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47

學校裡有新生報名, 挺多人的,默然被一個男孩子拉着問女生2號宿舍樓,她以前就住2號樓, 領着男孩子去了, 葉瀾說:“現在的孩子可比我們那時強多了, 才入學就追上女孩子了。”

站在法國大葉梧桐樹下, 葉瀾追憶:“想當年, 我也在這裡站着傻乎乎的等你!”

那語氣,那傷感,酸得默然受不了, 一把推開他:“你現在站在這裡照樣魅力無限,瞅好了, 看上哪個小姑娘, 把你那保時捷開上, 擺個POSE就行,保準把一羣姑娘迷的七葷八素的。”

葉瀾說:“怎麼就魅力不倒某人呢!”

默然說:“你還有完沒完。”

葉瀾不肯陪她去見吳教授, 大概是怕被嘮叨,在辦公樓的拐角處,葉瀾說要四處看看,自從畢業了就沒有回過學校了。

不過是有幾個私人的設計要默然做一做,交代完了挺簡單的, 吳教授最後還是問了她和葉瀾的事, 真的不知道讓她怎麼回答, 她和葉瀾的關係還真是說不清道不明, 在外人眼中他們已經是同居關係, 再要撇清如何有人相信。

默然只能說,等葉瀾不需要她的時候, 她自然會離開的。

拿着材料出了大樓,葉瀾也不知道上哪裡去了,手機都掏出來了,還是放了回去,她一個人晃悠悠的去了小樹林,不久前秦然還在這裡找到他。

樹林裡靜悄悄的,她就這麼站在不遠處,兩張長椅上,一張上坐着兩個學生,一個在看書,一個在低頭玩手機,另一張長椅上就是他,低着頭,頭髮有點長,前面的劉海都快垂到眼睛上了,雙手交握着。

她眼睛不敢眨,她覺得一定是出現幻覺了,要不怎麼會在這裡看見他,他不是應該在醫院嗎?

他應該在醫院。

他突然擡起頭看向她,眼睛裡是死灰復燃的明亮,好似絕望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三步兩步走到她面前。

她下意識說:“你不是在醫院嗎?”

話說完了她就覺得後悔了,他眼睛裡是嚇得怕人的光亮,她往後退了一步,打哈哈解釋:“剛纔我去醫院給葉瀾拿藥,遇到秦嶺,他告訴我的。”

她笑了笑:“你還是回醫院吧。大概秦嶺正到處找你。”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他手心是滾燙的,病了的人還有那麼大的力氣,捏得她生疼生疼的,她試着抽出手,他就這樣抓着,彷彿不知道自己使了很大的力氣,他只是說:“然然,我們重新在一起,我們現在去領結婚證。”拉着她的手拖着她往前走。

她不肯移動腳步,旁邊的兩個人早被驚動了,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們,大概以爲他們是普通吵架的情侶,兩個人知情識趣的走開了。

默然忍不住帶着哭腔:“你抓得我好疼。”

他纔像有了反應,鬆開她的手,捧着她的手,面臉都寫着心疼,看得默然只想哭,他笑着對她說像極了一個竭力討好大人的孩子:“然然,你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只要你肯原諒我,要我做什麼都行,哪怕要我死都行。”

默然抽開手,冷冷的看着他,他就這樣看着自己笑,笑得很哀傷,他的眉眼輪廓自己再熟悉不過了,她初始接到秦母的電話時,震驚的轟在當場,簡直是天方夜譚,這叫她如何也不能相信。她盲目的看着面前的車水馬龍,燈光交織的一片盛世奢華。

她慢慢的想,秦然是她的哥哥,哥哥,這個陌生的字眼,她的生命裡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哥哥呢!更可怕的是這個哥哥竟然是她一心一意愛了這麼多年的人,竟然是差點走上結婚殿堂的人,她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那麼的不可思議。

她撥了家裡的電話,說話很慢,一個字一個字的,奶奶聽得着急,她說:“你聽我說完。”

難怪提到她的母親,鎮上的人多多少少總是有些鄙視。

那個年代的事情了,那時的人都晚熟,哪裡像現在小學就看過A片,知道《色戒》裡湯唯身材不錯,母親在懵懂的青春年代由父母做主嫁給了同鎮的父親,父親常年在外做生意,後來鎮上來了一個投資的商人,從現在的秦然可以看出,當年他的父親定然也是個美男子,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等默然的爸爸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默然的媽媽要離婚,那個男人答應過會娶她,奶奶在門外聽到,漠然的媽媽的親口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別人的,不是他兒子的,默然的爸爸不同意離婚,默然的媽媽一個人拿着行李走了,默然的爸爸也跟着走了,後來奶奶就受到了兩個人同時出車禍的消息,最後只剩下默然被抱了回來。

奶奶說,她不知道那個男的到底叫什麼,只知道他姓秦。

電話兩頭都是沉默,車子呼嘯從身邊而過,透過細細的電話線傳到奶奶那頭,奶奶焦急萬分:“然然,這都是上一輩的事了,不要放在心上。”

她嘴脣翕動,自己都聽不到自己說什麼,只是車子呼嘯,一遍遍響在耳邊,她清了清嗓子又說:“奶奶,秦然是我的哥哥。”

她一步步的往前走,等到意識清明的時候就看到葉瀾倒在血泊裡。

在醫院等葉瀾手術的時候又接到奶奶的電話,她只是說:“我沒事。”

默然想他們的眉目沒有絲毫的相像,但他們確實是兄妹,她看着他。

他們是兄妹,已經很絕望了,現在這樣面對他,他說要他死都可以,那只有比絕望更甚,是把自己凌遲完了,再把骨頭碾成粉一樣的痛。

她說:“秦然,你在說什麼,我們已經分手了,你有點男人的樣子,當年你甩了我,我都能一聲不吭,你就是這麼讓我看不起。”

他又拉住她的袖口,面上帶着笑容:“然然,我知道你一定是氣我,你氣我才這麼說的,我等了這麼多年,把身上的擔子拋棄了,我可以毫無顧忌的和你在一起了,你不能和我說分手,我只知道沒了你,我是不能活下去的。你不能這麼殘忍。”

默然說:“這麼多年,你不是也活下去了,你活不活得下去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你的死活與我無關,秦然,你聽清楚了,從今往後,我們再也沒有關係了,我們也不要再見面了。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這樣的話說出來並不難,她能看着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說得清晰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