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完少半本,耿昱歡覺得有些累了,擡起頭這纔想起來還有兩個人在眼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很久沒用過算盤,一下子高興,玩了一小下,嘿嘿。”
“很久沒用就打得這樣快,稍加磨練就可以開鋪算賬啦。”蕭母說着走到耿昱歡身旁,翻翻記過帳的幾頁,順手拉過算盤驗證了幾樣貨物,也是全對,而耿昱歡的字體方正,非常好辨認,讚歎道,“月兒可是給我找了個好幫手啦。”
蕭月也探過頭來看了幾眼,看向耿昱歡道:“昱歡,你在哪裡學來的這些?”
耿昱歡暗叫不好,一個沒忍住顯了一手,這可不大好編,“嗯——算盤是和我們村裡賣貨的朱大爺學的,看書習字是我自己胡亂跟着村裡的教書先生偷學的,讓大家見笑了。”
蕭母拉起耿昱歡的手,微笑道:“真是太了不起了,昱歡,你一定是很聰明的孩子,我要好好的教你,你必定會很有本事的。”
“娘——”
“咦?你怎麼還在這,我不是讓你去倒茶嗎,快去快去。”蕭母揮揮手,拉着耿昱歡左看右看,又摸摸她的手,捏捏她的胳膊,突然道:“唉呀,適才都沒發現,你的手怎麼這麼粗糙,是不是經常做些粗活啊?女孩兒家嬌嫩嫩的手怎麼能變成這個樣子,還有你這麼瘦,都吃不到什麼好東西嗎?你可真是要好好補補啦。月兒,一會吩咐下去,讓廚子們多做些補身子的好菜好飯。”
耿昱歡笑道:“義母,蕭大哥不是已經被您打發着倒茶去了嗎?”
“哦——對,好,待會等他回來再說,昱歡,你先到那邊坐着歇歇,這個月真的很忙,義母就不陪你啦。等月兒回來讓他陪你坐着說說話,我抽空也可以聽一聽,呵呵。”蕭母快人快語,拉着耿昱歡坐到一邊就要接着走向那堆賬本。
耿昱歡連忙站起道:“不用了,我幫您吧。”
“說什麼呢!”蕭母把耿昱歡按住左下,道,“月兒也說了你們趕了那麼久的路,應該是又累又餓,怎麼還能讓你幫我算賬,累着你月兒找我算賬不說,我也心疼你的小身子骨啊,聽話,歇個幾天再說。”
耿昱歡只得乖乖坐下,看着蕭母飛快地打着算盤翻着賬本。回想起王招弟的那個親生母親,在女兒出嫁的清晨還要讓女兒去洗衣服,這是如何的不同啊。
忽然又想起自己另一個世界的父母,不由得渾身一震,他們——可好?穿越文裡面多是女主或者男主在新世界裡面混得如魚得水,在新的戀情裡面要死要活,可有幾度想起他們的父母?現在她身在異域,一開始一連串的事情,連喘口氣都是倉促的,現在稍稍安定下來,終於想起,女兒突然消失蹤影,留下一個沒有靈魂的身體,爸爸媽媽要怎麼承受這種打擊?
蕭月端着茶水進屋,一眼就看到耿昱歡神情悽苦,不由得吃了一驚,要知道這個丫頭晚上睡柴房,早上吃饅頭都能笑得燦爛,如今應該更是歡歡喜喜,怎麼會有這種表情,連忙問道:“怎麼了?昱歡,誰欺負你了麼?”
蕭母聞聲擡頭,也見耿昱歡眼中幾乎要落下淚來,忙道:“這是怎麼了?剛纔不是還好好的?”
耿昱歡搖搖頭,也忘了掩飾,道:“我只是看到義母這麼好,不小心想起了我的爹孃。”
蕭月放下茶水,坐在耿昱歡身邊,攬着她的肩道:“你想你的爹孃,我們歇息兩天,收拾收拾就去見他們,傷心什麼?”
