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堯進了醫院,黎回下落不明。
警方告知我在家等候消息,他們會全力以赴解救孩子,已去戴靖傑的住處和公司外圍進行調查走訪,並告誡我,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我不得私自去找戴靖傑。
在警局反覆配合警方的詢問,林慕琛送我回到家,阿春獨自坐在沙發上哭。
我輕聲安慰阿春:“你頭受了傷,也該休息,吃點東西去睡,別哭了,警方在徹夜調查,等黎回找到了,回家了,你還要照顧他,你不能垮。”
等黎回找到了,回家了——我說到這句,自己也強壓着哭聲,眼淚不斷滾落。
“太太,我對不起你和佟少,我把你們的孩子弄丟了,我把太太你唯一的希望弄丟了……我知道,佟少離開了你,只有黎回是你的寄託了,沒了黎回,太太你會活不下去的……佟少和黎回都是你的命。”阿春趴在我的腿上哭。
“卓堯和黎回都不會有事的。”我說着,內心充滿了堅定,卻也做好了最激烈的準備。
我回房間,林慕琛喊我的名字,我慢慢轉過臉,身心俱疲,他望着我,說:“我去幫你找黎回,你休息會兒,不能被打垮。”
“謝謝你。”我說着,嗓子竟發不出了聲音,淚緩緩滑下來,我走進房間,關上門,牀上還放着黎回的小衣服,卓堯寫給我的信,我張開手,這才發現黎回的一隻小鞋子還在我手裡捏着。
我捧着那隻小鞋子哭:“黎回……你在哪兒,媽媽把你弄丟了,你爸爸這輩子也不會原諒我了。”
我的聲音漸漸喑啞,失聲了,除了哭,不能發出任何聲音,我像個輕哭的啞巴,彎着身子哭,我失去了我生命,最重要的兩個人。卓堯,再也不會原諒我了,他走的時候,那麼無情,決絕。
整晚未閤眼,等着電話,等着黎回找到的消息,卻毫無任何音訊。
阿春幾次敲門,想進來給我送飯,我都沒開門,嗓子發不出聲音,我也不說話了,就那般靜靜流淚。
夜裡像是聽到黎回在奶聲奶氣清晰地叫:“媽媽……媽媽……”
我突然坐起,想要喊黎回,卻只能發出輕微的“啊”聲和“咿”聲,喉嚨乾燥疼痛,全身滾燙,是發燒了吧。
次日,起牀都力不從心,全身軟如棉,我用紙筆寫下話給阿春,讓她打電話給林慕琛。
“太太,你發高燒啊,得去醫院,我揹你去醫院……”阿春嚇的臉都變了色,見我說不出話,像是我得了什麼重症一樣。我搖搖頭,讓她放心,我還沒有事,指着紙,讓她問林慕琛有沒有黎回的下落。
我想想,又寫了一句話,讓阿春不要告訴林慕琛我病了,免得他不能一心找黎回,我都發不出聲音,也沒法和警方溝通。阿春急得直掉淚,我一直搖頭,勉強對她微笑,她這樣子爲我哭,叫我怎麼忍心纔好。
阿春和林慕琛通完電話,說:“他說警方調查了戴靖傑的公司和住處,都沒有找到黎回,戴靖傑也有不在場的時間證人,他找
了一夜,現在正在警局,叫你不要急,黎回現在一定是安全的。”
我想最後一句話是阿春自己編出來安慰我的。
窗外下起了大雪,黎回被搶走的時候,衣服穿的並不是很厚,這樣的雪天,他會不會凍着,有飯吃嗎,是誰趁馮伯文和卓堯在天台的時候帶走了黎回,若是圖錢,也沒有打來索要贖款的電話,他帶走黎回的目的是什麼,戴靖傑有不在場證據,可並不能排除他不是僱人。
我不能這樣躺在牀上等,哪怕是拿着黎回的照片滿大街逢人便問。
卓堯的電話打了進來,他的傷好了些嗎,我接通電話,聽到他冷漠的聲音。
“你舍下黎回和林慕琛見面,你固執要救下馮伯文,我想聽你解釋,這是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麼做——”
我默默不語,解釋還有什麼用,他會用我的解釋來原諒我嗎?我自己都無法原諒我自己,我也不需要他原諒我了。
只是很想問一句卓堯,你的傷還好嗎?
