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微風吹落葉片所發出的聲音;那是冬季若即若離的聲音,那是陰雨綿綿不停地拍打着地面的聲音。不知不覺的剎那,四周彷彿便被類似的聲音填滿了似的。而這種情況在奏將車駛進西郊觸手可及似的雨林地帶後,就自始至終一直持續着。
不僅如此,眼前還有那濃得連方位都快分不清的濃霧,再加上原本道路就有些崎嶇狹隘。所以總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產生突如其來似的顛簸。沒錯,之所以會頻繁出現這樣的情況並不是她駕駛技術差的問題——
雖然筱很想這麼說,但是這顛簸的程度、次數是不是也太頻繁了點兒?所以凡是該抱怨的地方她可一點兒也沒少抱怨。頓時惹得奏不勝其煩:“既然你意見那麼多,要不換你來駕駛?!”
“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想,但是你也知道我暈那玩意兒吧?”
筱一邊不甘示弱似的指着儀表盤抗議;一邊蹬鼻子上臉似的朝正在氣頭上的奏扮了個相當誇張的鬼臉。頓時惹得她無話可說,看起來只能嘆着氣投降認輸。——
然而其實筱只是礙於沒有駕照罷了。事實上她的駕駛技術也並不那麼慘不忍睹。只是一旦真的交給她駕駛的話,在各種意義上都會引發不必要的問題。所以奏才懶得去和她爭......
應該說,要不是這傢伙無論怎麼軟磨硬泡都不肯去考駕照的話,自己也用不着自學駕駛了。更用不着花錢考駕照......所以說——“既然如此的話,就閉嘴。”
“可是啊——”
可是在她還想要就這個話題據理力爭的瞬間,車身又再次發生了詭異的顛簸。如果不是此時此刻繫着安全帶的話,甚至都有可能直接被甩出去啊......
果然,當時就不該聽奏的建議抄近路的,結果不但沒早到,甚至還晚了一個小時。
“前輩?沒事兒吧?”
看着好不容易纔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甚至連邁步都有些搖搖晃晃的筱,朧與櫻立刻走上前扶住了彷彿像是個不倒翁似的她。而且怎麼看那都像是出現了難得的暈車症狀。
“的確是說要抄近路的我不對,非常抱歉!”
然而筱身體雖然看着還是隨時倒下去都不奇怪的模樣,不過即便如此她依舊不依不饒——“可我確實有提醒過你的吧?奏?然而你當時卻拍着胸脯保證說什麼萬無一失......”
看來即使是在暈頭轉向,甚至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的這個時候,這傢伙也打算抓着自己好不容易纔露出的破綻,狠狠地奚落一番。而且效果看起來好像非常不錯的樣子?因爲,奏此時此刻真的感到相當慚愧,而深深地低下了頭。
不過這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在單方面欺負人吧?
朧與櫻一邊竭盡全力用肩膀撐着這樣的筱;一邊又不停地想要安慰越來越失落,甚至看上去都有些陷入莫名其妙的自我厭惡中的奏。可是就算兩人費了半天勁兒,她的情緒也沒有什麼積極的變化。
但是這樣的她卻莫名讓人不由得覺得有些可愛。
“奏前輩......我想筱前輩她只是想趁機捉弄你罷了——”
櫻話音剛落的瞬間,朧也趕緊附和着她的話。緊接着,奏似乎總算是恢復了一點兒精神。——雖然她看起來還是蹲在地上不肯起來,但好歹肯擡頭看着她們倆了。
“話說你們倆有誰帶着暈車藥嗎?那傢伙的狀態必須得吃點兒才行。”
不過只過了一會兒她看起來就已經從剛纔的情緒中掙脫了出來,同時也重新站了起來。不過卻是默默走向身後相反的方向——位於樹蔭中的停車位。
“前輩,暈車藥的話我帶着呢!話說都這時候了,你還打算去哪兒啊?!”
剎那間,見到奏重新從身後陰影裡將保險槓完全斷裂的車從剛纔空着的車位裡緩緩倒出來的朧不由得急了......
“當然是去修車啊!”
解釋完的奏不由得再次嘆了口氣——同時她也不經覺得......就算將以往的份兒一股腦兒全加在一塊兒,也沒有此時此刻累。說真的,這完全是毫不誇張的說法。
“總之我會在半小時之內回來的!”
