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沒有一個長相相同的,但是有一點他們一樣,褲腿下面空蕩蕩的,他們全都是飄在半空中。
遇到了一羣鬼。
我現在罵孃的衝動都有了,搞什麼,程以二,你將那死人葬在哪裡不好,爲什麼偏偏葬在這裡,這本來就是死人集中地,怨氣化煞,死人養死人,一個絕煞之地,就憑一個破龍眼,怎麼能鎮住,怎麼能!
現在我腸子都悔青了,心裡默唸着那九子真言,想要用陽繞脈喚醒自己身體的支配權,但是我心裡剛想了一遍九字真言,那爲首的地主老頭顫抖了一下頭。
不見他張嘴,從他肚子裡發出一聲尖叫:“九子真言?!給給給……”他說完這句話,十分怨毒的看着我,下一刻,他衝着旁邊的那些鬼道:“餓了吧,吃吧。”
他身後的那些鬼,衝着我一擁而上。
九子真言也不是無往不利,遇上道行高的老鬼,這東西氣的作用只有一個,那就是激怒他們。
我心裡哀鳴一聲,問候了賴皮狗和趕屍匠一遍,坐等被這些鬼吃掉,但是我領子一輕,一雙冰涼的手提着我的脖子,拉着我飛快的往後退去,我身前的那些鬼見狀,呲牙咧嘴,憤怒至極。
他們臉上的表情就是那種狗被搶了食之後的憤怒神情,當時我的手能動,要是能動我一定衝他們豎起中指,小樣,還想吃人肉!
眼前的白霧多了些許,霧霧沼沼,看不見東西,連那一個個的墳包都看不清楚了,我領口被提着,被人拖死狗一般拖着往回去。
這人顯然是個女子,因爲她身高不夠,需要拖拽着我才能將我提着往後去,我心裡已經有了計較,在我認識的人當中,女子能有這種能力的只有三人,血屍,丈母孃,另一個就是我魂牽夢縈的程以一了。
前面兩人見到這些鬼物估計直接就將它們給秒了,不用拉着我往後退,所以,現在拉着我的人只能是,程以一!
我心情澎湃,有些感激那墳地裡鬧鬼的諸位了,要不是它們,我還真的見不到程以一呢!不知道跑了過久,感覺自己身上都被這霧氣打溼,提着我的人終於不動了。
周圍靜悄悄的,沒了那哀樂聲,我身子漸漸恢復了知覺,我蹣跚的想要站起身子,回頭看看我心裡想着的人兒,嘴巴輕聲喊道:“程妞。”這聲音輕柔的像是鵝毛,我怕自己聲音稍微一大,就將我從這美夢中驚醒。
背後那人沒有回答。
我轉過身子,一個白衣女子站在我身後,披頭髮,塌肩膀,背對着我,看背影有七分像是程以一,但這裝扮卻更像是女鬼。難不成,程以一已經……
我被我自己這個念頭嚇的差點瘋掉,不管三七二十一,身子趔趄着朝着那女子撲去,可是那女子像是一張白紙,被我往前一撲,輕飄飄的往前挪去,看到這裡,我有十成把握這女子是鬼了,難道程以一死了!?
