高到了小臂,遒勁手臂上蜿蜒的青筋隱約可見,他臉色不太好,一眼也沒看童熙,冷聲說道:“燒退了。”
童熙茫茫然的眨眨眼:“我發燒了?”
“嗯,差點燒死。”徐東辰氣她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臉色鐵青。
童熙立馬攢出個大大的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真的不知道,辛苦東辰哥哥了。”
“我不苦,苦的是你自己。”
果然啊,昨晚上他拿個藥,拿那麼久纔回來,時間又掐得剛剛好,指不定站在門口偷聽了多久呢。
她嘟着嘴,哼聲道:“你一把年紀了,還聽牆根。”
徐東辰曲起手指在她手背上敲了一下,“一把年紀了,怎麼也長不大。”
童熙癡癡的笑開,又拿手背蓋住眼睛,丟臉,實在太丟臉了。
傍晚的時候,遊單鎧過來了。
他給童熙帶了一份小米粥,幾樣清淡的小菜,和一碗蛋湯。
自己卻跟徐東辰坐在沙發上吃螃蟹,還有香辣雞,醉蝦!
一點也不避諱她,香味不停的飄進鼻子裡,最後索性就瀰漫在鼻端,消也消不散了。
晚上游單鎧留下來陪夜,童熙不讓,可她這點小意見,在兩個專制的男人面前,一個泡都沒冒,反對一點效果也沒有。
童熙從小到大都很幸運,旁人理解不了她和徐遊兩家的關係,她能有這麼兩位沒有血緣關係,卻像親哥哥般待她的男人,都是爺爺留給她最寶貴的財富。
童家在上個世紀就已經發跡,有近兩百年的歷史,童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妥妥的富二代,但他沒有貪圖享樂,而是向他父親借了一筆錢,要在商場上大幹一場事業,合作商談好了,貨源也定了,陰差陽錯的,認識了徐東辰的爺爺,那時候徐家經商失敗,欠了一大筆錢,被債主逼得拿槍指着腦袋,童老爺子二話沒說,把自己的所有資金替徐家還了債,後來又從家裡搬出來,住進了貧民窟,靠在碼頭搬大米,存了兩年的錢,開始擺攤,一步步的經營起了一家公司。
而遊家,童老爺子最開始和遊奶奶是有婚約的,差點結了婚,後來他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執意要悔婚,童遊兩家差點決裂,童老爺子心裡歉疚着,一生都在還情感債,但凡是遊奶奶開口了,或是沒開口,他都盡力去辦到,時間久了,遊奶奶便原諒了她,雖然明面上仍是不對付的模樣,對童熙卻寵的很,也算是一種變相的釋懷。
也因此,徐東辰和遊單鎧,從小護着童熙長大,三人之間的感情,不像親人,卻勝似親人。
住了兩天的院,童熙待不住了,執意要出院。
“你先住我家去,醫院外一直有記者守着,就算你回家了也不方便。”遊單鎧給她收拾東西,邊說。
童熙拒絕了:“不行,我可不能去你那裡。”
遊單鎧咧開嘴,露了個戲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