說完便霎時間離開了車站。而不久之後便被無數植被所製造的陰影遮住了漸漸變得朦朧起來的輪廓,緊接着朧利用這個時間給筱服下了暈車藥。“好苦啊?!”
結果,從前就不擅長對付各種藥品的她只是用舌尖稍稍碰了一下,人就眨眼間後退了至少十米!而且還是用跑的......這頓時讓兩人霎那間傻眼。最後還是靈機一動的朧從口袋裡掏出了糖果——
雖然加入工作室時間不長,但是她已經在這差不多僅有半年的時間裡迅速便將筱的喜好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了。果不其然在糖果的引誘與她那軟磨硬泡似的連哄帶騙下,筱總算是把暈車藥喝下去了——
“好,這是給乖孩子的獎勵!”
隨後,依照先約,朧將糖果塞給了她。頓時惹得櫻在一旁看着差點兒眼淚都笑出來——“說真的,你們到底誰是前輩啊?”不由得這麼調侃着的她不停地偷瞄着筱那邊——
“我也沒辦法啊!不擅長的東西就是怎麼都沒辦法變得擅長嘛!”
緊接着,在這幾乎等同於日常拌嘴的餘興過後,三人利用車站那像是宿舍似的小木屋打發時間——雖然裡面現在已經沒人使用了,不過卻仍舊有些報紙雜誌之類的放在桌上可供閱覽。
所以在等着奏回來的這段時間裡倒也不會無聊得讓人想發牢騷。
更不別提,奏真的在分毫不差的時間回來了。
說真的,這傢伙把握、安排時間的能力真的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而且她還給三人帶來了罐裝汽水,自己則是罐裝啤酒......
而那恰恰是筱被工作室嚴禁觸碰的危險品。如果非要找個恰到好處的比喻的話——給這傢伙喝啤酒幾乎等同於把一個根本不會游泳的傢伙給不顧一切地扔到海里去一樣。
沒錯,雖然第一次見時所有人都覺得出乎意料、大吃一驚,然而那確實是毫無疑問的事實。所以即使已經到了這個年齡,她還是一如既往被嚴禁觸碰各種酒類飲品。
尤其是在一些場合她還非要打腫臉充胖子似的證明自己酒量很好,結果每次都把自己灌到甚至不省人事似的地步。而每當這種時候,奏的存在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她的酒量好得簡直能讓人不由得大跌眼鏡......
有時甚至連理事長都不由得感慨:只要有她在的話,工作室甚至連醫療專家都用不着配屬了。當然這樣的妄想在提出來的瞬間就被當時的奏義正辭嚴似的否決掉了。
“的確,我確實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下掌握了一定量的醫療知識。但是那有相當一部分僅限於理論層面,所以,請務必好好考慮這方面的問題。明白了嗎?”
在她那不容置疑似的氣勢下,理事長沒一會兒就敗下陣來了......更糟的是,就連往日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威信也在眨眼間被粉碎得七零八落。順帶一提,甚至連同在職員心目中的形象也一落千丈了。
而且恐怕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認真起來的奏......即便是隻言片語也有着這種程度的破壞力。
而正當四人都不知不覺陷入彷彿近在眼前的回憶中的同時,理事長總算是姍姍來遲——“身爲理事長卻睡過頭?這種事不管怎麼說也太離譜了吧?”
結果第一個撲向他的便是奏那嫌棄得無以復加似的目光。
“鬧鐘撲街了,我也沒辦法啊!”
瞬間弄得原本就已經非常狼狽的理事長眨眼間更加狼狽不堪了。萬幸的是在這一系列插曲之後,一行五人總算是登上了換乘班車。雖說比預定到達目的地的時間還是晚了半小時什麼的,可也總算是到了嘛——
綜上所述,就別再深究路上到底還發生了什麼唄?
只是,她們,包括筱在內的成員都沒有想到這次的拍攝地居然選在了鄰鎮。而且,要到達最終的拍攝場地居然還得經過一段僅僅只是眼睜睜地看着就不由得讓人覺得心裡七上八下似的山路。
而且還陡峭得不禁讓人直冒冷汗。——從上往下成幾乎90°直角環狀延展開來......
然而,由於這是工作,因此即便是擔任主唱,同時在成員裡又有着一定話語權的筱也沒法提出異議。可就算是這樣,有危險的地方還是會有危險。沒過一會兒,她便漸漸開始不由得質疑起當時的自己到底爲什麼要選擇這份工作了......
