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且略帶點陰影般的環狀燈光恰到好處似的均勻分佈在臥室的每個角落,雖然也許無法顧及像是靠窗的牀與毗鄰的書架這些細微之處,然而好在卻雨露均沾。就連被隨手放在門後的吉他也有照顧到。
緊接着,有些寫累了的筱看似彷彿帶着些煩躁不堪的表情抖了抖夾克外套的袖子,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隨後便繞過左手邊的衣櫃,來到了被安放在牀邊,那積了些灰,像是睡着了似的書架前——
而由於這兩者之間的過道空間不論怎麼看都有些狹窄,而且僅容納得了一個人,所以她只能竭盡全力橫着進出。雖然不至於被夾角絆倒,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些難受的。
但是此時此刻她卻不得不暫時對這樣進退兩難似的現狀暫時忍耐——因爲自己現在得查找關於樂譜方面的資料。所以必須得忍着,也沒辦法抱怨吧?
頭頂上彷彿忽明忽暗的枝形吊燈彷彿像是不倒翁似的左右搖擺着,稍微有些刺眼......
這時只見她將手用盡全力伸向書架的第三層,但是即便踮起腳尖了還是差那麼一點。最後,她不得不一邊帶着對身高的無限怨恨;一邊不斷地嘗試着跳起來!
結果就因爲用力過猛的緣故,而被放在樂譜資料外側的遊戲軟件毫不留情地一次又一次敲了腦袋。
最後也不得不看着它們全部七零八落散落在地的慘狀。
而趴在它們中間的筱現在的模樣,就像是隻無能狂怒似的貓一樣——自己和自己在拼命較勁兒,可是即便如此她最後也只能像是認栽似的將遍地散落得七零八落似的樂譜按新舊順序一張張小心翼翼地撿起來。放回原來的地方。
更有甚者是她不得不以匍匐在地似的姿態去撈掉在牀底下的樂譜與稿紙。然後再將撈出來的它們拍掉灰塵,同樣按順序整理好,並放回原處。
好在這樣的事只是偶爾發生——但是爲什麼偏偏每次都能惹得自己原本風平浪靜似的心情變得像是泥石流過境般糟糕?老實說她真的相當費解。偏偏這時候,憂那傢伙的鼾聲還輕而易舉地透過彷彿薄如蟬翼似的牆壁聽得清清楚楚——
“難怪不回我消息?哼......原來你這狼心狗肺的傢伙睡得倒是真香啊!?”
越想越氣的筱直接踹了冷冰冰又硬邦邦的牆壁一腳,結果頓時痛得她齜牙咧嘴!甚至不由得剎那間倒在身後的牀上,抱着那看似已經紅腫起來的右腳不停地又搓又揉。
不一會兒乾脆就這樣躺倒了下來。
眼前是放在並不寬闊的牀中央,類似可以從兩邊摺疊起來的木質紋樣電腦桌,擺在那上面的是她用目前爲止大部分積蓄購得的平板電腦。而現在她正凝視着一片空白似的Word。沒錯,這玩意兒雖然被打開了,但是上面卻是猶如銀裝素裹似的一片空白。
什麼都沒有寫......
前一天演唱會順利結束,反響也出乎意料得好,這當然可喜可賀。然而她現在卻不得不想方設法絞盡腦汁寫出繼《關於你的歌》之後的新曲。工作室那邊已經發了好幾條催促的短信了。
然而她卻連一星半點兒的靈感都沒有,腦海裡此時此刻簡直猶如一團亂麻般混沌。
所以她纔想要嘗試着與憂聊聊,看看那傢伙能不能有好主意,但是從傍晚到現在他居然連哪怕一條Glin消息都沒回——“真的讓人很火大!”
然而就在她爲此而苦惱得像是兜入了死衚衕似的瞬間,憂事實上也被相似的煩惱困擾着。
結果他就這樣想着想着睡着了都不自知,甚至連鞋襪都是澪幫忙脫的。順帶一提被褥當然也是妹妹幫他蓋的——“居然就這樣睡着了,難道說哥哥你就不怕感冒嗎?”
