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猶如忽然降臨的“世界末日”一般,澪雖然已經有所準備,並自信即便是聽到什麼“離譜”的事實都能保持冷靜。然而當坐在旁邊沙發上的筱說出那個聽起來像是在“胡說八道”的事實的瞬間,她依舊感到心裡有什麼東西被毫不留情地挖去了一角!
“你的意思是,難道我們都會死嗎?”
深呼吸幾次後,她輕輕攥緊了拳頭,目不轉睛似的盯着此時此刻笑得同樣看似非常無力、剋制,而且難受的筱,心急如焚地追問她。“如果什麼也不做的話,確實會迎來那樣的結果——”
只是,筱輕輕搖了搖頭,避開了她的視線,輕輕地說。“怎麼可能啊?!”剎那,只見澪站起來衝過去,拼命用不由得微微顫抖着的雙手按住她的肩膀帶着既震驚又不敢相信的表情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又爲什麼要把這告訴哥哥啊?既然如此,不知道不是更好嗎?!”
澪一邊不停地搖晃着她一邊說,不知不覺聲音已遍佈了斷斷續續的哽咽,“你爲什麼要做這種多餘的事啊!”說着說着,她就那樣跪在了地板上,雙腿不停地顫抖着,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氣似的。然後任由淚水不斷地掉下來。
“抱歉,真的對不起。”
看着這樣的她,筱伸出手去,結果就在快要碰到澪肩膀的剎那,被她毫不客氣地揮開了,“別在這假惺惺了!從你出現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討厭你。現在更討厭你!”
“對不起——但是我......”
“我不想聽你解釋啊!閉嘴行嗎?”她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澪不由分說地打斷,“說到底,當初同意你住下就是個錯誤!如果早知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的話——!”
澪自顧自地發泄着對筱的怨恨和怒火,將那樣的情緒一個接一個像是摔炮似的扔到眼前。然後終於開始嚎啕大哭起來,“說的也是,我會立刻離開的。”
說完,筱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趿拉着腳上不成對的拖鞋,往玄關走去。而當澪終於想起來自己說的話而回過頭想要再說些什麼的剎那,她已經不見了。
就像是“忽然出現又憑空消失”那樣,彷彿這麼個人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似的。
而此時此刻,街上的路燈隱約還有些亮着,燈光下聚集了好多飛蛾還有螞蟻那類的昆蟲。它們不停地在頭頂、腳底亂飛亂竄,越聚越多,隨着忽明忽暗的燈光,自己的倒影也被拉得越拉越長。
只是看起來歪歪扭扭的,很沒精神。
“我到底在幹什麼啊——”
被澪從那個家裡趕出來,連要去哪兒也不知道,更糟的是好巧不巧現在肚子還餓得咕咕叫。緊接着爲了多少減少點飢餓感,筱帶着有些恍惚的暈眩感跌跌撞撞地走進了一家酒館。
不料在她拉開門的剎那,就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視線——可理由什麼的現在的她才懶得去管,而是直接找了個櫃檯斜後方最靠裡的位置坐了下來,“您想要什麼?”
而面對店員遞過來的菜單,也只是簡簡單單地掃視了一遍就扔在一邊了,“麻煩給我來些甜酒和豬排飯——”
“知道了,請稍等。”
說完,店員便轉身離開又繞到櫃檯裡面去了。幸好,店裡的水是免費的,而且就放在自己的右手邊,所以筱想都沒想,拿起杯子就發泄似的往喉嚨裡倒!彷彿就像是朝垃圾桶裡扔垃圾似的。
哪怕她現在並不渴。
說起來自己剛纔要甜酒時店員的反應很正常——“難不成我現在看上去已經到了即使喝再多的酒也沒人會覺得奇怪的年齡了嗎?”就在她這麼想的瞬間,店員正巧把東西都端了上來,然後微微鞠了一躬就轉身離開了。
緊接着只見筱右手拿着杯子;左手握着酒瓶,在輕輕晃了晃瓶子後,就開始以很嚇人的速度往杯子裡倒酒。
她一杯接一杯像是喝水似的往喉嚨裡倒,也完全不顧已經充滿整個口腔的甜膩與越來越濃烈的苦澀感——原本,筱並不喜歡喝酒,甚至有些抗拒包含“乙醇”成分的飲料,但是當它能爲自己減少些痛苦的時候,則是例外。
隨着時間的推移,她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然而還是堅持到了酒館打樣的時間才被趕出來。
接着,又去垃圾桶旁邊像是要把整個胃都給掏出來好好搓一番地吐了好一陣。“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希望他能活下來——對不起!”一邊吐一邊含糊地帶着哭腔不停地說着這些話。
此時此刻愈發乾癟的喉嚨就像是在冒火似的。
“嗯?”
這時候,對面走來了一羣人,看樣子像是經常出沒於附近的傢伙,他們悄悄地從四周緩緩包圍了正醉得連直線都走不了了還差點兒撞上電線杆的筱。而且怎麼看都覺得,不懷好意。
“煩死了,別碰我!”
其中一個體型像是筆桿的男人剛想伸手的瞬間就被筱不由分說地吼了,“嘁,一幫毫無眼光的傢伙——”話沒說完,就被眼前的男人狠狠地掐住了脖子,“你說什麼!?”