“可是——”耿昱歡擡起頭,看着蕭月溫柔的臉,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道,“我也許已經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蕭母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
耿昱歡抽泣着道:“反正,我今生見到他們的希望渺茫,所以忍不住哭。一會就好了,你們不用擔心,不用擔心。”埋頭到蕭月雖不厚實卻無比溫暖的胸前無聲地抽泣着。到異世界的驚惶,遠離父母的悲哀,對父母發現失去她的痛苦,此時一併爆發了出來。
哭了許久,漸漸冷靜下來,也開始猜想比較好的結果,或許王招弟的靈魂和她互換,也或許過不了多久她的靈魂又會回到自己的身體,而時間也並沒有流逝,睜開眼來也許她還是要去給老闆做牛做馬,反正這樣哭除了發泄情緒什麼忙都幫不上。等連抽泣都沒有了,耿昱歡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幹了很丟臉的事,而且把蕭月做工精良的嶄新長衫哭得一塌糊塗,連擡頭都不敢了。
蕭月本來拍着耿昱歡細瘦的肩膀,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得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和母親一起擔憂地看着她,直到安靜下來,這才試探着喚道:“昱歡?”
耿昱歡從蕭月懷裡起身,瞄見他身前的衣襟被自己的眼淚鼻涕弄得一塌糊塗,小聲道:“對不起,我弄髒你的衣服了。”
蕭月一僵,完全沒想到她第一句說出這樣的內容。倒是蕭母走過來,輕輕攬住耿昱歡的肩膀,道:“管他衣服做甚,昱歡,你心裡好點了沒?”
耿昱歡仰頭望着蕭母寫滿擔心和慈愛的臉,心中一片溫暖,道:“我好多了,突然這麼一哭,到要大家見笑了。”
“說什麼傻話,”蕭母拍拍耿昱歡的頭,“如果你不想說是怎麼回事,我們就不問,但是如果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可一定要說出來。”
耿昱歡露出感激的笑容,道:“不是我不想說,是真的不知道從何說起,謝謝大哥和義母這麼體貼我。”
“別這麼見外了。”蕭母道,“月兒,你去吩咐廚房做些好吃的,也該給你們接風用膳啦。”
蕭月起身摸摸耿昱歡的頭,什麼話也沒說,點點頭出去了。
蕭母則陪着耿昱歡有一下沒一下地說話,弄得耿昱歡更加不好意思,蕭母則笑得略略有些狡猾,“沒事,待你休息好了,可要好好幫我打算盤。”
晚飯很快做好,幾人到大堂等待用膳。待各色菜式逐一上桌之後,有僕人前來通報,“老爺回來了。”
蕭母和蕭月起身迎出,耿昱歡也連忙站起來,還沒走到大堂門口,就有一位身穿官服,身材略略有些發福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蕭月先道:“爹,您回來了。”
蕭母則道:“老爺,你兒子回來啦,還給你帶了個女兒回來。”
一日工作下來,米鎮之主蕭貫賢面色有些疲憊,眉宇之中也看得出來和蕭月有幾分相似,倒也算是精神矍鑠。見到兒子回家先是又驚又喜,再聽蕭母這麼一說又有些詫異。
耿昱歡彎膝行禮,低眉順眼恭敬道:“義父好。”
蕭貫賢一時之間搞不清狀況,只是道:“你好你好。”悄聲問自己妻子,“華顏,這是怎麼回事?”
蕭母蕭華顏挽着他的手,笑道:“我慢慢跟你說,先把你這身衣服換了去,累不累。”
蕭貫賢跟着蕭華顏,一步三回頭地走出大堂。
耿昱歡見二人走遠,悄悄對蕭月道:“我覺得大哥比較像義母呢,不過氣質上有點像義父。”
“哦?大家都這麼說,你一下子就看出來了麼?”蕭月道。
“義父脾氣好不好啊?”
