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人生如戲(十三)

兩年後,墨爾本。

一個人於茫茫人海之中與自己的故人相遇,這個機率有多大?

反正在今天之前,殷楚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所以當他在機場接機時,遇到一個疑是顧歡顏的身影時,有那麼一瞬間,殷楚幾乎以爲自己是眼花了。又或者是他因爲想念顧歡顏,所以產生了幻覺?

不過是片刻的怔忡,等他再回過神來追出去時,那一行人已經上了一輛車,揚長而去。

雖然只是背影,可這一次殷楚看得十分分明,那熟悉的身影與顧歡顏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

當然,這種相似度定格在了將近八年之前他和顧歡顏分別的那一刻。

至於這八年的時間,顧歡顏到底發生過多大的變化,就不是殷楚所能夠知道的了。

但爲着這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殷楚依舊陷入了長久的迷茫之中。

大概是看到他的情緒不對勁,一同前來的助理只得一面使盡了自己的渾身解數,小心翼翼地同他們這次的合作方交流着,一面不停地給他使眼色。

這次合作方是個美籍華僑,按道理,本不用殷楚親自接機的。但一來因爲這次合作的項目對顧氏影響深遠,二來因爲同爲華人,容易促進彼此之間的感情交流。所以爲了顯示顧氏的誠意,殷楚纔會親自出馬。

但沒想到中途陰差陽錯的出了這場變故,反而導致氣氛一度變得有些尷尬。

好在殷楚很快回過神來,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把美籍華僑哄得心花怒放。於是事情也就這麼有驚無險的過去了。

但因爲機場的那場驚鴻一瞥,這件事一直在殷楚的心裡耿耿於懷,無法放下。

顧歡顏怎麼可能跑到墨爾本來呢?

這只是一個巧合吧?

可萬一真的是她呢?

將近八年的時間,殷楚一直沒有勇氣聯繫顧歡顏。雖然他很想知道顧歡顏到底過得好不好,但他卻始終拿不出自己在商場上披荊斬棘的那份勇氣,去碰觸任何和她有關係的事情。

不過,如果他在機場遇到的那個人真的是顧歡顏的話。這是不是意味着,這是老天給他的一個機會?

如果連送到手邊的機會他都不能把握住,那他也未免太沒用了吧?!

殷楚心裡在天人交戰着,這導致他在開會時好幾次頻頻走神。

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開完會時,顧老爺子直接將他留了下來。

“殷楚,你有心事?”將秘書送來的咖啡遞到了殷楚的手上,顧老爺子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沒有。”殷楚下意識的搖了搖頭,隨即又失笑道,“也算是有吧。今天在機場的時候好像遇到了一個故人,但是因爲我的原因,擦肩而過了。”

顧老爺子笑了笑,一雙睿智的眼眸裡彷彿閃爍能夠看穿一切的光芒。“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故人嗎?”

“嗯。”殷楚輕抿了一口咖啡才點頭說道,“挺重要的!”

“既然重要,就不要讓這個機會白白錯過。墨爾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如果單純是來觀光旅遊的話,景區也就只有那麼幾個。想要找到雖然要費一番功夫,可是也不是不可能的!”

顧老爺子一語驚醒夢中人,讓殷楚的眼眸驀地一亮。他正要道謝,又聽他繼續說道,

“殷楚,我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好男人,我也知道你有你自己的過去。可是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是時候放下自己的包袱了。我說這番話沒有別的意思,但是殷楚,你知道思桐她一直愛着你,對吧?”

殷楚默默的點了點頭,眼底剛剛升起的璀璨光華又瞬間黯淡了下來。

他這些年的人生,好像一直在虧欠別人。從顧歡顏到冷雨菲,再到顧思桐。

這虧欠,每一份都沉甸甸的。每一份都情深意重!像是壓在殷楚心中的一塊巨石,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來。

自兩年前離開墨爾本之後,顧思桐就信守着自己的承諾,再也沒有回來過。

殷楚也不是沒有去找過顧思桐,可顧思桐卻像石沉大海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若不是逢年過節顧思桐都會通過電子郵件給他寄來賀卡,他幾乎要以爲她是出什麼事情了。

殷楚也曾經通過電子郵件,向顧思桐表明了自己願意試着重新開始的心情。但是顧思桐卻並沒有回覆他的那封電子郵件。

後來每逢顧思桐給他發來郵件時,他總會第一時間回過去,但無一例外的,顧思桐都沒有對他的心意做過任何回覆。

被顧思桐連續以沉默拒絕了好幾次之後,殷楚也就不再提及那些事情了。

他想,也許他只是顧思桐年少輕狂的愛慕!

