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左侍郎楚大人,一定就是自己曾經在濠王府有過一面之緣的楚昊。
瞬間蘇少陽陷入了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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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蘇少陽去濠王府辦事,去的有些晚,幾乎已經到了掌燈時分,王府的管家見是蘇少陽,只是告訴他王爺已經晚膳罷了,在書房裡,並未進去通報,隨便他自行進去面見王爺。
蘇少陽匆匆向濠王書房走去,來到書房外面,卻發現書房的走廊上破天荒的站着數十名面色陰沉的王府一等護衛,濠王的書房裡竟然隱隱約約的傳來一陣壓抑的呵斥聲。
什麼人在濠王書房裡被濠王呵斥?
蘇少陽有些吃驚,本能的止步,遠遠的退回去,候在王府迴廊裡,不一會兒,只見一個人從濠王書房裡昂然而出,對走廊上那些護衛看也沒有看一眼。
被濠王呵斥之後,居然如此昂然而出,若無其事,這個人也太牛叉了吧?
蘇少陽想回避,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兩個人就在濠王府幽深寬闊的迴廊陰影裡不經意的擦肩而過,這本來也沒有什麼,蘇少陽一向籍着皇商的身份進出所有的王公貴族府邸,碰見那些溜鬚拍馬的官兒,簡直就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
也不是這個人身上大紅的三品孔雀補服衣冠楚楚,顯得他人分外俊朗挺拔,而是那一張分明年輕,卻棱角分明極其桀驁不馴的面容給蘇少陽留下了非同尋常的震撼。
好像在冰天雪地的塞外,翻過一個山頭,突兀的撞見草原上殘忍嗜血而又孤獨的頭狼,當你覺得驚心動魄手足無措時,它卻正冷冷的,睥睨的漠視着遠處的茫茫天地。
他手下這個人臉上似有似無睥睨的淡笑,就是有其主必有其僕最好的註釋。
特別是那天他們擦肩而過的瞬間,楚昊好像急着離開,根本就沒有擡眼看一下商人服飾的蘇少陽,但是蘇少陽卻敏銳的感覺到他身上竟然不可抑止的透露出一種危險的,令人不安的氣息。
蘇少陽自幼幫助父親打理家族生意,走南闖北,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見過,閱歷極深,這樣一眼之下就令他覺得有着一種莫名威脅的人,他還是第一次碰見。
當然,他也知道,這個被濠王呵斥的人和自己素昧平生,不可能對自己有什麼不利,自己對他的這種感覺只能有一個解釋:“人對於太過危險的同類產生的本能的自我保護。”
這種感覺真是太奇怪了,不就一個三品服色的官員嗎?沒道理這樣讓他覺得心驚啊。直覺得這個人不是一般的人物,所以,當他向濠王交涉好各種事務之後,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他從來沒有問過的題外話:
“王爺,剛纔從您這裡出去的是哪位大人?”
濠王一聽,立刻凝目看了蘇少陽一眼,然後嘴角露出一抹別有意味的笑:“他麼,哈哈哈,京都左侍郎楚昊。”
蘇少陽立刻知道自己話多了,趕緊給濠王行禮告退,但是,他還是深深的記住了這個人。
蹊蹺的很,楚昊爲什麼會出現在此地?
不是爲了慕名四雲會千里迢迢,專門的從京都跑到這淮陰地界的散花觀給這裡的散花三清拈香?笑話,當別人都是傻子啊,三清觀哪裡不是啊?隨便不拘哪裡插幾股香不都是一樣的拜啊?難道就是淮陰的三清觀纔會顯靈啊?
不過從楚昊那張桀驁不馴的臉上就也許可以猜出,一般的塵世庸俗脂粉定然也不在他眼裡,散花觀四雲雖然賣笑,身子卻是潔淨的,楚昊又那麼年輕,慕名而來實屬正常。
可笑他手下這幫奴僕,實在沒必要替主子欲蓋彌彰,男人嘛,又年輕,再怎麼狂傲,還不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蘇少陽迅速的在心裡權衡了一番利弊之後,知道,這個人還是不要得罪的好,畢竟自己不過是一介白衣,雖然是皇商,但要真是明路上較起勁來,無論如何也不是他一個三品左侍郎的對手。
特別是那個面容神情餓狼一樣的楚昊,更是犯不着招惹,現在任何的節外生枝對他來說,都是得不償失的,小不忍則亂大謀,他不想呈無謂的強,擾亂了自己預訂的計劃。
與濠王交代的事情比起來,韜晦一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唐伯虎和徐經雖然身上小有功名,可一個解元和一個舉人在那些京官眼裡簡直就是一個笑話,就是他們有一天有勢力可以和楚昊抗衡了,也要等到將來了。
最最重要的一點,其實還是這個楚昊和濠王的關係,讓蘇少陽覺得有些深不可測,無論從那方面考慮,都是避開這個人才是上上策。
這些想法都在瞬間掠過蘇少陽的心頭,當高眉深目的猿劍抱拳說完,蘇少陽只略有沉吟之後“唰”的合起手中的摺扇,站起來抱拳對他說道:“敢問楚大人現在到了嗎?”
蘇少陽的態度讓猿劍很滿意,便笑道:“楚大人自然是沒有到的,估計要兩個時辰之後呢,現在只是小的們先來探看探看,哈哈哈……”
這個官差的放肆,蘇少陽的卑躬屈膝都讓唐伯虎很是生氣,一貫狂傲的脾氣頓時發作,不等猿劍哈哈完,就勃然大怒“啪”的一掌拍在了面前的長几上,頓時震落數盞碗碟。
唐伯虎厲聲呵斥道:“不是還要兩個時辰之後嗎?兩個時辰之後我們早就離開了,現在誰允許你們擅自跑進來亂叫亂嚷的?滾出去!”
所有的人都被他嚇了一跳,面面相覷之後旋即又捏了一把汗,蘇少都不願意得罪的人,唐解元,您這衝冠一怒的,可曾想好了,是不是剛纔受到刺激了。
陶花第一反應就是跟着唐伯虎後面起鬨叫好,只差沒有跳起來,擼起袖子,和他一起向那些人扔東西了,打爛這些狗血淋淋丫的。
但她更是果斷想到一句話:性格決定命運,果然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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