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堇年凝視着她,眸底深沉。
以他這顆七竅玲瓏心,心思稍稍一轉,便能猜透她在想什麼。
“被驚着了?”
他那雙深幽的眸子,落在童熙哭過後愈加緋色的小臉上,脣角勾着的笑弧很柔和。
童熙依賴着他,並不遮掩,“是,我看着那一幕就會想到自己,那時我是半清醒半迷離的狀態,醫生說還算輕的,如果以後我真的瘋了......會不會......”
“沒有如果。”
裴堇年冷靜而從容,“我也不會讓這種如果發生,你把自己交給我的那一刻,就該相信你的男人。”
童熙瞳仁一動,心底某處柔軟的角落像是被抽疼了般,連帶着一雙清眼也那麼的飄搖不定。
她信他。
但是,童熙根本就不信自己。
她一瞬揪緊了裴堇年的袖子,眉目對上的拿一瞬間,胸腔裡像是有很多話想要說,然而到口的時候,也不過是精簡而搖曳的一句:“如果有如果,你就算要拋棄我,......別把我扔得太難看。”
“你這個——”裴堇年揚起手,佯作要打。
罡風颳過臉側,童熙也不過是眨了下眼,堅定淺褐的瞳仁目視着他,語氣裡,帶了些些懇求的意味:“好嗎?”
裴堇年饒是再大的怒氣和怨氣,也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尤其是童熙看着他時,那雙眼睛裡盛放了的東西太多,但更多的,仍是對他滿滿深情下的害怕。
他舔了下脣,舌尖捻在雙脣之間沒往回縮,驟然捧住童熙的頭,深深的吻了下去,火燙的舌尖躥進她微張的小口裡攻城略地,摟在她腰後的一雙手,力氣大得幾乎能將她的腰身掐斷。
童熙一下子懵了,等反應過來,想要回應他的時候,裴堇年已經鬆開了她,捧在她鬢角兩側的大手,用掌心蓋住了她的耳朵。
“以後再說這種話,我就吻一次,要是吻得收不住了,就直接到牀上去。”
童熙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臉上的表情不知道該羞還是該怒。
“聽清楚了沒有?”裴堇年喉結輕微聳動,脣角的笑意有些緊繃的感覺,滿滿的,都帶着呵斥般的威懾力。
童熙尚且還在狀況之外,上嘴皮上溼濡一片,她慣性的抿脣,低聲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以後,不亂假設就是了。”
“這樣才乖。”裴堇年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動作很輕柔,像是生怕將她給弄疼了。
童熙擡手把鬢前的碎髮別再而後,明晰精緻的側顏輪廓格外動人,哭過之後,面頰上像是蒙了一層氤氳的霧氣,那雙泛着淺紅,略帶緊張的眸子,看出來的眼神,簡直要將人的心都給融化了。
童熙沒拒他,但卻抓着他的手,方便自己的臉更深的埋進他掌心裡去。
她對這個男人的依賴,已經刻進了骨子了,即便是她所說的那種如果會發生,她也一定會捨不得離開這個男人。
這晚上,童熙輾轉反側,睡過一覺之後醒來,看了眼時間,才深夜十二點,手機屏幕打出的白光映在她一張瓷白的小臉上,臉上細小的絨毛都被照得清楚。
她將手機塞回枕頭下,翻身仰躺着,再閉眼的時候卻毫無睡意,愣睜着一雙眼睛,茫茫然看着眼前的漆黑。
以爲會一晚上就這麼睜眼到天亮的時候,忽然聽見身邊有動靜。
咕嚕——咕嚕嚕——
打雷一般的聲響。
童熙翻身坐了起來,靠着窗外泄進的羸弱光線,隱約看見裴堇年緊皺成川的眉頭,他雙眸微闔,深刻的五官竟蒙了一層青白的顏色。
“三哥?”
童熙試着喚他一聲,裴堇年嗓音裡滑出一聲悶哼,睜眸看了她一眼,而後站起身,捂着肚子去了浴室。
童熙坐在牀上呆了兩秒,忽然反應過來。
壞了,晚上裴堇年吃了那麼多火鍋,他那個向來只接受清湯寡水的肚子,一下子塞那麼多辣味,肯定吃不消。
該不會,真的拉肚子了吧......
猜測剛一冒頭,童熙就聽見浴室裡某些不可控制發出的,不可描述的聲音,她本能嫌棄的“咦”了一聲,趕緊摸出手機,百度上搜拉肚子怎麼辦。
這上面好多人都建議吃藥,大半夜的讓她上哪找藥去,而且她也不知道藥性,查了半天,結果是一無所獲。
沒多久,浴室裡傳出了沖水聲,裴堇年出現在門口的時候,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按着肚子,臉色鐵青,眉目之間匿着一絲黛色般的慘烈。
“三哥,你還好吧?”
童熙縮了縮脖子,陽臺的推拉門大開着,夜風凜冽的吹到後頸,冷絲絲的涼氣從領口鑽了進去,那些纏繞般的冷意,居然也比不上裴堇年一個眼神。
他那雙黢黑的眸子,盯着她,神色已然是不悅,“童熙,以後那些東西,你一口都不許再沾。”
“我吃那麼多次,也沒見吃什麼問題呀......”
“火鍋裡寄生蟲多,碗筷也沒有經過消毒,用餐的地方更是髒得可以,你再敢給我去一次——”他還有後話沒說出口,就被肚子的咕嚕聲給打斷了。
童熙梗着脖子,知道這時候千萬不能跟他反着來,但是喉嚨裡似乎還殘餘了火鍋的味道,話題一牽扯到這方面,更是將她的饞蟲給勾了出來,忍不住就要爲自己據理力爭:“那是因爲你從來沒吃過,胃才一下子受不了的。”
“還敢嘴硬!”
裴大總裁丟了個凌厲的眼神過來,童熙剛被威懾住,就聽見他肚子裡發出的震天響聲,那抹嚴肅一秒破功。
她牽了牽嘴角,伸手指了他一下,“要不,你再回去拉乾淨一點。”
裴堇年脣線繃得死緊,沉黑的眉眼瞪了瞪她,擡手關門。
童熙一下子仰躺進牀裡,嘴角那抹憋着不敢太明顯的笑意終於無聲的爆發了出來,她嘴都快要咧到耳根,咬着被角,悉悉索索的
笑聲纔不至於被聽見。
然而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來了。
裴堇年一晚上拉了無數次,折騰到早上五六點,童熙也跟着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