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州葉府玉桂園
如花這樣呆躺在牀上已經七天了。她向來自認是個懶人,信奉能躺着就絕不坐着,能坐着就絕不站着,能讓人抱着走就絕不下地自己走。這樣除了吃睡就傻呆在牀上,既不能和人說說話,又不能做的別的打發時間,這樣的日子還真是快要讓她發瘋了。
特別是如果別人和她說話,還得在認真聽的同時保持自己面無表情。開始的兩天還好,她時刻擔心那些人會來害自己,所以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雖然很累人,但好在時間過得很快。過了幾天還沒有什麼動靜,她雖還是不敢有所鬆懈,但也開始想點別的了。當然她不會知道,現在府里正在轟轟烈烈的開展着整風運動。連平日裡那些個小偷小摸的、造謠生事的都統統夾起了尾巴,“那些人”現在也是自顧不暇。
“嶸少爺,尚公子你們又來看小姐了。”瑞孃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嗯,瑞娘,妹妹好些了麼?”說這話的是葉雲嶸。
“唉,還是老樣子。”瑞娘嘆了口氣道:“嶸少爺,尚公子你們先進去陪陪小姐吧。我去幫紅菱準備晚膳,你們兩位今天也要這陪小姐用飯嗎?”
“嗯,我和奶奶說過了。我們的就不用你準備了,秋娘一會兒會把我們倆的送到這邊來。妹妹的今天也不用準備太多,我給妹妹在‘三味齋’訂了雲桂糕,待會就會送過來。”葉雲嶸一邊走向裡間一邊道。
天哪,又來了。如花暗自翻了翻白眼。如果要問這種無法表達自己立場的日子裡最讓她難受的是什麼,那就是其兄葉雲嶸攜同尚楚歌每日對她的探望。
“妹妹,妹妹你看我又給你帶什麼來了?”葉雲嶸一臉期待的坐在如花的牀沿,他身後跟着的是面帶微笑的尚楚歌。
如花竭力讓自己的視線保持平直,對其兄的話充耳不聞。但她的注意力並不在葉雲嶸身上,而是小心的留意着尚楚歌的神情。
是的,如花同志最擔心的不是葉家上上下下前來探病的親戚,而是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十來歲少年。自打從日被他從水中救起,每次他陪同葉雲嶸來看她的時候她總會有種莫名的不安。總覺得他那溫和的微笑後帶着一絲玩味,看向她的眼神中帶着一種探究。讓她有種被看穿的感覺,這讓她感到十分不安,難道他發現了什麼?可他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怎麼可能發現自己的秘密?還是他也是穿越同仁?還是他也是“他們”中的一員?這些想法總讓她寢食難安。所以每當他在場的時候,她總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會出什麼錯。這種感覺是何等的煎藥。
就在如花又開始疑神疑鬼的時候,忽然聞到一種食物的香氣。嗯,是牛肉合子。她感到一種液體開始在口中分泌。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如花都是個徹頭徹尾的肉食主義者。其中牛肉又是她的最愛。偏偏這個世上羊肉豬肉之類,甚至各種野味的肉食都並不稀缺,但牛肉卻是限制產品。沒辦法,在這個世上耕牛是糧食生產的重要生產力,一般情況下是禁止宰殺的。所以牛肉食品即使在葉家這種豪門巨室也不是常常能吃到的。人就是這樣,越是難吃到,就越是想吃。來到這個世上四年多,吃到牛肉的次數兩個手就能數過來。而現下就有這麼香的牛肉合子放在她的面前……她現在對“那些人”是無比的痛恨。要不是他們,她用得着這樣裝失心瘋嗎,能在自己最最喜歡的食物面前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嗎,能……
就在她在心裡對“那些人”發出最惡毒的詛咒來分散對食物的注意力時,她最最可愛的哥哥湊在她跟前用手捧着打開的小布包,上面放着幾塊牛肉合子,正在對她現寶:“妹妹,這是我特地求老宗祖讓人給我做的。來吃一個。”
如花偷瞟了一下那炸得金黃金黃正散發着香味的牛肉合子,偷偷嚥了一下口水。唉,吃還是不吃,這是個問題。
如果只有老哥一個人在,她老早就搶過來大塊剁了。她可不怕他會說什麼。但現在那個讓她深感忌憚的尚楚歌還在一邊看着。她就不得不要多想想了。
丫你個尚楚歌,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這些日子來得特別勤。雖然以前偶爾也會跟着雲嶸來看她,但也沒像現在這樣天天都來。
“妹妹,你不是最喜歡這個,怎麼不吃啊。”葉雲嶸見如花沒有動靜,有點遺憾道:“難道妹妹現在不喜歡這個了,那就只好我和楚歌自己吃了。”
啊,別別我要吃,我要吃。可憐的如花在心中發出無聲的吶喊。急得差點就要破功了。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秋娘和瑞孃的交談聲。
“秋娘,你今天怎麼親自送飯過來了。紅蓮快去幫把手。”瑞娘道。
“是啊,你拿這個吧,這是少爺爲小姐訂的雲桂糕。”這是秋娘的聲音:“對了,瑞娘小姐好點沒?怎麼就你和這個小丫頭在,紅菱呢?”
“還沒什麼好轉呢。可不是就我們兩個,紅菱到小廚房給小姐準備膳後要用的藥去了。唉,打綠荷沒了後,我就感到點忙不過來。”
“綠荷也真是個沒福的,你怎麼不讓夫人再給你們派個得用的人來?”
“我也這麼想,這陣子府裡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添個人容易,要找個得用的就難了。不過聽吟雪那丫頭說明天就會派個人和紅菱一起貼身服侍小姐。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好不好相處。”瑞娘有點擔心。
秋娘道:“不管是什麼樣的人,你都是小姐的奶孃,她還能壓過你去?”
幾個人一邊說,一邊在外間的梨花木桌上開始擺飯。
聽到瑞娘說明天屋裡會來新的貼身侍女,如花心中不由一緊。
“如果真是葉二小姐的侍女,處理好以後讓九號看能不能弄個人頂上。”七號那天對常氏說話又開始迴響在她耳邊。
怎麼辦?她不自覺的用力咬了咬嘴脣,小手也絞住了蓋在腿上的褥子。她沒有注意到,她這些個動作落都到了尚楚歌的眼裡,他開始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