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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是人就應該有七情六慾,哪怕生活在這人間地獄,柴靜歡也不應該例外殺人的人在動手的那一刻眼裡是不會有恐懼的,而聽到別人的故事,纔會感覺到害怕。?

至此,柴靜歡至少明白了那天晚上爲什麼會發生那樣的事。?

看來,那也算是——恨屋及烏。?

“放心吧,以後不會了,我會跟她們說的。”米蓮最後還是發了話。畢竟從柴靜歡進來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表現的十分溫順,不罩着她怎麼辦呢。不過……?

“對了,既然我幫了你,你是不是也應該幫幫我呢?”?

柴靜歡還是第一次聽到米蓮用這麼客氣的口吻跟她說話,不禁有些奇怪。?

“我正在寫一部關於女性犯罪的書。其實內容就是採訪的各種典型案例。除了犯罪經歷外,重點寫改造生活。這是政治任務,大隊長也下了死命令了,今年年底前必須完成。”米蓮揉着眉心,“採訪稿基本完成了,不過整理也是個大工程,”她頓了頓,斜飛過一眼給站着的女人,“你來幫我吧。”?

柴靜歡有些意外。從調她過來給犯人上課到幫通訊組出板報,到米蓮提出這個要求,好像自己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了。?

“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就跟大隊長借用你,給犯人上課這種事也不必太認真。”?

也許是出於職業的原因,雖然她只當了半年的老師,米蓮的話柴靜歡並不認同,於是便有了她的第一次反抗衝口而出:“我認爲給犯人上課是很重要的事,那可以幫她們重新建立起對未來的信心。”?

米蓮聞言並沒有馬上做出反應,只是冷冷挑視着她,然後漸漸露出鄙視的神情。?。那句話原本是之前於隊找她談話時她回覆隊長的,算是極官方的話,也就意味着原本就不夠真心。?

就算話是真心的,在那種場景下說出來,也會變了味道。?

顯然米蓮對這種腔調的話太熟悉了,所以才如此不屑。?

“我是真的,”柴靜歡微微掙扎了一下。“真的覺得給犯人上課很重要,上課……真的……很重要。”?

柴靜歡低下頭去,說到最後,其實此上課非彼上課,她再也不是真正的老師,離那個三尺講臺,也有了永遠的距離。?

當柴靜歡的一滴淚從臉上滴下時,米蓮也收回了目光,她用指尖慢慢繞着自己的水杯口沿,低聲說:“你以爲給犯人上課是很輕鬆的事嗎?那些犯人除了要上課,還要賺工分,如果完不成的話,到時候一定是跳在桌子上指着你罵娘罵祖宗,搞不好還要和你幹上幾架。”?

就算是粗話,從米蓮口裡說出來也很自然。柴靜歡擦去淚痕,倒有些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對於給犯人上課一事,我一定會好好完成這項工作。如果你需要我幫忙的話,可以在其他時間,比如晚上。”?

“好吧。”米蓮輕輕彈了一下水杯,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到時候是可以給你加分的。”?

“謝謝你。”柴靜歡低聲說。?

“對了,”米蓮突然又有了興致,“你怎麼不問我是犯什麼事進來的?”可她又還不等柴靜歡回答便自己問了:“你知道第五分監區是關什麼犯人的嗎?”?

柴靜歡想了想,點了點頭。?

米蓮笑了:“我是從那裡出來的。”?

第六章?

“我是從那裡調出來的。?

這是一句令人連汗毛都要豎起來的話。?

因爲第五分監區是涉毒監區。?

也就是說,這個看起來活得十分滋潤的米蓮竟然和毒品有關?在柴靜歡的印象中,若是與毒品有關則是最負面的人類形象之一。比如吸毒犯所有的宣傳畫都會用那些被毒品坑得只剩皮包骨而且必定兩眼呆滯非人近鬼的圖片來做反面教材。如果把米蓮貼出去說她是吸毒犯,恐怕還會有人以爲毒品有美容作用吧。?

想這些的時候,已經又過了好些天。柴靜歡也一直在暗中觀察,依然覺得米蓮至少絕對不是吸毒犯。可是這個問題問到別人時,又都只是回她一句“米蓮說是什麼,那就是什麼”,這話似乎大有文章,看來還是有待繼續靜察。?