雖然心裡這麼抱怨着,澪卻還是幫他把這些都做完了。順便也將緊挨着牀的窗簾拉上了......
正在這時她看見了哥哥隨手丟在枕邊的手機,屏幕居然還時不時亮起——在這原本光線就顯得昏暗的臥室裡非常醒目。
“真是拿你沒辦法,雖說以我的立場做這種事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照顧你一輩子啊——所以啊......雖然可能你會厭煩我說這種話,不過如果可能的話還是儘快找個女朋友吧?”
澪一邊帶着這樣的想法;一邊回覆了消息:“對不起,哥哥他已經睡了。所以沒能及時回覆......非常抱歉。”
然而即便早就知道了回消息的是澪。但是不爽的地方終歸還是會不爽。
“沒關係。”
可是除了回覆這麼一句小心翼翼將情緒藏起來不被她看穿的話語之外,筱,或是“竹筴魚”又能再說些什麼呢?可偏偏這種時候,自己拿在手裡的手機又再次不看氣氛似的響了起來——
此時此刻她甚至連接聽都不想。甚至覺得那近在咫尺似的來電鈴聲都非常刺耳......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緩緩按下了接聽鍵。畢竟不能那麼自私啊......尤其還是奏打來的電話。
以她那惜字如金似的性格,會主動這麼做還是相當罕見的。也就是說——肯定是有什麼事兒吧?
“怎麼了,這麼晚打我電話?”
所以她又不由得再次將有些痠痛的身體重新靠在牆上——然而傳來的卻好像只有淋浴的聲音似的?那傢伙難道就不能挑挑時機嗎?哪兒會有人一邊淋浴;一邊保持通話的?
而且還以強硬的口吻要求自己別掛斷?
這到底是怎麼樣的思考迴路才能想得出來啊?“我掛了!”
“都說了別掛啊......”然而就算是將類似的抱怨毫不隱瞞似的迎面丟給她也只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所以有時候她是真的無法理解奏這奇奇怪怪的堅持到底是什麼原因——
“只是習慣而已,別在意。”
雖說她本人是這麼解釋的。可是這根本等同於什麼都沒有解釋嘛!所以筱也只能把那種說法老老實實接受了。
“新曲怎麼樣了?我猜你現在一定沒有任何靈感吧?畢竟《關於你的歌》這首歌已經能看出你到底有多麼掙扎難受了。不過你其實很享受這種‘用不同的身份和他相處’的樂趣吧?”
奏彷彿只用了片刻時間就把筱心裡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的想法全部輕而易舉地脫口而出了。這着實讓她後背不由得直冒冷汗!就好像被人時時刻刻窺探着內心似的。
那樣的感覺別提有多毛骨悚然了。
同樣的也讓人分外討厭——“我說奏,你難道是那種只要一刻不挖掘別人內心的想法就渾身難受的那種人?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
話說這對話已經不知不覺變成了互相挖苦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可是顯然,一邊小心翼翼在浴室鏡子前把頭髮吹乾;一邊裹上浴巾的奏並不在意她的挑釁。語氣還是那樣遊刃有餘,從她臉上絲毫看不出被筱的話影響的痕跡。
緊接着緩緩邁入客廳的她打開圓形頂燈,以及隨手就能按到的壁燈。然後任由自己的身體倒向柔軟的沙發,柔和又恰到好處的橘黃色燈光緩緩覆蓋全身的感覺,出人意料似的舒服。
“如果這麼說的話,或許我們該一起去也說不定?”
奏一邊隨意晃盪着腿;一邊看着它帶着拖鞋甩來甩去。而且在這基礎上還給了筱看似致命的一擊......頓時使得她不由得陷入了理所當然般的沉默。
“剛纔工作室打電話到我這來,說是希望讓我轉告你他們已經嘗試聯絡過那傢伙的事——”
“那傢伙?誰?”
