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戚炙揚居然一直愣神一般不說話, 耿昱歡更加沒好氣,也懶得再多說,挪動身子伸手想要掀開車窗上的厚簾看看外面, 還沒揭開一個角就被戚炙揚按住了:“外面冷, 你剛起身, 又沒蓋好被褥, 若是涼氣進來了你就更不容易好了。”
近距離看到戚炙揚的神情, 而他臉上居然寫滿了關懷愛護,眼中流露出一些沒有說出口的情意,耿昱歡有些愣愣的, 不由問道:“你也沒必要這麼關心我吧?”
“本王想關心誰,還需要解釋的麼?”戚炙揚看着耿昱歡靠回軟墊坐好, 神色又變得淡淡的, “你先安心養好病, 其它的事,等回去之後, 你病好了再說罷。”
“回去?”耿昱歡哼了一聲,卻沒再多說什麼。她早就回不去了,現在,又有什麼地方能讓她“回去”呢?倦意涌了上來,耿昱歡也懶得去管還有個戚炙揚坐在馬車裡, 拉起被子便自顧自睡了去。
戚炙揚看着耿昱歡睡着, 幫她掖掖被角, 隨後又坐在那裡, 靜靜地注視着她睡得有些紅撲撲的容顏, 馬車一刻不停地微微晃動着,有那麼一瞬間, 他竟然希望他們能就這樣一直安靜地走下去,永遠都不要有個盡頭。
“你說什麼?昱歡丫頭被你當作退兵的籌碼,被戚炙揚帶走了!”單御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佘定遠肯定的點頭,一把怒火就燒了上來,“你還是不是人啊!當初爲了殺戚炙揚,你不顧昱歡的感受想把他同鄉一起亂箭射死,我雖然不情願,但大局爲重也只能對不起昱歡了,可如今,你居然把她一個小丫頭也葬送了進去,你的心怎麼那麼狠啊!”
單御民越說越氣,大聲道:“那我的鎧甲來,我要帶兵去把追,把小丫頭奪回來!”
“元帥!”佘定遠一把抓住單御民揮動的手臂,怒聲道,“你也知道是大局爲重了,怎麼換成是她你就這麼沉不住氣?就算是讓我當籌碼,只要景瀾能退兵,我眼皮都不多眨一下!耿大人也是這樣想,所以她什麼都沒說就答應了,甚至不惜與韋少俠反目!元帥,你如果要發兵,就辜負了耿大人的一番苦心了啊!用她一個人,即使只能換來大栗子民一時的安穩,那也是值得的,咱們正好藉此機會加緊練兵,鞏固軍容。”
“她不惜與韋少俠反目?”單御民一愣,“韋少俠和她不是——”
“情深意重對不對?這誰都看得出來。”佘定遠道,“可是即使如此,她也願意爲了大栗子民拿自己做交換。元帥,一個女子尚能如此深明大義,你怎麼會不明白呢?”
向徵也是一直都陷在震驚之中,此時才反應過來:“那韋少俠呢?他怎麼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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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都已經反目了麼?”佘定遠苦笑了下,“韋少俠當時就氣得扭頭就走,怎麼可能與我一起回來。”
“那昱歡丫頭不是傷心死了?”單御民喃喃地道,“韋少俠怎麼可以這樣——”
“韋少俠當初派人幫我們,也不是爲了大慄,全是爲了耿大人。”佘定遠道,“他的言辭中,對大慄一點感情都沒有,非我族類,其心必誅。這樣的人,咱們留着也沒什麼用,說不定還是禍害。走了就走了,倒是咱們,想辦法怎麼把耿大人救回來纔好。”
“人都被你賣了,你還想要救她?”單御民沒好氣道。
“元帥,我要真的不管耿大人的死活,那我就真是枉稱男人了。”佘定遠道,“她爲了大慄,付出良多,咱們怎麼可能放着不聞不問?”
“只要景瀾一退兵,短期內不會再攻打過來。”向徵冷靜下來,沉着分析道,“籌集軍費,儲備糧草,這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且這次景瀾入侵,幾乎沒討到什麼好處去,他們之所以退兵,必然是賊心不死,可是如果想要捲土重來,就算風調雨順,幾十萬大軍出征的糧草,少說也要再準備個兩三年。在這期間,咱們不僅可以做好迎戰準備,也能好好策劃一下,怎麼去營救耿大人回來。”
“你們說得都對!”單御民一揮手,依舊沒好氣,“咱們這種安穩,是拿一個弱女子換回來的,這讓我怎麼能接受得了!堂堂男子漢,不在戰場上明刀明槍地殺退敵人,卻拿個小丫頭去讓敵人退兵,這還叫男人嗎!”
