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回

來安兒一愣, 這…郎君這話的意思,莫不是懷疑官娘弄亂了書架上的書?

來安兒底細一想也覺着是官娘無疑了,旁人哪有膽子碰這些書的。不過, 便是官娘弄亂了書也不如何, 橫豎現下連她人影都見不着了, 要罰都罰不到她身上。

只不知爲何郎君脣角翹起的弧度這般的… …讓人覺得涼颼颼的, 就跟脖子上有冷風吹着似的。

一邊公良靖緩緩走到書架前, 脣角勾起的笑弧越發大了。

“很好麼,”修長的手指從一張張封皮上掠過,他揚了揚眉毛, “同一個詩人的詩集都放在了一處,竟還分得清朝代和派系, 我竟一直都不知道的… …”

來安兒在邊上聽得雲裡霧裡, 還沒想明白他不知道什麼, 突然就被喝退了出去。

公良靖從抽屜裡取出那時候打官娘手中奪過來的信件,這信上內容是她青平府的外祖家有意來接她過去, 卻不知她如今情況,因而先託人送過信來探問。

閉上眼,後背緩緩貼合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擊在書案上。他回想起那一日,官娘被奪走信件時的慌亂。

當時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呢, 他後來看着信上內容, 她坐在邊上託着腮一臉好奇地望着自己, 眼睫忽閃着, 兩隻眼睛黑寶石一般明亮——

手指逐漸收緊, 信紙被揉成一團廢紙攥在手心裡,官娘因何識字他不管, 他也不想了解,他在意的是她刻意向自己隱瞞,還是說,她一早便打了要離開的主意,她從未放棄過?

難道自己待她還不夠好?

公良靖氣憤地將紙團丟盡角落裡,他好像知道官娘離開後將會去哪兒了,這也就是她不知所蹤的原因。

他這幾日一直在想,若是官娘迫不得以離開府裡,卻爲何半點音訊也不給自己。

現在他明白了,眼底結起薄薄的冰霜,虧得自己還在這邊想她念她爲她擔憂得坐臥不寧,她卻一心一意想着離開,這回算是稱心如意了。

這日午後,公良靖親自去了一趟縣衙,這之後的幾天城門盤查意外變得嚴苛起來。

他料她身上沒有錢財短時間內還不曾離開縣城,便耐着性子烈日下坐在城門口守株待兔似的守着,一等就是好幾日,心裡想着,只要她一出現,他便要她知道知道厲害。

晌午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疼,瓔玉關照了官娘幾句,從車上跳了下去,眯着眼睛看這條由馬車和各色人等排起的長隊,揣度着還有多久才能輪到他們。

氣溫實在是高,又或許等待叫人心生煩躁,瓔玉腳在地上跺了幾下,只覺得一陣陣的熱氣從腳底板烘上來,騰的人腳底泛酸。

他重又坐回去,摘下斗笠扇着風,扇在臉上的也是熱風。

馬車裡官娘看瓔玉回來就把頭探出去一點,試探地道:“隊伍很長麼,還有多久…能到我們?”

“這不好說。”瓔玉額頭上全是汗,眯着眼睛,遠遠看見城門樓下搭起的涼棚裡坐着個衣着華貴的男子,邊兒上還有小廝打着扇兒,眉宇間一派冷凝。

官娘想了想,又道:“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換個門出城,也…也生得耽誤時間。”

瓔玉白她一眼,沒好氣道:“要過青平府,只此一路。”便不再理睬官娘了,幫她掖好簾子自己轉過身專心扇着風。

官娘坐如針氈,好像也感覺不到熱,抱着包袱一心祈禱着一會兒安全出城。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人調慢了,馬車每隔一會兒就會向前移動一點,也不知過了幾炷香的功夫,馬車再次移動了,然而這次卻不同,當馬車再次停下的時候,官娘聽到外頭傳來絮絮的說話聲音。

馬車外,兩名差役走過來,先是把瓔玉打量了一番,除了覺得他一個男人長得卻比自己婆娘還漂亮外倒也沒什麼特殊的,倒不似是公良家九郎所作畫像上之人。

卻還是展開畫像對着瓔玉的臉好一番琢磨,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兩名差役相視一笑,笑容漸漸變得猥褻,其中一名差役道:“嗯…把路引拿出來瞧瞧。”

瓔玉過去雖做過倌兒,如今卻洗手不幹了,此時被看得面上隱隱泛紅,低了頭從袖裡拿出路引來。他的路引倒是真路引,兩名差役看了看,忽道:“你也去青平府?”