緊接着。筱被她忽然莫名其妙挑起的話題惹得同樣感覺一頭霧水,甚至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了......並等着奏接下去的解釋。然而她卻故意到此爲止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筱就彷彿醍醐灌頂似的追問她:“喂喂喂,等等!等等啊!?你說的那傢伙,難道是憂嗎?!”
她甚至因爲過於震驚而猛地從牀上滾了下來,瞬間鬧出相當程度的動靜——而且聽着聲音,像是腦袋結結實實似的磕到了地板上吧?好像還是以歪斜着的角度?
“疼疼疼疼疼!?”
奏在筱不由得喊疼的瞬間,也彷彿緊跟着嘆了口氣似的。不過這之後她耐心地等着筱恢復到了能再次參與對話的時候。“磕到腦袋了?怎麼會有那麼大聲音?”
然而事實上,筱在滾下牀的瞬間,不僅面部結結實實摔在了地板上,同時瞬間無法掌握平衡的身子還把吉他給一塊兒帶倒了。而且現在那玩意兒也正牢牢地壓在她腿上。
霎時間使得她連“垂死掙扎”似的姿勢調整都覺得非常費勁兒。手機還不巧滑進了牀底......不過由於事先開着免提,所以和奏的對話並沒有就此中斷。
同時也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畢竟,某人動搖得那麼厲害什麼的,這還是迄今爲止的第一次。所以,她纔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此便打算在筱恢復正常狀態前,先保持沉默。免得再雪上加霜。
“你說的是真的嗎?工作室好端端找他做什麼?再說了,我姑且不論,可他還是學生啊——”
“喔?比起自己你更擔心那傢伙嗎?”
剎那,奏帶着彷彿察覺到了什麼似的語氣追問了一句爲什麼。但是顯然,就算是自己也無法再從此時此刻認真起來的筱口中再套出什麼值得繼續捉弄她的情報。
不過作爲難得的餘興節目來說,這種程度已經足夠有趣了。
“話說你這麼慌做什麼?工作室只是看上了他在演唱會上即興伴奏的天賦。因此建議他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嘗試着過來做份兼職而已。順帶一提我覺得這裡面絲毫沒有任何值得你慌成那樣的要素——”
“難道不是嗎?”
在奏這環環相扣似的誘導式詢問下,她根本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不如說,即便筱想反駁,可是根本沒有適合的理由啊。再加上對方又是個對細節方面的洞察力強得不可思議似的傢伙——根本不可能有辦法瞞得了奏的。
哪怕僅僅只是稍露破綻都會被她逮個正着。
所以,筱只能——“任君想象!”這麼看似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不過說真的,我覺得邀請他來工作室兼職只是表面上的理由。而事實上我想你也注意到那傢伙的‘絕對音感’和非比尋常的記憶力了吧?我想這纔是真正讓工作室對他動心的真正原因——”
“所以纔會想要把他拉攏過來?”
到此爲止,奏默許了筱那不假思索似的的結論。緊接着電話裡又傳來了泡咖啡的聲音。然而因爲奏有買全自動式咖啡機,所以即便如此也幾乎都是機械碰撞,並互相運作、協調的聲音。
“或許就是因爲這樣吧?畢竟‘絕對音感’這樣的能力雖然對你我來說已經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但是仍不能改變它相當罕見的事實。所以一旦遇到擁有這種能力的傢伙,工作室那邊怎麼可能不下手呢?”
她一邊把熱騰騰的咖啡捧在手裡走出廚房;一邊繼續說着自己的想法。而且似乎有點兒滔滔不絕的模樣?
“會面的時間敲定在了明天——不,現在或許該說是今天了......”
緊接着,兩人不約而同似的看向窗外——原來不知不覺,原本漆黑,像是無底深淵似的夜空已經迎來了它的再一次破曉。
“什麼!今天?!”