“是,只有你想當男子漢!”佘定遠也怒道,“你願意去戰場上奮勇殺敵,可是你不想想,軍中這麼多兵士,他們身後這麼多大慄的百姓,這一場戰爭打下來,大慄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景瀾兵強馬壯有備而來,咱們雖然略有所聞,稍加準備了一番,可是依舊措不及防,裝備又大都比不過敵人,傷亡慘重,幾場大仗打下來,死了多少將士!元帥,你用兵如神是沒錯,可是你也要算算,景瀾就算沒討到好處,大慄,難道就毫髮無傷麼?這曠日持久地打下來,只能是兩敗俱傷!如果再多給我們兩年時間,憑二位元帥的才幹,只要準備充分了,就算他們再來入侵,也能一舉把景瀾軍隊趕回國去,怎能現在在這裡逞一時之勇呢!請不要辜負了耿大人的苦心!”
單御民默不作聲地聽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冷地道:“軍師,你教訓地好啊。”
佘定遠一掀衣角跪了下來,低頭道:“下官頂撞了元帥,請元帥責罰,只是下官的一番苦心,還望元帥能夠稍微理解,不要太過沖動。”
單御民擡着頭不看他,向徵走上前,把佘定遠拉了起來,“軍師不必如此,元帥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講道理,哼哼,講道理!”單御民一屁股坐了下來,“你們說得都有道理!”
“元帥!”
“行了!”單御民一擺手,“現在就來給我計劃,咱們該怎麼把昱歡從景瀾給我救出來!”
佘定遠微微鬆了口氣,道:“景瀾還未完全退出邊境,咱麼也不可操之過急,救是一定要救的,等他們退兵回去,一刻也不能耽擱,立即救人。不過,有一件事,我想先搞清楚。”
“什麼事?”向徵道。
“耿大人,究竟是什麼人?”佘定遠一字一頓地道。
單御民和向徵齊齊一愣,單御民道:“不就是皇兄欽點的司論麼?”
向徵道:“一個古靈精怪,但又心軟善良,胸懷大仁大義的女子吧。”
“二位元帥說得都對。”佘定遠點頭道,“但僅僅因爲這些原因,能讓幾十萬大軍說退兵就退兵麼?如果是咱們的軍隊打到景瀾去,會因爲耿大人一個女子而退兵麼?”
兩人對看一眼,都搖了搖頭,向徵道:“仔細想想,這確實有些蹊蹺啊。”
“不過,之前戚炙揚不就深入內營,想要擄走昱歡丫頭麼?”單御民道,“他不是說丫頭是他小妾——”
“元帥,你會爲了一個妾室,撤退幾十萬大軍麼?”佘定遠道。
單御民怒道:“你要說什麼就直說,我沒有妻妾,我怎麼知道會不會!”如果是爲了“她”,也許他會,只是,他再也沒有機會驗證了——這番話,單御民藏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耿大人之前解釋戚炙揚爲什麼想要擄走她,因爲時間關係,並沒有說得太清楚,”佘定遠道,“如果只是爲了奪回一個受寵的妾室,深夜劫營,雖然危險卻也能說得過去。可是,這退兵可是關係着國家利益,戚炙揚策劃良久的入侵,怎麼可能又只是爲了一個妾室而輕易放棄呢?而且,就算他專權,這種重大事件,他也要能在景瀾皇帝面前解釋得過去罷?”
“哼,賣什麼關子。”單御民一撇嘴。
“你是說——”向徵看了一眼氣呼呼的單御民,接着道,“從耿大人或者與她有關的人身上,戚炙揚能得到比這次進攻還要大的利益?”
“就是這樣!”佘定遠肯定地點頭,“不然還有什麼原因能解釋得通?”
“可是——”向徵疑惑道,“耿大人,怎麼看也不像是有那麼大影響的人啊。”
“所以,無論如何,咱們也要把耿大人救回來,萬一她真的如我所說,那景瀾就更具威脅了。”佘定遠道。
向徵眉頭微皺,正要說什麼,單御民先含怒道:“鬧了半天,我還以爲你當真良心發現,原來是懷疑丫頭有什麼了不起的能帶,害怕被景瀾人得去了啊?”
向徵也沒忍住,道:“軍師,你一心爲國,我是知道的。可是說起來,耿大人與我們相處了一番時日,她善良可愛,我們都是把她當作朋友看待的。”
“就算耿大人什麼秘密都沒有,我也是會盡全力把她救回來的。”佘定遠低頭,聲音卻依舊不卑不亢地傳了出來,“我這樣說,只是想提醒二位元帥一下,並沒有其他意思。”
“行了,”單御民一揮手,斬釘截鐵地道,“這個話題就此打住,說不定還就是因爲戚炙揚真的喜歡丫頭,愛美人不愛江山呢?反正現下的當務之急,是考慮怎麼救人,和大慄軍隊該如何整治,至於你說的那些,等把人救回來,咱們再去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