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嘴裡大叫一聲:“程妞。”可是前面那女鬼身子一飄一蕩,塌着肩膀鑽進白茫茫霧氣當中,在我眼前消失不見。
我拼盡力氣往前追了幾步,腳下一空,噗蹬一聲,我掉進了一個坑裡。幸好這坑不深,但是我現在身子疲,磕的一下挺疼,這一疼,倒是讓我思路清晰了一些。
要是那女鬼真是程以一的話,丈母孃還有程以二他們肯定不是現在的表情,雖然丈母孃對我憤怒,但是還沒有真到殺我的地步,程以二也是偶爾低迷,大部分時間都是像只嫵媚的狐狸精。
再說了,我又沒看到女鬼的臉,背影也只是相似,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我這麼安慰自己。
給給給……一聲低沉淒厲的鬼叫從我身子底下傳來,把我嚇了一跳,我低頭一看,原來我趴着的這個地方是個被挖開的墳墓,我身子下面算是一口鋥亮烏黑的小棺材,是裝骨灰的那種。
我頭皮發麻,現在身子沒好,不適合跟這些東西打鬥,用手撐着棺材板就往上爬,可這時候,那給給的鬼叫之聲大作,烏黑的棺材板像是鏡子一般,突然長出了一張人臉,皺紋叢生,淤青一片,嘴脣絳紫,如果我猜的沒錯,這鬼生前應該是中毒身亡。
我嘴裡喝了一句九字真言,想要站起來,腰上一緊,憑空多出來兩個雞爪子一般的手牢牢的將我拽住,讓我動彈不得,棺材板上的那張人臉怨毒的看着我,她給給給笑着,慢慢張開嘴巴,一口烏黑騷臭的血液從裡面吐了出來。
我離得太近,差點被薰死,那鬼的嘴巴就像是噴泉一般,汩汩的將黑血往外吐,好幾次差點噴到我臉上。
我見九字真言沒有效果,顧不得癩皮狗交代我不能動用屍牙,行功陽繞脈,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將屍牙換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了。
可就在這時候,旁邊傳來句:“冤有頭,債有主,你何苦害他一個來幫你的人?!”老太太一聽這話,臉上的厲色消退,嘴巴閉上,我趁這機會,站了起來,癩皮狗和趕屍匠已經在旁邊站着了,而棺材板上的人臉早已消失不見。
我心有餘悸的道:“你們兩個剛纔去哪了,爲什麼偷跑了!”
癩皮狗尖聲道:“先別管了,將這個墳埋起來,回去再說。”趕屍匠在身上摸出幾枚銅錢,拿出硃砂,在小棺材面前放好畫好,最後站起身來,兩人開始將周圍的土買埋上。
好在這個過程中,墳地裡相對安寧一些,兩人將墳頭埋好,我這才意識到,我們剛纔埋的那個墳頭,居然是今天剛下葬的墳頭!這麼說來,裡面的老太太就是剛死的那個人了!
老太太的死因……
將墳頭埋好之後,癩皮狗道:“待會出去的時候,記得閉上眼睛。”說着它在前面帶頭走,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我還是乖乖的聽話,閉着眼睛跟着。
說來也怪,這墳頭遍佈的地方,我們閉着眼睛往外走,我竟然一個墳頭沒有踩到,出去的這段路很長,我估摸着得走了半個小時,要不是趕屍匠一直在後面嘟囔着不知名的聲音,我好幾次差點睜開眼。
“好了。”賴皮狗尖銳聲音突然響起,我慌不跌的睜開眼睛,發現我們現在已經到了那墳墓的外面,沒有喪鳴之聲,也沒有惡鬼,身後只是一個個安靜的墳頭圈子,一個個連墓碑都沒有的長眠之地。
可是,我知道,在這看似安寧的墓地中,實在是羣魔亂舞,百鬼夜行,那扎着大長辮子的老鬼,估計能有好幾百年道行了,不知道他爲什麼放任那個塌肩膀的女鬼將我帶走,那個塌肩膀的女鬼是誰,就連今天剛埋的那個老太太,都成了厲鬼。
我們三個朝着村子裡面走去,這裡實在是太兇險,而且情況錯綜複雜,我們不能動,也動不了。
回去的時候,我回頭看了那三山之下的墓地,依稀間,哀樂還在耳邊響起。
再回去的路上,我們碰到了正往山上趕的程以二,我們將事情給她說了一遍,程以二面陳如水。
現在已經不能再去墓地了,程以二在村子裡給我們找了一個沒人住的荒院子,有些尷尬,丈母孃不待見我,村子裡面有沒有旅館,況且我們三個身份特殊,進到別人家裡住,別人一旦是知道了我們身份,非得將我們轟出來。
我是幹這行的,知道這行的難處,很多人都瞧不起或者害怕我們這一行的人,在殯儀館的時候,家屬是不會跟我們握手的,就連那些開靈車的司機,也不會接我們遞過去的煙抽,爲什麼,晦氣唄!