我的嗓子“咿”了一聲,發不出任何詞句。
“我躺在醫院,我以爲你會來看我一眼,可你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你爲什麼不給我一個理由,哪怕是個不成立的理由,我需要一個理由來讓自己原諒你……”
我握着手機,任憑眼淚涌出。
“我只要一想到你那麼着急打車去和林慕琛見面,你那麼拼死去救馮伯文,我就心痛,阮曼君,我們還能有未來嗎,就算找到了黎回,我也不會把黎回的撫養權給你……”
我努力吞嚥着喉嚨,想發出聲音,卻只有低微的咿啊發聲。
“好,我們無話可說。”他說着,言語裡對我失望透頂,那是再無挽回的無言。
我搶先掛斷了電話,手捂着胸口,無聲地哭泣,想必他比我還要心痛難過,我不能言語,哭的樣子就像言情劇裡聾啞女孩痛哭的發聲。卓堯,我失明過,這一次,我失聲了,我曾失去的何止是光明和聲音,我失去了你,失去了黎回,我比失去我自己的生命還要悲痛。
生不如死。
那日我狂哭不止,曾經差一點想過死。
我大衣包裹着自己,拿着黎回的照片,踉踉蹌蹌走在下雪的路上,悲傷過度,頭昏沉痛得欲裂,我指着黎回的照片拉住過往的人,照片的背面寫着:我丟了我的兒子,你有沒有見過他?
我指着黎回的相片,再指指相片背面的文字,路人就明白我是在找尋兒子,只是問了一路,都是擺手。
鵝毛大雪,路人都打着傘,步伐匆匆,我走在雪中,迎着雪,那些雪落在我的髮絲間,臉頰上,化成水,滾落衣領裡,我渾身滾燙,竟也毫不覺得發冷。
帶走黎回的那輛車沒有車牌號,但警方根據公路的監控發現是開往了市中心,黎回可能就在上海的市區,也許哭了的話,會驚動被藏身之處周圍的人,也許歹徒會帶着它出來買吃的,也許,我可以找到他……
我站在十字路口,詢問每一
個路過的人,雪啊,就那麼漫天飄落。
“真是可憐,一個啞巴女人弄丟了自己的孩子,這孩子長得真好,唉,苦命的女人啊……”有人在搖頭說沒見到黎回之後,憐憫感慨道。
我只覺腦子裡越發昏脹,腳下無力,眼前開始有了重影,朦朦朧朧的,像是遠遠被一團濃霧侵襲,接着,便毫無知覺了,只是像躺在了一片廣闊的地方,讓滾燙的身體感受到了片刻的冰涼。
當我再一次睜開眼醒來,我看見面前圍着好幾個人的臉,有阿春,多多,林慕琛,沒有卓堯。
我掀開被子,想要下牀,說:“我怎麼睡着了,我要去找黎回。”說完才發現自己可以說話了,只是聲音不是那麼明朗,夾雜了沙啞的拖音,連呼吸都是熱的,低頭才知自己這是在醫院。
多多摁住我,不許我起來。
“你給我躺着,現在虛弱得很,別再出什麼意外了,這幾天你把我們都嚇得不輕,尤其是阿春,整夜不睡覺守在你身邊。”多多說。
阿春說:“太太,你就聽話躺着吧,想吃什麼我給你去做,你可不能再嚇我們了。”
我搖搖頭,弄不清楚是怎麼了,全身每一塊骨骼都沒有力氣,我問:“我躺在這裡多久了,黎回找到了嗎?”
他們三個的神情告訴我,黎回依舊下落不明。
我慌忙下牀,沒有摸索到鞋子,光着腳就要往外跑,卻被林慕琛從腰際抱住,他把我抱到病牀上,說:“你要是死了,黎回找回到了,也沒媽媽了!你能不能冷靜下來,顧點我們大家的感受,你不是像埃菲爾鐵塔一樣的女人嗎,你那麼堅強,你現在怎麼這麼衝動沒用不愛惜自己,你死了,黎回哪找媽媽去!”
“我到醫院看到你的時候,你都像死去一半了,高燒昏迷,嘴脣發灰沒有一絲血色,一直在喃喃地喊黎回,醫生說你受到了刺激,功能性失聲,發高燒,神志不清,暈迷不醒,身體都衰弱到了極限,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你再這樣不顧自己,你真不要命了嗎?”多多說。
原來我昏迷了三天,這三天,還沒有黎回的下落。
我眼神空洞睜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句話也不說。
“馮伯文在看守所提出要來看你的請求,昨天他被警察押來看你的,他說對不起你,也謝謝你救了他,他會向法官說清楚幾年前那場僞造金融票據的案子,他說是自己脅迫你承認的,這樣,或許能夠推翻你的罪名。”林慕琛說。
沒有了黎回,沒有了卓堯,還能有什麼事值得我認爲是好事。
“這意味着,你還可以做回律師,只要罪名被推翻,你就可以去考律師證,你的生活並不是沒有希望。黎回雖然沒有找到,但他一定是安全的,只是需要時間,你必須振作,就算是一個月,半年,一年,三年,你也要振作着來堅定找到黎回的決心。黎回一定是在戴靖傑手裡當做把柄,現在缺乏證據,但戴靖傑是不會傷害黎回的,黎回對他來說是有利用價值。”林慕琛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