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期直盯着他的眼眸,半晌才說:“我沒有參賽經費。”
路放不禁輕聲失笑:“程小姐,你把我當成銀行了嗎?”
程佳期無辜地搖頭:“路大律師,這次你真的誤會了。我只是聽方浩說,你們事務所正在招助手,我可以去試試嗎?我給你打工,你給我錢,這樣總公平吧?”
斜斜瞥了她一眼,路放突然走向衛生間,打開門時還漫不經心地說:“第一,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共住一棟房子。第二,試用期爲一個月,這一個月內如果累積三次差錯,你就立即走人。第三,沒有工資,統統反扣在你的債務裡。”
“你同意了?”程佳期愣了一下。
對於他的話,她還有點不能相信。誰讓這個男人的脾氣是如此的陰晴不定。
路放不知何時已經向後退了一步,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她:“後天早上八點到公司報到。爲防止我們同時出現,你最好早半個小時出發。”
還計較避嫌,可見他是真不想跟她有任何牽扯。
“可是,爲什麼?”程佳期擡頭,奇怪地望着他,“爲什麼要幫我?”
路放的薄脣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讓人根本看不透他到底想什麼:“只有你成功了,我才能得到我想到的,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程佳期長吁一口氣。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彷彿剛纔真的是自己誤會他了。也許剛纔他只是在跟她開玩笑?
不過說真的,這個玩笑可真的一點都好笑。
見她會意,路放再沒多看她一眼,轉身就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
“等等!”可是身後,程佳期卻忽然叫住了他。
路放聞言又駐足。
程佳期揉了揉自己的衣角,終於還是扭扭捏捏地說出:“今天……謝謝你。”這就是寄人籬下的可悲,剛纔明明被他嚇了個半死,現在還要裝作嬌羞來討好他。
路放微微皺眉,薄脣蠕動了下,最終輕輕吐出了兩個字,猶若低喃:“晚安。”
“晚安。”程佳期說完,飛速閃進房裡,啪地一下關上房門。
她沒有
看到,路放盯着她後背的目光,是那般的意味深長。
在地下車庫裡,找到自己的車後,路放靠着車門點燃一根香菸,慢慢地吸起來。方纔他差點就要忍不住,忍不住要將她據爲己有。
已經入秋了,天黑得也快,不過六七點鐘,天已經一片寂暗。鱗次櫛比的高樓裡,夕陽拉聳着腦袋往下墜着,晚霞在墨黑的天空裡扯出一道長長的紅暉,彷彿是一個慘烈的傷口。
記憶中,也是在一個秋日的傍晚。他來這棟老屋裡找過程佳期,可是程家人已經舉家搬遷,就連房子都轉手賣給了別人。
鄰居只是嘖嘖說:“自從和程太太離婚後,程先生就好像轉運了,公司開得越來越大,錢也賺得越來越多。人家家大業大,怎麼還會再住這個小地方?”
“那他的女兒呢,就那個小丫頭,程佳期?”
“佳期跟她媽媽出國了,去了法國,前幾個月剛走的。”
“她不是判給程先生了嗎?”
“本來是這樣啊,可是程先生太忙,沒空管她,這丫頭又頑皮,從兩米高的臺子上摔了下來,差點把命給丟了。程太太就上訴說程先生照顧不好佳期,讓法院改判了。”
彷彿還是那年在薰衣草田裡,十歲的她依偎着十三歲的他,聲音甜糯而天真:“路放哥哥,長大後你想做什麼?”
那時他撫着她柔軟的頭髮,子夜般的瞳裡盡是暖色:“佳期希望讓我做什麼?”
聞言,她擡起頭,就那麼抓住他的手臂殷殷地望着他說:“做律師好不好?做律師就能把我改判給媽媽了,我好想媽媽……”
她都不知道,他之所以要做律師,就是爲了這一句承諾。甚至於,後來他還特意賣下了這棟房子,這棟曾經載滿他們回憶的房子。儘管她已然忘記了一切。
有時候男人很簡單,只要認定了一件事,哪怕舟中敵國,也要一意孤行。
有時候男人又很複雜,明明一句話就能捅破的事情,偏偏打死也不肯說。
香菸在指間漸漸燃盡,路放定了定神,轉身掏出鑰匙,正欲打開車門,卻看到了一張意料之外的臉。
……
第二天清晨。
在城市最繁華的心臟地帶,矗立着一座由烤漆玻璃牆幕圍築而成的大廈。這座大廈便是海濱程氏集團的總部。六十多層的高樓直入雲霄,如同一座晶瑩剔透的水晶宮般,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程佳期就站在這座宮殿的最高層。原因無他,這次服裝設計大賽的主要贊助商就是程氏。
近三百平米的室內空間裡,用淡紫色作基本色調,輔以神秘婉約的古典裝修風格,四圍的牆壁上則懸有大幅華美的油畫。無數張揚明媚的色塊,與整個空間的內斂相互碰撞着,逐漸摩擦出東西方文化的交融美。
油畫下面是十幾個之字形的長衣架,架子上掛滿了各大品牌當季最令人矚目的時裝,而衣架的對面是整整一面牆的水晶色玻璃櫃,每一個櫃格里都林林總總低擺放着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鞋子和配飾。
衣架的中間則是一個明黃色的圓形豬皮沙發,所有報名參加預賽的設計師們都坐在沙發上等候着。
面對琳琅滿目的房間,大家都低頭側首,小聲議論着、豔羨着。毫無疑問,對於這些女孩來說,這裡就是一座天堂。
對於程佳期也一樣。
但她很清楚,天堂與地獄往往只有一牆之隔,所以這一次她必須加倍小心。
很快的,等候室的座機接二連三地響起,助理們不停地把參賽者的畫稿送進去又拿出來,外面排隊等候的人越來越多。
也許是瞧出她的緊張,旁邊的蘇拉拍拍她的手臂說:“放心吧,你的設計那麼棒,一定能過關的。”
程佳期聞言,衝她微微一笑:“你也是一樣。如果不是你告訴我這件事,我根本就沒有機會來參加。所以,這次謝謝你。”
蘇拉跟她撞撞肩膀:“跟我客氣什麼呀,我們是好姐妹嘛!”
程佳期也忍不住笑起來,可是她的心裡卻黯然。她忽然想起了程佳言。
同樣是姐妹,爲什麼親生姐妹卻遠遠不如這個萍水相逢的朋友?
差不多過了一個多小時。一個黑框眼鏡樣貌斯文的女人從設計室裡推門而出,徑直走到她的身邊:“請問,您是Juliet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