“還好吧,對我雖然比較嚴厲,但是對姑娘家一向很和藹,對我的兩個表妹都很好的。”
“哦——那就好。”
“你不用擔心啦,我娘很喜歡你,我爹一定也會喜歡你的。”
“真的啊?那就好。我肚子餓了,大哥你餓了沒。”
“我早餓了,剛纔去廚房吩咐的時候都摸了一塊點心吃了。”
“啊?這麼狡猾,我都沒吃到。”
“好啦,這不是馬上就要用膳了麼。”
沒多會,蕭貫賢和蕭華顏雙雙走入大堂,蕭貫賢換上家居服,沒剛纔那麼威嚴,顯然他已經聽說了耿昱歡的事情,態度和藹了許多。和耿昱歡對答了幾句,便招呼衆人在桌邊團團坐下。
幾個僕人依次走進來端着洗手的小盆子在四人身邊站定,耿昱歡學着蕭月的樣子洗了手,用帕子擦乾淨,端正坐好。
蕭貫賢見愛子歸家,心情很好,舉起酒杯道:“今天就算給月兒接風了,還給我帶回個這麼可愛的女兒,也算功勞一件,大家今晚就吃個高興吧!”
幾人舉杯相碰,耿昱歡略抿了一口酒,倒也不是很辛辣,待蕭貫賢夾了第一口菜,這才舉箸用膳。這次蕭月不再說話,耿昱歡也謹尊禮儀,低頭吃飯。只是除了第一筷,後面幾乎沒有夾菜的機會,只需要埋頭苦吃和點頭致謝,碗裡的菜卻還是漸漸堆成小山狀。另外三人無需約定,幾乎不停地給她夾菜,耿昱歡一直低着頭,除了需要猛吃之外,也想掩飾自己淚溼的眼眶。
等肚子漸飽,碗裡的飯菜卻一直不見減少時,耿昱歡終於忍不住擡頭道:“我,我要吃不下了,謝謝,可是別再給我夾了。”
蕭貫賢眉頭一皺,見耿昱歡瑟縮了下,連忙放鬆,溫聲道:“怎麼吃這麼少,看你多瘦啊。姑娘家還是不要太瘦得好。”
“謝謝義父,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耿昱歡道,“可能是我平日裡吃的就少,一時之間也改不過來。以後我就努力多多的吃。”
蕭貫賢點點頭,道:“那,把你碗裡的吃完吧,還能吃下麼?”
耿昱歡應了一聲,蕭月和蕭華顏見她又低頭努力的吃,相視一笑。
吃完飯,幾人坐在大堂裡聊聊天,蕭貫賢問起耿昱歡的年齡,得知她已經十五歲略顯吃驚,道:“我以爲你才十一二歲,怎麼這麼瘦小?”
耿昱歡心裡大大點頭,也不知道是她那個狠心的孃親不給她吃飽,還是家裡窮得吃不飽,當然不能說那麼多,“就是家境貧寒,吃不飽飯,所以長得慢了點。”
“嗯——”蕭貫賢點點頭,對着妻子道:“這就要由你們在家裡的人操心了。”
“這還用你說麼?”蕭華顏道,“我都打算好啦,非要讓昱歡在咱們家養得白白胖胖的不可。”
談談說說,不知不覺便到了掌燈時分。再聊了一會,蕭貫賢喚來王管家,讓他給耿昱歡準備好舒服的客房,待幾人都有了倦意,變各自歇息去了。
自此,耿昱歡開始度過在異世界裡第一次較長時間的安逸生活。每天吃的飽飽,跟蕭華顏學一些經商知識,和蕭月一起談天說地,得空了再繞着花園跑幾圈,舒展一下筋骨,甚至在自己住的客房院子裡的樹上綁上些軟布,沒事了撿撿以前學的散打跆拳道的基本功練練,鍛鍊這個破爛身體。
(哦活活活,好好享受安逸生活吧,對蟑螂女主來說□□逸是不對滴~~所以以後必然還有得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