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午後, 正在司書房翻找記錄大慄地貌書籍的耿昱歡,被單御天招至御書房,耿昱歡頗有些莫名其妙, 這種國之危急時刻, 召見她做什麼?
單御天和顏悅色地賜坐, 耿昱歡滿頭霧水地謝坐, 正猜測間, 單御天翻着案几上幾本奏摺和書信,道:“耿昱歡,你知道朕剛剛收到關於你的一些消息麼?”
“什麼消息?”耿昱歡奇道。
“是有關你這些日子失蹤之事的, ”單御天拿起一本奏摺道,“你在御風府上半夜失蹤, 攪得我這個皇弟到處派人搜尋, 看起來——似乎你在御風眼裡頗爲重要啊。”
“朋友嘛。”耿昱歡眨眨眼, 笑道,“若是我的朋友失蹤, 我也會不遺餘力的尋找他的。只是我不像三王爺那麼位高權重,調動得了無數人馬,只能憑一己之力罷了。不過心意都是一樣的。”
“唔,平安歸來就好。”單御天點點頭,也不再多問, “不過關於你不在大慄這段時間的行蹤, 朕這幾日陸續收到一些消息, 說你叛國投敵, 做了景瀾二王爺的軍師, 原本朕還不大相信,你剛剛歸來, 適才在大殿之上提起來也不大合適。但朕剛剛收到御民的親筆信,不由有些疑惑,還需要你來解釋一二。”
“咦,大元帥的信裡還有提到我哦?”耿昱歡很驚訝。
“朕也很奇怪,明明今早才接到他的戰報,怎麼午時又接着來了第二封信,朕還以爲又有什麼緊急軍情,卻想不到居然是關於你的……”單御天停頓了下,“看起來,你不僅跟朕的三弟相熟,和二弟也頗有交情啊。”
耿昱歡滿面詫異,奇道:“話是這麼說也沒錯啦,畢竟我在戍邊營中待過一段時日,可是皇上爲何突然提起這個來?”
“唔,從頭來說罷。”單御天道,“適才朕提到有人說你叛國投敵,跟隨景瀾大軍攻打大慄,你作何解釋?”
“鬼扯,呃——我是說根本就是瞎說,怎麼可能,我要是真的叛國,幹嘛還費盡千辛萬苦,日夜兼程地趕回來?”耿昱歡沒好氣地道,“至於跟隨景瀾大軍,那根本就是戚炙揚一手操縱出來的,我壓根不知道怎麼回事。而且我被他擄去景瀾,關在他那個王府裡不得動彈,好不容易有出去的機會當然要把握住。雖說原本就是身不由己,但一想到越接近大慄我越有逃走的機會,自然乖乖跟着了。多虧大元帥英明神武夜襲景瀾軍隊,讓我得以乘亂脫身。”
“原來如此。”單御天似乎接受了耿昱歡的解釋,從案几上撿出一封書信,道,“御民似乎也聽到這等傳言,特地寫信替你說話,證明你的品行,讓朕不要聽信那些傳言,你還真有本事,居然能讓御民那個絲毫不願親近女色的人這麼關心。”
“……”什麼意思嘛!耿昱歡心裡沒好氣了一下,道,“朋友嘛,互相關心是應該的。”
“你與朕的兩個弟弟居然都是朋友。”單御天點點頭,道,“果然是有些能耐。”
“這跟能耐有什麼關係。”耿昱歡嘀咕着。
單御天徑自翻着奏摺,也沒聽見她的言語,又道:“朕還有疑問,戚炙揚明明是景瀾的二王爺,與你有何瓜葛,怎麼會半夜擄了你去?”
“那是——”因爲誤抓?而誤抓的原因是清清是景瀾派到大慄的奸細,但是又太過失職所以要被抓回景瀾受審,而那天她正好睡在清清的臥房,所以錯抓了她?她瘋了這樣講,那不給清清帶來大麻煩纔怪!耿昱歡略一停頓,急中生智接着道,“我得罪了景瀾的公主哇!”
“此話怎樣?”單御天奇道,“你又怎會認得景瀾的公主?”
“不僅我認得,皇上也認得,朝中文武百官恐怕也都認得。”耿昱歡小小賣個關子,看到單御天驚訝的神情,接着道,“景瀾公主姓戚名熙珊,也曾姓過言字,在朝中可是待過一陣子的,皇上想起來那是誰了吧?”