從他那惱羞成怒的表情來看肯定是被戳到痛處了。
“今天我不想浪費時間陪你們,所以放手!”藉着酒勁兒,筱又毫不客氣地罵道。不料就在對方被徹底惹惱想要揮拳揍過來的瞬間,背後忽然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趁他回頭的剎那,一拳結結實實打在鼻樑附近!
速度快得他甚至都來不及反應就摔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連眼鏡都碎了!
鼻樑也向左歪了差不多90度——血止不住似的往外涌。
“真是的,只是不放心折回來看看,你沒——”奏冷冷哼了一聲,甩了甩那有些隱隱作痛的右手,然後才扶起倒在垃圾桶旁邊的筱。然而她的話說到一半卻被牢牢地卡在了喉嚨裡,“怎麼是你?”
有些吃驚的她帶着驚愕不已的表情瞪圓了眼睛。
“是你啊——”
面對她那有點兒莫名其妙的疑問,筱卻只是回了句這樣的話,“......渾身酒氣,你到底喝了多少纔會喝成這樣啊?”奏抱着胳膊邊問邊皺眉,語調和眼神裡的不爽早就顯而易見地朝她撲過去了。
“想知道嗎?”
筱慢慢走過來,“咚”一聲把腦袋靠在了奏的肩膀上,“喂!”頓時,她雖然覺得很不耐煩,但卻沒有甩開筱的意思。“去我家再說吧,唉......”
緊接着,奏就把她帶到了自己家。
不一會兒,筱就甩掉了腳上的拖鞋,像歡呼那樣把雙手舉得高高的趴在了沙發裡。順便把臉也幾乎整個埋在了眼前的抱枕裡。面對奏從廚房端來的茶絲毫不爲所動。
“發生什麼事了?”
非常無奈的奏只得將剛剛泡好的茶放在了眼前的茶几上,邊看着它冒出的熱氣飄向天花板邊問。“我啊......被澪趕出來了!”說着,筱不由得發出了欸嘿嘿似的笑聲。
“啊?”
頓時覺得莫名其妙地奏不禁伸手撓了撓頭髮,“怎麼回事?難道是你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嗎?”不料,自己這纔剛說完就聽見她那斷斷續續似的辯解聲裡帶了明顯的哭腔與梗咽,聽起來非常壓抑——
緊接着就如同無論如何也關不上的水龍頭似的開始嚎啕大哭起來,甚至就連筱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在哭。但是眼淚就是不斷地掉在她死死抱在手裡的枕頭上。
那後悔、難受、害怕,又非常委屈的表情簡直就像個在森林裡迷了路而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孩子似的,
然後,她帶着哭腔斷斷續續把之前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奏。
“原來,是這樣啊......”
而儘管也像澪一樣震驚,然而奏卻表現得很平靜,表情看上去並沒有多少能被察覺到的變化。
“這是真的嗎?”
“事到如今,我騙你能得到什麼好處嗎?”筱紅着眼睛不假思索地反問了回去。頓時,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過緊接着她就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你爲什麼要爲了那傢伙不惜做到這種地步?”
“我喜歡他,你知道的嘛——”
筱隱約啞着喉嚨,輕聲說。沒想到,奏卻搖了搖頭......“我是指,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然後盯着她的眼睛,嚴肅地做了補充。“如果僅僅是因爲喜歡的話,你根本沒必要做那些事兒吧?”
緊接着又提出了最值得懷疑的地方。
面對奏這謹慎而懷疑的態度,筱不由得露出了頗受打擊的表情,“你還是不相信我啊?”說着,她擡起左手,困擾地將些許耷拉在側臉的劉海輕輕撥到了耳後。
然後,奏注意到了她戴在無名指上的一枚戒指,“那戒指是——?”
不由得漏出了聲音。
“你已經猜到了吧?”
說到這裡,筱才趕緊用手背擦乾了淚水。不由得又將視線移到了那枚戒指上,仔細地端詳着,每看一次彷彿目光裡的愛憐就多一分。“你們已經結婚了嗎?”
雖然覺得不可能,但她還是將那個可能性說了出來。
“嗯,大學畢業後順利結婚了!”
說完,她微微揚起嘴角,不由得就笑了出來,“是這樣啊——”瞬間,奏的心情很複雜,隱約有種悵然若失似的表情掛在臉上,不過那也只持續了剎那而已。“他知道嗎?”
“不。”
筱苦笑着輕輕搖了搖頭,帶着些許悲傷的表情說。“我並不打算告訴他。”
聽了這個回答的奏,雖然能理解,但她仍舊忍不住帶着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語調說:“你這麼做有點兒太狡猾了吧?”然後,才覺得鬆了口氣。
而澪此時此刻正用裝在客廳靠近門邊的牆上的座機,撥通了彤的電話。
結果還沒等她說話,自己就先因爲控制不住情緒而哭了起來。頓時,把彤嚇了一跳——“怎麼了?哭得那麼厲害,發生什麼事了嗎?”
然而一邊擤着鼻涕;一邊哭的澪現在聲音很含糊,根本沒法好好地將來龍去脈說清楚,聽得越來越糊塗的彤只得不停地安慰她,“別急別急,我馬上就過來——”
然後,放下手機後就到客廳茶几上拿起包來到玄關,又從衣架上隨便揀了件外套就出門了。
而放下電話的澪,轉頭看着表情像“死了一樣”的哥哥,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儘可能地靠近他,把他那雙冷得像冰的手牽過來用自己的雙手悄悄捂着。
即使這麼做,收效甚微。
但是,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到什麼了,“求求你,哥哥......別連你,也從我身邊離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