“是。”瓔玉答,略覺不明所以。

“這車廂裡是什麼,坐着人呢還是裝着甚物事?”差役的注意力轉到馬車裡。

瓔玉忙堆起笑臉道:“這裡頭是在下的小表親,鄉下來的,沒見過甚世面… …”

他話還沒有說完呢,那兩個差役就掀開車簾探了一半身子進去。車廂在暴曬下里頭悶熱得像個蒸籠似的,兩人眉頭皺了皺,打眼看去,只見裡頭坐着個穿着淺黛色長衫子的小少年,頭低低垂着,腰部束着素色的汗巾子,窄腰削肩的,如同個女子。

又是相視一笑,心話兒,這裡頭這個倒是比外頭那個更像女子,外頭那個是臉盤陰柔些,這個不知又如何了,稍靠前那差役就捏着嗓子咳了咳,說道:“把路引拿出來。”

官娘緊張地抿着脣,手指裹在袖中伸向包袱裡摸出路引。那兩個差役眼睛都看直了,這少年露出的半截手指柔白柔白的,指尖上微微透着粉暈,分明是女子纔能有的手嘛!

接過路引湊在一處看,見上頭寫明瞭去往青平府,姓秦名相,乃本縣人氏,倒確實是個男兒身。“把頭擡起來。”其中一個差役邊把路引還給她邊道。

官娘才放下的心又吊起來,暗暗提了一口氣,擡起臉時目不露怯,筆直直迎接着兩人探看的視線。

顯然是悶熱得久了,她一張紅撲撲的臉映入兩個差役眼簾,淡淡的眉,眼睛大大的,目光裡隱約有一二分的英氣,瞧得兩個差役面色漸漸古怪起來。展開畫像比對着,畫像上卻是個女子,與這小少年約有個七八分的相似… …

外頭瓔玉臉上不免露出焦躁,怎兩個差役要看這許久的,莫不是輕易就被識破了?他努力回憶了一下官娘扮作男子那張臉蛋,不由深深的,無力地捂住了臉。

他心裡正煩着,因這頭兩個差役耽誤的時間稍許長了些,連後頭兩輛牛車都檢查畢了,就等着出城呢,他們這兒也就格外引人注目些。

不遠處涼棚下吃茶的公良靖瞧了一會兒,冷不防大步朝那倆差役停着的馬車走過去。來安兒忙後頭跟着,心話兒,因日頭灼人,郎君在這兒坐了幾日也未見他肯動身的,怎這會子忽的來了勁頭,莫不是以爲官娘在那裡頭罷?

來安兒瞧着是不像的,且不說那外頭坐着的男子是個生面孔,便是官娘,她能有這福氣坐着馬車悠哉地往城外去?按說官娘身上該是一文錢也沒有的,這會子不定都餓死在哪處了,郎君卻固執起來,偏生要以爲官娘必打這兒過的,真真是主子的心思下人別猜,猜來猜去猜不着。

一陣陣迎面的風熱浪似的,公良靖面上卻滴汗也無。

那兩個差役琢磨了半日還是決定不往上報了,萬一這小少年果真是女扮男裝倒好,他們不知能得多少賞錢,可若不是,他真是個男兒身,自己若報上去了不是找不痛快麼,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車簾落下,官娘動了動方纔蜷在角落裡的身子,她後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氣,這才真正安下心來。

鬆了鬆領口,拿手在臉上扇着風,虛驚一場虛驚一場,官娘默唸着,慢慢展了眉。

不想眼前倏地一亮,車簾又被挑了起來,她一點防備也沒有,還以爲是瓔玉。

烏黑的眼瞳裡映出一張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男子相貌,他站在盛烈的光影裡,面部輪廓好似發着光,臉皮白淨,脣線卻繃得緊緊的,一雙深邃的眼睛注視着她,眸中同樣映出她的臉,略帶着錯愕。

公良靖想過無數回再見到官娘時的場景,總沒有這樣的。

她束起的頭髮下露出一張白裡透紅的臉頰,花瓣似的脣瓣微微啓着,鼻子小巧,身上穿着黛色的衫子,眉目嬌弱無比,可笑的是竟自作聰明扮作個男子。

她便是化作一捧灰他都識得她!

公良靖眼中醞釀着怒意,他想到官娘每日與自己呆在一處,他自認待她前所未有的好,甚至許諾納她進門。

而她呢?

卻時時刻刻想着離開,對着自己一日日的作戲,端茶遞水鋪牀疊被,統統是虛情假意,一找着機會便想遠離自己消失個徹徹底底。

他要教訓她,給她點厲害嚐嚐,讓她曉得自己並不是她以爲的溫柔和善人。

他想了太多,直到現下終於找着她,看到她毫髮無損地坐在車廂裡頭。懷裡抱着只小包袱,毫無防備地暴露在自己的視線裡。

原本冷硬的心竟悄然柔軟開,什麼兇狠的表情也做不出。

“… …官娘。”

公良靖微微傾下|身朝她伸出手,剎那間腦海裡閃過無數畫面,他聲音啞啞的,甚至帶着點兒笑意,“怎麼又耍小性兒,你能去到哪裡?還是跟我回家是正經。”

官娘垂眸看着眼前骨節勻稱的手指,又擡頭看他,這回真的是許多天不見了。他眉目仍舊湛湛的,就和初次見到時一模一樣。

恍恍惚惚想着,眼神卻一點一點變得漠然。

“是不是搞錯什麼了,”她看着他,眉頭蹙了蹙,“我爲什麼要跟你回去,賣身契不是已叫郎君你親手毀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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