就在爲了迎國慶做最後緊張的收尾工作時,柴靜歡所在的分監區到了會見的日子。?

因爲每個月方頤都有來看柴靜歡,所以柴靜歡也留心聽着。?

這樣的日子往往是哭聲氾濫的日子,有時候柴靜歡也會慶幸,來會見的並不是她的父母。可是如果父母沒有早逝,自己又會過着怎樣的人生?其實生活這道命題,有時候逆算回去時,總是無比矛盾的。?

聽到自己的名字時,柴靜歡走出監舍,竟然看到傅明泉也從隔壁出來。?

傅明泉在那一刻心裡閃過很多念頭,但是這裡並不是外面,並不容許她做什麼。?

會見大廳窗明几淨,臺上玻璃內外,擱着白色的電話,紅色的座椅一溜地排着,側面還有監獄長接待日要用的專設區域。?

方頤今天坐車趕過來探監的時候,路上碰到一個面熟的人。?

這個男孩她好像見過,印象中,是與肖凜走在一起的。?

突然想到肖凜這個名字,就連方頤的心也要抽痛幾下。她知道這個女孩已經轉學了,聽說她自從年後一直很不順,本來要去參加全省運動會,卻在參賽前把自己訓練的太狠了傷了筋骨最終沒能趕上。?

最後一次見到肖凜,是在暑假。?

那個張揚的十七歲女孩,被一段倉促的感情弄得傷痕累累,而最關鍵的是,她看不見自己身上的傷——也許是因爲她從來不曾低頭吧。?

肖凜到她家裡,只爲了告訴她一句話。而這句話讓方頤從某種程度上有一種放鬆和解脫。肖凜說她要轉學了,她要離開這個地方。這怎麼不是一種解脫呢,當她一面看着肖凜還走不出而柴靜歡卻走得太遠時,做爲中間人,也是很糾結的。?

所以她還是忍不住勸了。像所有的人對待一段不該繼續守候的感情時一樣的言語,雖然俗氣老套,卻實實在在是前人總結出來的話。?

放了吧,放了她,也放了你自己。?

可是令方頤沒想到的是,肖凜竟然露出一個微笑,像是嚴冬過去後綻放的第一朵春花,充滿了希望的光芒。這樣的肖凜是最漂亮的,而方頤卻不知道她的自信到底來自什麼。?

放心吧,我會有我的辦法。?

肖凜沒有說到底是什麼,像一個天大的秘密一樣閉嘴不答,臉上卻滿是笑容。?

肖凜家搬走的那天,方頤也去了,在場的還有一個男孩,聽她說是柴靜歡以前班上的學生,叫做傅明塵。?

是了,在去探監的車上,方頤看到的男孩,就是那個傅明塵。?

傅明塵明顯也認出了她。對於肖凜介紹的柴靜歡最好的朋友,雖然只有一面,也停留了對她的很多感激。像對於姐的案子一樣,他因爲年齡小而幫不上任何忙,所以很可以體會肖凜的心情,自然對全程在處理柴靜歡的事的方頤印象深刻。?

至於說到肖凜,傅明塵至今仍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自從傅明塵告訴肖凜關於他姐的事後,他和肖凜兩個人就有了種莫名的默契。也許原於那天在食堂裡,兩人會同時憤然而起。也許就是因爲那一個動作,讓肖凜感覺到傅明塵對柴靜歡是真心的好,於是她萌發了一個瘋狂離奇的念頭。而這個念頭是少不了傅明塵幫助的。?

大概,賭的就是一種機遇吧。?

當肖凜嚴肅地告訴了傅明塵自己和柴靜歡的事後,傅明塵簡直傻住了。而後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嫉妒。他心裡一直酸酸的,看着肖凜的眼神又充滿了羨慕。事後傅明塵也一直在反省自己當時的心態,竟然不是對於她們同是女性而質疑側目,反而一直在糾結“既然肖凜是女生都可以追到柴老師,如果自己主動點應該也是能得到柴老師的青睞吧,再怎麼身份上自己比肖凜還少爲難一層”諸如此類……?

傅明塵用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速度和結實過硬的心理接受能力接受了肖凜所說的一切事實。當他看到當初意氣風發在操場上出盡風頭的肖凜像是去了光澤的珍珠一般晦暗時,他也很嚴肅的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