當她走出他的世界,當她見識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之後,她的眼界自然會變得更爲寬廣和豁達!

殷楚從來不認爲自己有多麼出色,所以離開之後的顧思桐,能夠遇到一個比他更優秀的男人,這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感情這種事情,其實有時候是很微妙的。

你很容易因爲某種不可思議的原因愛上一個人,與此相對的,對一個人的失望和灰心,也只需要一瞬間而已。

顧思桐在他身邊陪了他整整五年多時間,也等了他五年多時間。這期間她有過多少失望,也許只有她自己纔會知道吧!

所以,她會有這種反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又何苦再因爲他自己的那點子私心,傷害這個曾經將他當作全世界來對待的女孩兒呢?!

哪怕不能成爲愛人,這些年他和顧思桐,以及顧老爺子的親情依然還無法磨滅的。

他承認當年那份單純只將顧思桐當作小妹妹一般看待的感情,不知何時已經變了質。但如果顧思桐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他依舊會默默地祝福她的!

基於以上的原因,從此以後殷楚再也沒提及過這件事情。而不知是不是和他有默契一般,顧老爺子也從未因爲自己寶貝女兒的離開而遷怒於他。

這兩年,他在顧氏的權利越來越大,受到的重用越來越多,地位也越來越高。人人都說,沒有兒子的顧老爺子是將他當成接班人來培養!

大家都在私底下暗暗地傳言,說他會是顧老爺子的乘龍快婿。但只有殷楚自己知道,其實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沒想到顧老爺子終究還是忍不住,向他提及了顧思桐。這讓殷楚心裡越發覺得愧疚和不安。

如果不是因爲他,顧老爺子現在應該正享受着天倫之樂呢!又怎麼會整整兩年都見不到自己女兒的面呢?!

“顧叔叔,對不起。我......”

“傻孩子,我要是真的怪你的話。就不會等到今天才來向你開口了。”顧老爺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你的事情,我多少也有所耳聞。我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思桐那丫頭也曾經三番兩次的叮囑我,不准我因爲這件事情爲難你。但是身爲一個父親,我依然想要問問你,殷楚,你對我們家思桐到底有沒有那麼一點點男女之情?”

說到這裡,顧老爺子頓了頓,語氣裡便多了幾分唏噓,

“我原以爲你只當思桐是自家小妹妹,所以兩年前她纔會遠走他鄉。但是這兩年我冷眼旁觀下來,發現你身邊也沒有出現任何女人。殷楚,你坦白告訴我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尊重你們年輕人的感情,所以這幾年來我一直沒有插手你和思桐的事情。”

“可是殷楚,顧叔叔老了。思桐今年也三十歲了。她等了你整整七年多的時光,我和她都沒有多少七年能夠繼續等待下去了!所以顧叔叔自私的說一句,如果你對思桐半點男女之情都沒有,那你就讓她徹徹底底地死了心吧。就算是顧叔叔求你了,好嗎?”

殷楚抿了抿脣,垂眸問道,“顧叔叔,這兩年,你有思桐的消息嗎?”

“那丫頭怕泄露自己的行蹤,除了逢年過節的時候會按時給我發來賀卡之外,其餘的半點都不肯透露。就連我給她準備的銀行金卡,她也一分錢沒動。”

顧老爺子搖了搖頭,輕輕的說道,“因爲答應過要尊重她自己的意願,所以我一直沒有過多的干預她。現在想來,我這個女兒啊,是被我給寵壞了!不過倘若你沒有那個心思,我會動用我的人脈,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的。”

“你沒有把思桐給寵壞,思桐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好姑娘。”殷楚下意識的開口說道,“顧叔叔,這件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給你解釋。不過既然從前你給了我們絕對的自由和尊重,我想請求你,你能繼續放手,讓我和思桐自己來解決這件事情嗎?”

顧老爺子深深地凝視了殷楚良久,才默默地點頭說道,“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不過殷楚,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希望等得太久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殷楚坦然的對上顧老爺子的眼眸,鄭重其事的說道,“我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瞭解清楚,儘快給你一個交代的。這件事情,我想,我比你還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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