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在賢德宮擺宴告別，天宮大半的仙人都過去了。
曲終人散之後，安靜寧神兩司來到孫悟空面前。
“大聖。”
他們問道：“我們該當何去？”
“留在這裡。”孫悟空回答：“你們好生打理賢德宮，我每日都會回來看看。”
他不是辭官，賢德宮當然也不會被撤銷。
安靜寧神兩司鬆了口氣。
“大聖。”
這時候，捲簾大將過來找他：“玉帝叫你過去。”
孫悟空隨即趕往通明殿。
“陛下。”
通明殿裡，孫悟空向玉帝行禮。
“坐吧。”
玉帝讓孫悟空坐下，吩咐侍衛倒了杯茶。
“你真的不能再好好想想嗎？”
玉帝問道：“天宮有哪裡比不上花果山？”
孫悟空搖頭：“花果山是我的家。”
他既然做出選擇，那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在天宮待下去了。
“罷了。”
玉帝嘆息：“你再陪我下盤棋。”
孫悟空點頭。
兩人對弈，玉帝心緒複雜，沒有了之前的快樂。
“你聽過項羽嗎？”
玉帝忽然問道。
孫悟空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點頭道：“聽過。”
“秦末之時，南贍部洲羣雄並起，項羽原本當爲人王。”
玉帝說道。
孫悟空有點奇怪：“不是劉邦？”
“他們都是真龍天子。”
玉帝搖頭，接着說道：“項羽佔據天時地利，可最終卻是劉邦得了勝利。”
他講到這裡，覺得聲音有些苦。
“你的棋藝已經有很大的進展了。”
玉帝換了個語氣。
他只是稍微不留意，就被孫悟空吃了些棋子。
“多虧陛下的指點。”
孫悟空說道，他每天和玉帝下棋，當然會有一些進步。
玉帝擡頭看着孫悟空，這猴子每天都在成長，未來不可預知。
王母說的沒錯，現在放了他，幾年之後就很難善得了。
人王的教訓就在幾十天前，他再不能和那霸王一樣自大。
“這是命也。”
玉帝這麼想着。
也許他對陰陽二氣瓶動念頭的時候，就已經註定會有這個結果。
然而事到如今，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玉帝看着孫悟空，心中決意已定。
他擡起手。
託塔李天王帶着三十六名小仙走了進來。
那一瞬間，孫悟空臉色大變。
“陰陽二氣瓶！”
他看見了小仙門擡着的陰陽二氣瓶。
孫悟空沒有見過陰陽二氣瓶，但看擡它的人數，就能猜出這是什麼東西。
孫悟空轉頭，不可置信的看着玉帝，然後猛地站起。
他剛要使出縮地之術，卻忽然睏意上頭，身體又坐了下來。
“這是什麼？”
孫悟空的眼皮像鉛一樣沉重，世界逐漸朦朧。
他想睡覺，但他怎麼會突然想睡覺？
託塔李天王趁機上前，一把抓住他，把他推向陰陽二氣瓶。
李天王知道藥效只能束縛孫悟空一小會兒，他馬上就會清醒過來。
如果不抓住這點時間，他們便無計可施了！
“快點！”
他一聲怒喝，小仙們驅動瓶中仙氣，把孫悟空吸向裡面。
陰陽二氣瓶巨大的吞噬力展現出來，現在的孫悟空根本無法抵擋。
“玉帝！”
孫悟空看着玉帝模糊的身影，極力想要從睏意中掙扎出來。
玉帝皺起眉頭，轉移了視線。
孫悟空霎時間，全都明白了。
“是麼，既是如此——”
他閉上眼睛，便被吸進了瓶子裡。
“陛下！”
李天王轉身向玉帝拱手，難掩喜色：“我們抓住他了，應當如何處置？”
“孫悟空神通廣大，刀砍斧剁，槍刺劍刳，恐怕都不會傷害到他。”
玉帝說道：“這陰陽二氣瓶是天地至寶，你就把他關在瓶裡，過幾天之後，自然化爲濃水。”
他揮了揮手：“立刻把陰陽二氣瓶帶去天牢，不得向任何人說起這件事。”
“是。”
託塔李天王隨即帶着陰陽二氣瓶走了。
他走了沒多久，太上老君走進通明殿，一進就發現不對。
陰陽二氣瓶是他鍛造的，他可以感受到空氣裡殘餘的氣息。
“陛下，你把孫悟空給抓住了？”
太上老君急壞了：“這是大錯，快把他放了。”
“老君，我別無選擇。”
玉帝冷聲說道，孫悟空上天十五天，不僅沒讓他徹底安心，反而讓他越發覺得不可掌控。
現在已經鬧翻，他不得不果斷點。
太上老君在通明殿走了兩圈，掐指推算，卻算不到孫悟空去了哪裡。
玉帝顯然早有準備。
太上老君注意到桌上的一杯茶，臉色又是一變。
“陛下用了我的輪迴仙丹？”
茶杯上縈繞着一股仙氣，那是輪迴仙丹的味道。
輪迴仙丹從輪迴瓊漿提煉而來，專給小仙們渡劫使用，可以阻斷輪迴，躲避三災，保暫時無虞。
但它效果擡起，即便是太乙天仙吃了，也得沉睡幾天幾夜。
太上老君拿起孫悟空喝過的茶杯一瞧，果不其然，玉帝是用輪迴仙丹束縛了孫悟空。
輪迴仙丹是仙藥，而不是毒藥，孫悟空當然不會警惕，
“陛下！”
太上老君震驚的看向玉帝。
他怎麼都用自己煉製的丹藥和法寶去做這種事？
玉帝閉起眼睛。
“老君，別再說了。”
他有些累了。
“陛下……”
太上老君看着閉目的玉帝，神情變換數次，又問道：“那花果山怎麼辦？”
玉帝沉默片刻：“暫時不去管。”
花果山是個麻煩，但沒有了孫悟空，也算不得大事。
他沒必要爲這點事情得罪二郎真君和鎮元大仙——那個金蟬長老也不是個小角色。
玉帝相信只要孫悟空一死，花果山就翻不了大浪。
“有事明天說吧。”
玉帝揮手，讓太上老君退下。
太上老君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退下了。
他臉色複雜，沒臉回花果山，轉身回兜率宮去了。
玉帝在他離開後睜眼，也是嘆息一聲。
他終究還是做了這一步。
一旦做了，就必須把孫悟空殺死。
玉帝並不後悔，然而心中卻始終有股不安。
他不知道這股不安到底源自何處。
而在西方，如來緩緩睜開眼。
“阿彌陀佛……”
他輕嘆一聲。
今天的一切，他早已預料。
然而當真正發生的時候，還是有些感慨。
玉帝的一念之差，將會改變三界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