然而,奏的這句話,或許對此時此刻正困得不行的筱來說,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原因吧?瞬間只見她就那麼整個人僵在了距離臥室門觸手可及似的地方。
也就是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自己必須以“偶像”的身份和憂見面。
不如說,如果兩人都正巧在同一間工作室的話,就算是不想見到也是不可能的事兒吧?想着想着她不由得滿臉通紅。而且奏那傢伙還在此基礎上補充了聽起來像是“在傷口上撒鹽”似的一句話......
“我們都得出席,所以你別想着能找個藉口藉機開溜。勸你還是老老實實放棄吧——”
不得不說她的這番話等同於一瞬間便親手澆滅了筱最後的希望。惹得瞬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她在Glin上剎那間給憂狂發了數十條求救似的信息。而且手速快得令人歎爲觀止......
使得早上剛醒來,甚至還沒充分再次感受到被窩溫暖的他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
“爲什麼你被ASTR工作室邀請兼職這麼大的事你都不事先跟我商量商量啊?!”結果“竹筴魚”直到他洗漱完下樓來到餐廳的時候還在呵斥着這個。
“爲什麼?你又不在那兒工作。”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你今天確實是打算去的吧?問題是你知道所謂的面談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嗎?”
當然,憂的回答一點都沒超出她的料想。見狀,筱只好用最短的時間穿戴整齊——因爲今天是套頭衫,所以用不着平常的那頂鴨舌帽了。而只要注意點兒別讓兩邊的頭髮露出來就行了——
帶着這樣的考慮,片刻後他就到了憂家門口!
“是我,趕快開門!”
憂剎那間也被他這罕見的大嗓門給嚇了一跳。所以連外套都沒來得及換便快步來到了玄關給他開門。半途膝蓋窩還被鞋架毫不留情地磕了一下!
“真是的!快穿上外套跟我走——!澪,不好意思,這個笨蛋暫時借我一會兒!”
“啊!是......?”
“去哪兒啊!話說你爲什麼那麼着急?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面對他那彷彿滔滔不絕似的疑問,“竹筴魚”只丟給了他一個類似“給我閉嘴”般的目光。緊接着便拉着他下樓;乘上出租車,拜託司機往南街的百貨商店駛去。
“爲什麼去那兒?有什麼必要嗎?難道我這身衣服不夠得體——?”
此時此刻,憂只穿着一件雪花白色似的短袖襯衫,外面隨便套了件茄紫色紋樣的衛衣外套;搭配上運動長褲,和寒酸得不知道多久沒擦過的球鞋。
簡直隨便得讓人想要把他打一頓!
“廢話!哪兒會有人穿成這樣去面談的......你好歹也動動腦行不行?”
話音剛落的瞬間,也到了目的地。而且就算是他不情願,“竹筴魚”也懶得再聽他囉嗦。眨眼間便把在衆目睽睽之下尷尬得好幾次想要立刻逃走的他不由分說似的拽進了商場。
萬幸的是,此時此刻商場里人還不是非常擁擠。所以趁着這機會,他拉着看似已經完全死心的憂直奔服裝專區裡的西裝類目分區——也不顧他拼命解釋說自己不可能適合穿這玩意兒。
“就算是不適合也給我忍着!”
緊接着便將數不清的款式往他身上丟,最後不容置疑似的要求他全部都試穿一遍——“你在開玩笑吧?!”
“你會和我姐姐見面......嗯,出於某些私人原因,我不想讓她對你留下不好的印象。好了,趕快去!半小時之內給我想辦法搞定!”
“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緊接着便聽見了憂糾結得不得了的抗議。然而很遺憾的是,他要做的事兒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哪怕一星半點兒。同時,趁他進入更衣室的瞬間,“竹筴魚”也彷彿憑空消失似的不見了一般。
那種感覺就好像從最初開始,他就沒有存在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