“言熙珊!?”單御天確實頗爲驚訝,“難怪御風翻遍了益都,尋遍大慄也未曾找到這個女人,居然是景瀾公主。”驚訝過後就是憤怒,“景瀾也欺人太甚,居然把什麼人都安插到我大慄來了!朝中確實要好好治理一下,朕要讓御風加緊處理了。”
“對啊,那個引薦言熙珊的劉大人,居然說他什麼都不知道,草草了事,讓我也覺得奇怪。”那日林志清被言熙珊用刑救出之後,言熙珊失了蹤跡,那所韋千嘯斷言是劉宗節所置的別院被燒了個乾淨,而事後居然查出別院是益都一位富商名下,但早已久置不用,院中若干人等統統來歷不明。而劉宗節解釋他引薦言熙珊的原因,也僅僅只是說他在無意間結識此女,覺得她頗有才識這才引薦入朝,並不知她的來歷。充其量只能落得個失察的罪名,卻揪不出什麼大錯來。這讓耿昱歡一直耿耿於懷,此時又忍不住說了出來。
“御風不是已經徹查過劉大人麼,確實沒有什麼破綻。”單御天道,“你在朕面前說說也就罷了,不要亂傳朝中大臣的謠言。”
“是。”耿昱歡暗暗奇怪,單御天干嘛言語間頗向着她?
“唔。”單御天又道,“御民來信中說,你悲天憫人,心地善良又人品正直,朕的看法與御民大致相同。”
“啊?”耿昱歡益發覺得詭異,單御天今天哪根筋不對了?
看到耿昱歡神情訝異,單御天決定不再兜圈,直接道:“你與承君相識多久了?”
“啊?”耿昱歡這次是真的驚訝了,單御天居然會主動提起單承君,難道是今日早朝的後遺症?“從皇上那次宴請官員們開始認識的,我不認得幾個人,說不上話,就隨便走走,沒想到撞見了小皇子。”偷偷觀察單御天的表情,他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流露出不悅的神情來,耿昱歡暗暗鬆了口氣。單御風不是說他這個哥哥提都不願意提君君嗎?今早提起單承君的時候也是一副死人臉,下午就轉性了,不是有什麼陰謀吧?
單御天道:“你後來是不是還教他讀書習字陪他玩耍?”
“是。”耿昱歡心想這個不算什麼錯吧,不過不知道皇室會不會有不得陪皇子玩耍的爛規定,見單御天一直都面色平和,耿昱歡忍不住多嘴道,“君君——啊,我是說小皇子勤奮好學,又聰明體貼,真的是個惹人疼愛的好孩子啊,皇上。”
“朕是虧欠了他。”單御天點點頭,“多謝你教導他了。”
耿昱歡瞪大了眼,這、這、這個單御天真的轉性了啊!
單御天微不可見地苦笑了下,道:“承君自小沒見過什麼大場面,此番出宮便是如此重大之事,難免會懼怕生疏,朕今日駁回你要同去的要求,確實欠妥,明日□□邦出發之時,你也隨行罷。”
“真的?”耿昱歡喜上眉梢,“太好了! 我正愁小皇子出去人生地不熟的沒人說話呢。”
看到耿昱歡如此高興,單御天不由動容道:“難得你如此有心,回來之後朕會好好賞賜與你。”
“這個——”耿昱歡遲疑了下,壯起膽子道,“臣不要皇上賞賜什麼東西,只求您能多和小皇子見見面,他真的——很需要您的關心。”
單御天沉默了下,這才道:“朕——”才說一個字,便即語塞。心中百轉千折,但面對耿昱歡這樣一個還未能夠推心置腹的臣子,他也不願再多說。而且,他還有哪個臣子可以推心置腹呢?
耿昱歡也默默不語地靜靜坐着,面對單御風或者單御民也許她還能說出點話來,面對這個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再加上多少知道一些他之前的事情,對單御天的對待愛情和親情的行爲一直都很鄙視,她也不想再多說什麼。
兩人心思各異遠遠地面對面坐着,上位者的情感只能埋藏在心裡,是對是錯往往只是自己一個人去體會,下位者即使有再多的想法,卻也因種種原因而不能夠暢所欲言。沉默間,君臣之間的距離界限隔得分明。
忽然,單御天淡淡笑着,面上神情有着無限疲憊與羨慕:“你和御風御民都是朋友……”
“嗯。”耿昱歡點點頭,不知他想要表達什麼。
“罷了。”單御天收起那一瞬間脆弱的真情流露,“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便出發罷!”
“是。”耿昱歡行禮告別。
看着耿昱歡離去的身影,單御天喃喃地道:“朕,真的錯了啊……”
“你要跟着去?”林志清驚訝無比。
“是啊。”耿昱歡點頭,“不管單御天哪根筋不對,能讓我去就是最好。”
“那你就是要和□□邦同行了。”林志清道,“你可要收斂一下你的脾氣啊。”
“對哦!”耿昱歡頹然坐下,道,“我還要跟那個傢伙一起去,我看到他就想打,怎麼共事啊?”
“我就怕你這麼說。”林志清搖頭道,“你是爲國效力去了,收起你的喜好吧。”
“真鬱悶,光顧着高興都忘了他的存在了。”耿昱歡想了想,擺手道,“管他,到時候我就跟君君在一起玩,就當他不存在。”
“那怎麼行?”林志清開始擔心起來,這個丫頭,能乖乖地配合□□邦,幫助單承君完成勸說鏡族援手的任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