見狀,早就知道筱有些恐高的奏主動從前邊握住了她的手——
不得不說,這種時候,奏的這份不可思議的冷靜沉着真的非常靠得住!硬要說的話就彷彿像是救命稻草似的吧?不過這也可能僅限於對自己來說而已。
“謝謝啊,奏。幫大忙了!”
然而奏卻連頭都沒回,只是悄無聲息似的又再次握地更緊了些。畢竟某個傢伙在這種時候如果不拉一把的話,可能連邁一步都得花上很長時間。終於,在好不容易登上山頂的瞬間總算是能喘口氣了。
接下來只要乘坐眼前這纜車到達對面就可以了——“奏?你說如果掉下去會怎麼樣啊?”
“粉身碎骨嘍?”
“......”
她話音剛落的瞬間,頓時嚇得片刻前還在不斷往下看的筱趕緊收回視線。可即便如此,她的雙腿卻很誠實似的依舊在抖個不停。經過了大概45分鐘的路程,五人總算是平安到達了目的地。然後便緊鑼密鼓似的進入了拍攝狀態——
原本應該是這樣沒錯......而事實上工作人員也正是那麼做的。但是筱沒料到的是......拍攝不是在充滿和風氣息,有着榻榻米,以及暖氣的室內,而是室外!
“哈啊?!”
沒錯,是在冰冷刺骨的寒風一個勁兒嘗試着往領口,以及各個角落間的空隙往衣服裡鑽的室外!
“有沒有搞錯啊?!現在是2月份......還能勉勉強強看到雪的2月份啊?您讓我們在這麼冷的天氣裡,穿得這麼單薄站在雪地裡!?我要回去了!!”
說着筱就開始賭氣似的收拾行李......
事實上就像筱說得一樣,就算現在屋裡已經把能開的供暖設備都已經打開了,可由於所有成員穿的都是夏裝......所以即便已經圍着客廳生起的篝火坐成一圈了。可是還是冷得有些受不了——
“太過分了!”
這次就連一向對工作室的決定很少表示異議的奏也極其罕見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她那毫不遮掩的態度讓理事長瞬間變得進退兩難起來。可即便如此工作還是得做;EP專輯封面還是得拍——
也就是說,要做的事基本上沒有發生任何實質上的變化。甚至很有可能增加......就連晚上試了無數次想要一個人悄悄溜走的筱也被奏硬着頭皮勸了回來。
“你不是也同意我的看法嗎?!”
“可事實上,就算是我同意也沒有用啊......”
奏瞬間也變得精疲力盡。
而此時此刻,筱看上去已經變得有些歇斯底里了。可就算奏什麼都不說,她也知道奏的動機——畢竟個人情緒與工作是完全毫不相干的兩回事。
所以筱只好又踩着遍地厚得像是被褥似的積雪回到房間裡。緊接着,鑽進了被窩。並按照慣例好幾次想打開Glin看看憂有沒有發消息過來......
然而好幾次點亮手機屏幕,想要打開Glin的她都被莫名其妙似的糾結與猶豫阻止了——其實筱是知道爲什麼自己在這時候會有這種類似一團亂麻,甚至像是打了死結似的煩躁心情的。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的話,她現在也沒必要那麼糾結——
沒錯,如果那天自己沒有揮下那巴掌的話......就不可能會那麼難過了。
又或者如果喜歡上一個人是類似的感覺的話,那麼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要喜歡上會比較好呢?
不知道......這個像是突然冒出腦海的問題,不知不覺便將她逼進了彷彿退無可退的死衚衕。
然而她更不知道的是,現在憂也正巧在苦苦思考着同一個問題。可是得到的結果卻和這時候的自己一樣彷彿剪不斷理還亂,甚至根本就連思考都顯得白費力氣。
更要命的是,自己的手機還被妹妹收走了。
“你知道嗎?澪,在現代社會如果沒有智能手機的話,是根本活不下去的——”
可是即便他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但是妹妹依舊錶現得愛搭不理......原本那張可愛得讓人不經想要狠捏一把的臉上此時此刻卻大大方方地寫着“我很生氣”四個大字!
當然,澪這並不是針對自己的。憂雖然知道這點,但是也沒法兒否認自己也是主要因素之一。
“喝得醉醺醺,一身酒味......甚至還摔得遍體鱗傷!那傢伙,我絕對饒不了!!畢竟,連我都沒狠下心打過你——那那那,那傢伙他憑什麼打你?!”
