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卡老爹的婆娘此時面色通紅,雙手舞動着跟加卡老爹描述着什麼,而加卡老爹的臉,也漸漸的陰沉了下來,突然間,他猛的擡起了頭,那憨厚的老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極其怨毒的加卡老爹,他狠狠的瞪了趕屍匠一眼。
我心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自從進到這個村子裡來,趕屍匠好像就不受待見。
加卡老爹走到我們跟前,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對我道:“遠方來的客人,不好意思,我們寨子出了一些問題,天也黑了,你們看……”
雖然加卡老爹說的客氣,但是驅逐我們的意思一漏無疑。
我吃驚的看着這前一面還好客熱情的憨厚加卡老爹,爲什麼一下子就變得這麼不近人情了,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外面就是十萬大山,蟲蟻鳥獸,我們住在哪?
不是說好的今晚上請我們喝土家人釀的好酒麼?
我道:“加卡老爹,你們寨子有什麼難處麼,說出來,說不定我們能幫你。”
加卡老爹生硬的道:“沒有。”他的眼睛牢牢的盯着眼神空洞的趕屍匠,似乎是感覺到自己語氣太不客氣,他轉頭對我道:“遠方的客人,不是你們的原因,你們,還是走吧。”
我臉皮再厚,也不能在這呆着了,只能訕訕的站了起來,對着加卡老爹道:“那就謝謝老爹的招待了。”
加卡老爹見到我們站起來,臉上表情動了動,最後終於道:“歡迎你下次再來。”他這個你字咬音極重,好吧,我知道事情出在趕屍匠身上。
我們三個連同癩皮狗被趕了出來,一路上,我想埋怨趕屍匠,但是心裡又有點懼怕他,想想,還是算了。
暮色降臨,狹小的青石板路上居然出現了好多人,大多都是青壯年,手裡舉着火把,火急火燎的朝着寨子後面的山上跑去,究竟是出什麼事情了?
我們這時候已經走到了最進到寨子裡的地方,那個掌蒿人已經離開,清澈的水邊,就我們三人一狗,癩皮狗見到沒人了,尖聲道:“這寨子有古怪,另外,你們吃的東西也有古怪。”
我眼睛溜圓,道:“吃的有什麼古怪?”
一直不說話的趕屍匠慢吞吞的道:“有屍氣,殺屍!”
說着不管我們,自己一個人就朝着寨子裡面走。
癩皮狗尖叫一聲:“李家大侄子,你慢些,等等我們,你們本來就有些誤會。”
那趕屍匠沒有停頓,繼續往前走,癩皮狗見攔不到他,對我們道:“趕緊捧上水來,洗乾淨自己的手,咱們回去。”
我不知道癩皮狗爲什麼讓我們這樣做,但還是依照他所說的,拘起水來,洗乾淨自己的手,追上前面的趕屍匠,朝着寨子的後面跑去。
現在寨子裡面的人流已經沒有幾個,其中有人出來,也是拿着火把急衝衝的朝着後面跑去,根本沒有意識到我們幾個外來人又回來了。
在路上,癩皮狗壓低聲音對我道:“這加卡老爹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和藹,否則就不會給你們下蠱了。”
我想起那次身上自己冒蟲子的往事,忍不住的噁心,道:“你怎麼知道?還有,下蠱不是苗族人嗎,他一個土家族人,怎麼會下蠱?”
癩皮狗憂心忡忡的道:“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土家人敦厚善良,雖然也信奉大巫,但是對於那養蠱侍蟲之類,很抵禦,再說了,兩族之間好像還有仇怨,怎麼苗疆的養蠱之術會留到土家這裡來?”
我道:“那現在我們身上中的蠱解掉了嗎?還有,你確認是蠱術?”