幹這一行的,就像是修道的人,三弊五缺,幾乎是沒有善終,到頭來,還不能落好。趕屍人更操蛋,苗疆那一帶,見到趕屍人就像是見到鬼一般,除了死屍客棧可以住,其它人家一律不歡迎。
說多了,都是淚啊!所以對於程以二的安排,雖然我心裡有些難受,但是也能理解。
這是座老房子,程以二要來鑰匙,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打掃,吱呀一聲推開門,像是推開了一個世紀的光陰,塵土飛揚,黴味沖鼻。
我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噴嚏,賴皮狗有些不滿,它對着程以二道:“我待會跟你回家,老子不住這!人哪能住在這啊!”程以二咯咯笑道:“你只是一隻狗!”癩皮狗尖一聲,氣的團團亂轉。
程以二還要去李家,所以沒有待多長時間,留下鑰匙,火柴之類的東西就走了,癩皮狗果然沒有絲毫義氣的跟着程以二跑了,偌大的院子裡面,空蕩蕩的只剩下我還有趕屍匠。
院子很大,正中央是一口井,房子是二層小樓,裝飾古樸,似乎是民國時候裝飾,趕屍匠進來之後,什麼都沒有說,踩着那木製的樓梯吱吱呀呀的往上面走去,顯然,他想住在樓上。
我心裡一直對趕屍匠有些芥蒂,是因爲他殺我那次,不過,不得不說,他是一個好夥伴,寡言,實力強,遇到危險第一個上。
本來我還想着藉着今天兩人獨處一室,跟他拉扯一下關係,將芥蒂取消呢,誰知道……算了,老子沒有厚臉皮到舔着臉上去跟他握手言和。
雖然一個人在這大宅子裡住有些滲人。
這個二層小樓裡面沒有電燈,有的只是一個煤油燈,我拿着火柴點着,手提的,蓋着上玻璃罩子,燈苗昏黃,還不如手電筒亮堂,我不是趕屍匠,心沒有這麼大,我必須要將這小樓看一遍後才能睡着。
我一邊提着煤油燈,一邊吱吱呀呀的踩在地板上,我腹誹着爲什麼程以二將手電給那小孩不給我,弄一個破燈提着,真不習慣。
這是民國時候的小洋樓,所以房間不少,我一個個打開,那種感覺很刺激,將煤油燈高舉過頭,將塵封了一個多世紀的房間照亮。
這些屋子裡面幾乎都是空蕩蕩的,裡面的東西大都被搬走了,一路看過來,我心裡有些失望,那種探險的刺激感覺已經消失殆盡。
面前是一樓的最後一個門,我使勁推了推,沒有推開,我嘟囔一句:“怎麼還鎖上了?”
我提着燈朝着門把手上看去,沒有鎖,怪了,爲什麼推不開,又不能暴力入門,還是算了吧,有些乏了,晚上沒吃東西,也有些餓了。
我轉頭想着離開,準備隨便找一個屋子躺地板上睡覺,但剛轉過身去,就聽見背後傳來吱呀一聲,那推不開的門,自己打開了。
由於小時候恐怖電影的毒害,我一直對這午夜開門聲有着莫名的恐懼感,這聲音一出來,我感覺自己腿有些發軟,氣勢上先泄了幾分。
轉過頭來,提着煤油燈,朝着門口探去,那門現在虛掩着,要是我現在離開,肯定晚上總牽掛此事,睡不着,我狠了狠心,怎麼的自己也是乾死過餓殍鬼王的人了,一般的小鬼怪,我還真不放在心上。
深吸一口氣,我慢慢的推開那門,吱呀……聲音在夜裡顯得很刺耳,我的心跳也加速了好幾分,見鬼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見鬼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