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投槍破敵法,還是傳自南北朝時的大將陳慶之。此人是南朝大將,曾以七千強兵,以投槍術大破北朝十萬大軍,成爲不世出的名將。只是因爲投槍士兵需多年苦練,臂力眼力缺一不可,遠不如弓弩手那般普及,到得現在,也只有背崽軍還有這般神乎其技的投槍之術。
投槍一出,再有更近的飛斧,縱是在蒙兀人的軍中,亦是令敵人聞風喪膽。
敵潰……
承受不了壓力的叛軍終於全線潰敗,將後背露給了輕鬆投擲的背崽軍。剛剛還需要躲避箭雨的背崽軍士越發輕鬆,不再追求投槍的速度,而是一個個瞄準了之後,方纔擲出。
張守仁一槍一個,眼見着自己手中的投槍飛出,不住的洞穿敵軍的後背,遠方的血花四濺,慘叫連連,他卻心如止水,直似盲聾。
待身旁的六支投將全數投盡,卻是一支也沒有Lang費。雖然他勇力過人,卻也覺得兩支胳膊略有些痠痛。
他深呼口氣,搶圓了胳膊,在空中抖了幾圈,覺得輕快許多,又命人將自己的戰馬繮繩遞來,稍待片刻,馬背上的鞍橋露出,張守仁大步一跨,縱身上馬,抽出束在馬腹上的戰斧,縱騎上岸。
在他身後,兩百名背崽戰士亦是翻身上馬。
待全軍陣形變幻,形成了一個尖頭的三角形狀,張守仁猛吸口氣,大聲喝道:“全軍聽令,追擊敵軍,殺!”
他一聲令下,全軍將士也隨着吶喊,二百名精強戰士,揮舞着長柄戰斧,向着潰敵追擊。敵陣原本就已經潰敗散亂,此時再被背崽軍從身後追擊,只聽得馬啼聲聲,勢若奔雷,叛軍都是嚇破了膽,哪裡敢回頭去看。
張守仁右手一揮,劈向一名奔逃中的軍官,戰斧自那個腰間劃過,將他齊腰斬斷。內臟與鮮血激射起來,將他全身噴的血紅一片。
他自追擊時起,已經親手斬殺十餘人。敵軍的陣勢整個被背崽軍衝散開來,完全沒有有效的抵抗。背崽全軍已經來回衝擊了數次,原本還敢還擊的叛軍已經將身上所有的武器和負重扔掉,拼命逃跑。他們不求比背崽騎兵跑的快,只求能夠跑過同僚,救了自己性命就好。
殺戮,鮮血,死亡。
身着黑鐵甲的背崽戰士,並不因爲敵人的哀號和請降就停止,無數個跪地投降的叛軍,被背崽軍毫不猶豫的揮斧斬殺。
只有百餘名的叛軍成功逃走,他們越過岸邊的大堤,簇擁着一羣人拼命奔逃,漸漸遠離這一片修羅場。
“來人!”
在他左右護衛的親兵隊長聞聲而來,向他問道:“將軍,有何吩咐?”
“帶二十人,衝散前面的那隊逃兵,將他們護衛的那些人抓來!”
“將軍,屬下的責任是護衛你的安全。若是屬下們走了,將軍萬一有個閃失……”
“不要囉嗦,這時候我還能個屁的閃失。”
張守仁這一天來的表現,實在太讓這些士兵心折,這親兵隊長掃視四周,叛軍雖然尚有千人以上,卻只是待宰的羔羊,無論如何,也不會給張守仁帶來任何危脅了。如若不然,主將戰死,所有的直接下屬,都得同死。
他咧嘴一笑,點頭答應,招呼了十幾個正殺的性死的戰士,一起打馬急行,向着那一小隊逃跑的叛軍追去。
傍晚,背崽全軍就在這東京城北二十餘里外的大堤上歇息。
半空中,大雨仍是下個不停,天色晦暗之極。敵軍新敗,再加上從來就沒有勇力與決心與楚軍激戰,無論如何,他們不會在這樣的天氣和時間,出城邀戰的。
況且,張守仁抓住的人,也令他們投鼠忌器吧。
“這麼說,你們都是這東京城的大人物了?”
跪在張守仁身前的五六個敵軍敗將,均是面無表情,滿身血污。聽到張守仁問話,只是眼皮稍擡,並不回答。
他們均是被張守仁的親兵以斧柄砸碎了膝蓋,這才肯跪在帳下。若是不然,縱是三五個人,也按不住。
“蒙兀人都這麼強項麼……好象生死,都與他們絕不相干。”
張守仁心中不安,以手掌輕輕拍擊桌面,用來掩飾自己的猶疑。
白天一戰,楚軍斬首兩千,敵軍逃走的不過數百人。軍中將領十有**戰死,逃走的不過十之一二。
被張守仁派遣親兵抓獲的,卻是一小隊蒙兀人。護着他們逃走的幾百叛軍,被二十多個背崽戰士嚇的屁滾尿流,再也無法保護他們的安全。十幾名蒙兀人沒有騎馬,在平地上與騎着戰馬的背崽軍惡戰一場,居然傷了五個戰士,自己也大半戰死。唯有眼前這五六人,力竭之後,被背崽兵以套索套住,生擒回來。
與他們做伴的,還有幾個僞朝文官,十幾個僞朝大將。
細雨沙沙,打在臨時搭起的牛皮大帳頂端,惹的張守仁一陣心煩。
除了這幾個蒙兀人外,還有三四百人的俘虜,全被看押在帳外雨地。他們丟盔卸甲,垂頭喪氣,臉色被雨水衝涮的慘白一片。適才背崽軍蒐羅他們身上的財物,對他們又踢又打,這些俘虜卻是一言不發,只是眼睜睜看着自己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人搜走。
這也是人之父親、丈夫、兒子。
張守仁心中一陣悽然,卻揮手道:“既然他們都不肯說話,都殺了吧。”
他身上的血污早就清洗乾淨,此語一出,又仿如一股強烈的血腥氣,在所有人的鼻間瀰漫開來。
今日他赤膊大戰,又如此果決好殺,讓所有的背崽將士爲之心折。
原本對他的命令都要想上一想的唐偉與李勇,此時卻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後,聽他命令一下,兩人同時跨前一步,向帳號喝道:“別將大人有令,將所有俘虜斬殺!”