癩皮狗對於自己的判斷很自信,它道:“你摸摸自己肚臍下方,是不是有一腫塊?”我一摸之下冷汗直流,一旁的程以二同時驚呼起來,癩皮狗道:“這是疳蠱,是用一些蛇蟲肉末放到飯菜之中,讓你們吃了,腹中積蠱,不過,加卡老爹並不想要你們性命,下的量不多,只是讓你們腹瀉幾次就好,這東西性熱,剛纔用涼水一衝,基本上就沒事了。”
聽了癩皮狗的話,我心裡有些沉甸甸的,沒想到下午爽朗跟我聊天的加卡老爹,居然會下蠱害我們,我們可是無冤無仇啊!
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想要衝到加卡老爹那裡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自己無憑無據,怎麼問?一時間,我心裡竟然有些委屈,我可是把你當成忘年之交的啊!
不過癩皮狗的下一句話不知道讓我是悲是喜,它道:“你現在中了屍毒,還有什麼比你身上的毒更厲害,一般的蠱,除了金蠶蠱之外,你就算是中了也死不了,我不是一直跟你說過嗎,你現在身上有九牛之力,只是你不懂利用罷了,屍毒再讓你壽命減少的時候,同樣賦予了別的能力。”
程以二在一旁幫腔道:“就是,寅當哥哥,別忘了我交給你的口訣,你若是八臂俱開的話,說不定就能壓住屍毒了。”
癩皮狗喉嚨裡咕嚕兩聲,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沒有說出來。
一直沒有說過,程以二那次神秘兮兮的跟我說的口訣叫做八臂八脈破力決,我真心不知道拿這種改出現在武俠小說中的口訣怎麼辦,況且,這拗口的文言文到目前爲止,我只能背下來。
前面,出現了拿着火把背對着我們的一羣人,是寨子裡面的那些青壯年。
這時候,山上突然傳來了一陣狼嚎之音,嗷嗚———狼嚎之音出現後,寨子裡面的人開始慌亂起來,一聲中氣十足的男音怒喝一聲,將寨子裡面人的聲音壓了下去,是加卡老爹,加卡老爹語速極快,似乎是在吩咐什麼,前面的拿着火把的人羣,漸漸的分散開來,圍成了一個半圓,似乎是在等待山上什麼東西出來。
癩皮狗能聽加卡老爹的話,它在一旁道:“加卡說不要慌張,只是一隻狼罷了,大家分散開,圍起來,我自己上山將那畜生砍了。”
我記得今天飯卓上,加卡老爹說過他自己宰了一隻狼,現在又要去,真不愧是一條漢子!
癩皮狗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它道:“狼這東西記仇,搞不好這隻狼就是加卡惹來的,他老小子沒辦法,乾脆先把這活攬下來,就算是待會沒有殺掉狼,村民也不好說什麼了,退一步說,他就算答應了,上山上隨便一走,誰知道他有沒有遇到狼,這加卡,是個人物!”
我敬重加卡老爹是個英雄,幫他辯解道:“你不會想些好的啊,不要總以爲別人那麼有心計。”
程以二道:“想來是有人,不,有東西對加卡老爹英雄氣質嫉妒了,所以才逞逞口舌之利吧。”她一直對癩皮狗不大友好,逮到機會就挖坑癩皮狗。
癩皮狗翻了翻眼睛,剛想要說什麼,但是前面的加卡老爹又大聲說了些什麼,癩皮狗道:“加卡要帶着人上山,走咱們也去。”
我第一個不贊同:“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好奇?”
一直不說話的趕屍匠慢吞吞,飄乎乎的鬼音傳來:“殺屍!”
癩皮狗此時已經朝着山上跑去,繞開前面尖聲道:“山上說不定有寶藏哦。”
等等我,這次我比誰都積極,程以二在後面搖了搖頭跟上。
加卡老爹帶着四個人往山上去,我們繞過前面的人羣,跟了上去,不敢跟太近,他們個個是天生的獵人,要是跟太近了,肯定會被發現。
山上不時傳來狼嚎之音,還不是在同一個地方,這山上應該是有狼羣,事情有些難辦。
突然間,狼嚎之音急促起來,就在我們正前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緊接着,接連四聲慘叫從前方傳來,這聲音很是淒厲,但立馬戛然而止,聽着讓人很不舒服。
我鼻子抽吸了一下,心跳加快了幾分,張口道:“血腥味,出事了!”