瞬間因爲過於激動,她的舌頭好像都打結了......
澪話音剛落,只見憂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倒回枕頭上了——
“有一說一,澪。這話我已經聽你說了第233遍了,說真的你難道不覺得這種行爲本身就很蠢嗎?”
“那又怎麼樣!總之我哥哥我打可以,別人不行!!明白了嗎?!”
“是是是,你說得對。”
同時,兩人之間類似的對話也進行了差不多......已經數不清多少次了。不過這次,澪卻在噘着嘴扭過頭的同時將手機拋還給了他,畢竟作爲妹妹來說,她太瞭解憂了......若是自己真的一直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的話,那可能真的就會惹他不開心的。
然而那樣的結果卻是澪最不想看見的。
“傻哥哥。”
那傢伙好像在把門帶上之前,說了這麼一句來着?
總之,莫名其妙獲得了允許的憂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緊接着他迫不及待似的打開手機看了看Glin消息——然而奇怪的是,“竹筴魚”並沒有發來哪怕任何聯絡。取而代之的,卻是她姐姐發來的視頻通話請求。
雖說已經超時了,但是應該可以回撥吧?
於是憂想都沒想就回撥了——自己現在好歹是個“什麼都沒幹”的助理。所以就算是用這個理由和她打聲招呼也是可以的吧?帶着類似的,有些僥倖的想法......他靜靜地等待着對方的迴應......
萬幸的是,很快就接通了——
“那,那個......”
可誰知到了這個節骨眼,兩人卻不約而同地陷入了莫名其妙似的緊張情緒中無法自拔......剎那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如果說憂是因爲第一次和筱以這樣的形式說話,再加上她現在又是剛洗完澡裹着浴巾......
那有點兒煽情的模樣而感到做賊心虛的話,那麼此時此刻筱又是因爲什麼理由也顯得那麼緊張呢?
最後,深呼吸了會兒的她總算是打開了話匣子。
“你意外受傷的事,我聽說了。雖然有很多話想要說,不過......得爲妹妹對你做的事說聲對不起。那傢伙回家後被我教訓了好久,就算是現在也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呢......”
“嗯?你們倆現在在一塊兒嗎?”
“對。今天我因爲拍攝EP專輯封面的工作,現在在鄰鎮。她也跟着一起過來了......就像個跟屁蟲似的,臉皮厚得彷彿城牆一樣——”說到這裡,憂不由得笑了......
不過由於被叮囑了臉部肌肉還不能劇烈活動的緣故,霎時間疼得他整個臉都扭曲得觸目驚心......看着簡直就像是碎得七零八落的玻璃似的。
“沒,沒事吧你?!”
當然,他那樣的表情也把筱眨眼間彷彿嚇出渾身冷汗。
憂現在全身上下都像個木乃伊似的纏滿了繃帶,而且手腳還被顯而易見的石膏固定着......可即便如此也還是能看見明顯的大面積瘀傷。有些甚至藕斷絲連似的銜接在一起。
看起來真的傷得不輕。
“對不起,妹妹給你添了那麼多的麻煩。不過醫藥費我已經事先幫忙墊付了哦?所以那方面你不用擔心喲?——”
“等等!你來過醫院?什麼時候?!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話音剛落,劇烈得疼痛使得他捂着右半邊臉鬼哭狼嚎似的嗷嗷直叫......
這個瞬間,筱忍不住被他那彷彿身不由己似的誇張反應逗笑了——
“怎麼?難道你還想親自和我道謝嗎?”
緊接着,便像是故意挑釁似的追問了那麼一句看起來完全是心血來潮而想到的話。然而憂此時此刻的表情卻變得非常認真——
“那還用說嗎?畢竟我們現在還——”
眨眼間他剛到嘴邊的話卻被筱有些蠻不講理似的打斷了......
“你現在已經正式成爲樂隊助理了,所以硬要說的話,我做這種事纔是理所當然的。明白了嗎?”
眨眼間,憂對她的話完全無法反駁。同時也明白,就算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這個人的主張恐怕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所以即使被說是騎虎難下,他也只好接受了這樣的說法。
雖然,稍微有點兒狡猾......
“那今晚就先到這兒吧?畢竟我明天還有拍攝工作要做——”緊跟着畫面微微晃動,之後她就真的看似毫無留戀地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