“是!”
在帳外看守俘虜的背崽將士一起暴諾一聲,立刻上前,開始拖拽那些坐在雨地裡的俘虜。
若是有敢掙扎反抗的,自然是一斧下去,身首兩處。
說來也怪,這些俘虜明明知道自己就快被利斧加身,卻是無一人敢於抵抗。一個個低眉順眼,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拖到營地旁邊的土溝前,加以斬殺。
張守仁往帳外一瞥,只見已經有十餘人身首異處,鮮血沽沽而流,在火光的映射下,越發刺眼。
利斧砍中脖子的聲響沉悶而令人恐怖,所有等決的死囚雖是面無人色,卻仍是動也不敢動。排在陣列前面的,眼睜睜看着那些被拖走砍死的人,渾身發抖。排在稍後一些的,偷眼去看那些死人,臉上卻有一絲快慰。
無論如何,要在最後纔會輪到他們。這就麼一點點的時間,也讓他們覺得佔到了莫大的便宜。
張守仁只覺心中刺痛,這些如同羔羊一般的士兵,卻也是漢人後裔,原本的大楚百姓。先是遼人,然後是金人,最後又是蒙人,這些惡狼一樣的蠻夷,不停的攻打中原花花世界,貪圖漢人的金銀綢緞,卻正是因爲漢人柔懦無用,在武力上遠遠落後他們的原故。
曾經拿刀弄劍,征服了草原和西域的漢人,曾經熱血澎湃,使得無數蠻夷聞風喪膽的漢人,卻不知道哪裡去了。
他冷冷一笑,用力屈一屈指尖。
殺吧,用力的殺,無情的殺。只有鮮血才能盪滌這個民族千百年積澱下來的雜質。不但要敵人的血,也需要自己人的。
“大帥,大將軍,饒我們一命吧!”
眼見被砍死的人越來越多,被押在帳外,離張守仁最近的,卻是僞朝的一些大將。此時跪地求饒的將領中,爲首的,正是白天被背崽軍激戰的那三千叛軍的首領,一廂的指揮使。
此時,這個指揮使大人再也沒有平時的驕狂與驕傲,他**上身,頭髮散亂,跪伏在張守仁身前,雙手用力抓着被雨水浸透的泥地,彷彿在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張守仁向他冷笑道:“身爲統兵上將,無能無用之極。三千多人,被我們兩百人打的屁滾尿流,你還好意思活在世上。你對的住那些被我們殺死的士兵麼。一將無能,害死千軍。就是我饒旁人不死,第一個也饒不過你!”
那指揮使絕望之極,卻仍是忍不住大叫道:“我招,我什麼都肯招,只要能饒我一命,讓我當牛做馬,給大帥你做親兵,不,做奴才,不管做什麼都成!”
“留你也是無用。你知道什麼?這些蒙兀人從東京返回草原,是爲何故?他們爲什麼在襄城匆忙退兵,你又知道?僞朝在唐、鄧、許、陳、海、揚,等州的駐軍詳情,你也曉得?嘿嘿,就算你想賣,我看,你也沒有什麼值得我收買的。”
見他還要再說,張守仁揮手道:“帶他下去,給他一把刀,讓他死的象個將軍。”
幾個背崽將士聞聲而動,將那將軍一路拖走,任他百般扭動求饒,身體在泥地裡扭來扭去,象一條泥鰍一般,卻仍是被強行拉走。
張守仁不再管他,扭頭一看,見躲在帳角的那幾個文官正在發抖,滿臉驚悸。他心中一陣厭惡,只是細看之下,卻覺得有一中年男子,雖然也是表面上裝出害怕的神情,身體卻平靜如常,不似別人一般,將被處死之時,身體難以扼制的發顫,甚至會大小便失禁。
他心中一動,向幾個蒙兀人喝道:“你們也難逃一死!”
幾個蒙兀人顯然懂得漢話,聽了他的危脅,卻是不屑一顧。有一個漢子終於張口,以木訥生硬的口吻答道:“我們蒙兀人,好比蒼天下翱翔的鷹,除了長生天外,沒有人能教我們低頭。嘿嘿,想用斧子叫我們畏懼,真是太天真了。要殺就殺吧,若是皺一皺眉頭,就不是草原上的好漢子。”
其餘幾個蒙兀人並不說話,都是微微冷笑,顯是與說話的這人,意見一致。
張守仁詭笑道:“你們當然不怕死了。戰士們,奪人性命,也知道遲早有戰死的一天。不過,我已經知道你們這些人要做什麼。嘿嘿,你們不但要被以殘酷的手法處死,還把主子交待的事辦砸了,死了之後,也沒臉見你們的同伴。”
那蒙兀人眼皮一翻,顯是不相信張守仁所說。
張守仁站起身來,伸手一指,向着躲在文官人羣中的那中年男人道:“他們護送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