由於我身上的屍毒,我現在對於血腥味極其敏感,甚至比癩皮狗這隻狗都要敏感。
我眼前一花,一個黑影像是鬼魅一般飄過,是趕屍匠。
血腥味越來越濃,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我咕嚕一聲,嚥了一口吐沫。
由於屍毒的原因,我現在體能很好,夜間的視力也變得非常好,我能看到前方趕屍匠像是鬼魅般飄忽的身影,在他不遠處,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個人。
我心裡暗歎一聲,看來是加卡老爹凶多吉少了,趕屍匠先趕到了那屍體旁邊,但是停也沒停,直接朝着前方追去。
我跑到那些人跟前,仔細看了一下,一共四個人,現在眼睛瞪得大大的,脖子上一大塊血肉模糊,撕爛成一大個傷口,汩汩的流着鮮血,怪不得他們叫道一半聲音戛然而止,原來是嗓子被生生的咬斷了。
四個人死狀一樣,都是被咬斷了脖子,不過有些讓你毛骨悚然的是,這些人的胸口同樣也是一片殷洪,我湊過去看,胸口上出現了一個大洞,心,被挖走了。
我感覺有些毛骨悚然,這四個人幾乎是同時發出的慘叫之聲,是什麼東西,居然能一下襲擊四個人,要真是狼的話,怎麼還會挖心?!
我朝着賴皮狗和程以二看去,他們兩個都是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對了,我記得趕屍匠上來時候,好像說殺屍,難不成是某個成精的屍體所爲?對了,一定是這樣,除了那種超自然能力,我還真想不出誰會這麼厲害,這麼兇殘。
那加卡老爹呢,難道是被那個兇屍給抓走了?他肯定不會是兇屍,要是他是的話,趕屍匠早就拿着刀子將其給捅了。
想這麼多沒用,我們趕緊往前追去,而那腳程快的趕屍匠,早就不知道去到了哪。
跑着跑着,癩皮狗突然尖叫一聲,停下!我們和程以二停下之後不解的看着癩皮狗,癩皮狗來回張望,喃喃道:“好像是有東西跟着我們。”
果然,在我們停下之後,身後傳來了沙沙的腳步聲,腳步輕巧,像是有人在踮着腳衝我們走來。
不一會,在我目力所及之處,我看到幾個黑影,這些黑影像是小牛犢大小,但是眼上泛着幽幽綠光,是狼。
我連忙將程以二攔在身後,問道:“程以二,你會爬樹嗎?趕緊上樹。”程以二納悶道:“爲什麼要爬樹?”
癩皮狗尖聲道:“因爲,有狼。”
說話的當口,這些狼已經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將我們困在裡面,我頭皮一陣發麻,這狼各個有小牛犢大小,獠牙外漏,爪子鋒利,嘴裡的滴答着涎水,泛着綠光的眼睛牢牢的盯着我們三個。
我總算知道那四人爲什麼同時斃命了,遇到這種畜生,怎麼逃的掉?
沒有想象中的對峙,那六七頭畜生見到我們只有兩個人嗷嗚叫了一聲就撲來上來,我眼睛泛紅,對着身後的程以二道:“趕緊上樹!”
說着我蹲下身子,作勢要撿起石頭砸這些狼。
犬科類動物對這種動作有種與生俱來的恐懼,所以,我彎腰之後,那些狼全部停下了腳步,但緊接着它們身子一跳,化成一道黑影,衝着我撲來。
我不知道身後的程以二爬沒爬上去,不敢閃躲,見到那狼衝我撲來,手裡摸起一塊石頭狠狠的朝着那狼的腦袋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