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偶然還是必然,每天清晨醒來的某個瞬間,關於前一天的記憶總會變得些許曖昧不清,那種感覺就彷彿像是蒙上了層若即若離的霧霾似的。顯得既朦朧又真實。
然而它卻像是有意和主人東躲西藏似的不願將真實的部分如數展現似的。
總之讓人難以捉摸到了有些莫名其妙的地步。一如這窗外的濛濛細雨似的,從凌晨一直持續到地平線微微泛起漣漪,緊接着一點點兒將夜幕輕輕揭起、驅散。
而這個時候的憂則仍舊坐在電腦前,廢寢忘食似的敲打着鍵盤。
明明黑眼圈的嚴重程度就和化了煙燻妝似的令人吃驚,然而他自己卻並不會大驚小怪——因爲差不多每天都是這樣度過的啊......
不知不覺桌上的時鐘指針緩緩指向了五點。沒錯,理所當然是凌晨五點。
此時此刻他看起來終於有到此爲止的打算了。緊接着,他將早已寫完又不知道修改了多少次的稿子保存成文檔。然後,帶着波瀾不驚似的心情向曾經一直在投稿的網站“請成爲輕小說家吧”完成了投稿。
當然他用的是本名。
雖然也有許多人會嘗試並堅持用暱稱加上匿名的方式投稿,但是憂有些抗拒那樣的做法。
因爲在他看來那就和堂而皇之似的編造謊言差不多。
接着完成投稿的他走出了屋子,順着迴廊下樓去幫仍在呼呼大睡的妹妹準備早飯。不一會兒便能聽見廚房裡傳來的響動——那多半是烤箱與微波爐,以及鍋鏟所發出的聲音吧?
隨着它們頗具節奏感與韻律的起伏,吐司麪包、燕麥粥和新鮮的牛奶便被有條不紊般的擺上桌了。
順帶一提與窗外這似乎一直曖昧不清的雨勢不同,憂此時此刻的心情非常好。緊接着看似暫時告一段落的他又返回二樓,打算把妹妹從令人流連忘返似的夢鄉中喊醒——
不得不說這任務頗有挑戰。
明明房間裡已經按她自己的要求幾乎遍佈着鬧鐘了,而且現在幾乎整個二樓都能聽見鬧鈴聲——
甚至簡直讓人不得不使勁兒捂住耳朵。但是那傢伙就算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也能睡得安安穩穩!這到底是什麼級別的特殊能力啊?想到這裡,憂不由得嘆了口氣。
“澪!”這樣喊着的他毫不猶豫似的跨入了妹妹的房間......
首先以變魔術似的手速頃刻間讓那些正打算鋪天蓋地般響個不停的鬧鐘停了下來!
雖說手法有些粗暴,然而他卻不得不先想盡辦法對付它們。緊接着纔是整個人看似蜷縮成一團像個刺蝟似的拿被子矇住頭的妹妹。此情此景看得憂莫名有些窩火。
因此,他以毫不留情般的氣勢掀掉了被子,然後將看似開了整夜的空調關了。緊接着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最後用小指狠狠地彈了妹妹額頭一下——
“快起來了!你究竟想睡到什麼時候?”
“唔姆......哥哥?再給我10分鐘嘛——”
然而憂根本不打算聽她的花言巧語,就算......她說的是實話。
“別把你平常打算偷懶時的口頭禪搬出來!那對我可沒什麼用。”
話音剛落的瞬間,他便把妹妹平常穿的套裝扔到了她臉上!——“趕緊起來,昨天和你說過今早要搬家的吧?”
不料,妹妹卻睡眼惺忪似的問:“咦?是這樣嗎?”
“你昨天份的記憶難不成又迷路了?”
憂忍不住連翻白眼並吐槽着一副明知故問般態度的妹妹。緊接着便看見她站在牀邊張開雙手......就那樣保持了很久都一動不動的姿勢。
“難道?”
這個瞬間,作爲哥哥的憂心裡佈滿了不祥的預感——於是,他走進仔細端詳了一會兒,但是果然不出所料......這傢伙居然就這樣睡着了!?“你難道說是哪兒來的長頸鹿嗎?算我拜託你,別站着都能睡得這麼心安理得行不行?!”
內心幾近抓狂的憂邊說邊使勁兒搖晃着妹妹——
那聲音都彷彿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
“好啦,我這就換衣服。”
可能是過足了捉弄哥哥的癮了吧?澪忽然換成了一本正經的口吻,不過聽着也略帶點兒慵懶氣息就是了。
見狀,憂總算是鬆了口氣。也搶在妹妹有所行動之前走出了他的房間。而事實上就算是他一直留在房間裡,對澪來說也沒什麼不同。畢竟從小到大都已經數不清“坦誠相見”過多少回了。
而實際上此時此刻澪正把褲子提到一半——
“不用那麼臉紅的哦?哥哥,就算是偷窺我也不介意喲?”
這個瞬間,從澪的房間裡傳出了這樣的聲音。
“可是我會介意啊!在各種意義上......!”
每天這樣的對話彷彿早已成了兄妹倆的日常,對彼此來說都已經算是習以爲常了。然而憂還是不明白爲什麼她會對此這麼樂此不疲。帶着這樣看似彷彿永遠也得不到答案的疑問,他再次來到了樓下的餐廳。
當然,澪也跟着一起下來了。
“每次都麻煩你做早飯真的很抱歉呢。謝謝,哥哥......”
“好了好了,那種毫無感情的謝意還是免了吧!”
憂一邊催促着妹妹趕緊坐下;一邊將最後的水果沙拉端上來。
“話是這麼說啦!不過哥哥你做的早餐味道真的很好。只有這點我敢拍着胸脯保證!”
說着她又往嘴裡塞了幾片剛剛烤好的香腸。隨之浮現在臉上的便是滿溢的幸福感。而同時,她也注意到了哥哥那就算是想要遮也遮不住的黑眼圈。
“哥哥,你又熬夜寫稿了?”
“是啊......畢竟,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要不然怎麼養得起你這隻吃貨。”
“唔姆......我哪兒有像吃貨啊!再說了,別看我整天懶懶散散,好歹也有在賺錢的!”
澪忽然感到被人小看了似的,有點兒氣呼呼地反駁着。
而也就是在這個瞬間她忽然看見哥哥那帶着理所當然似的表情朝自己伸出的手——
“既然如此,那交出來吧。”
“什麼意思啊?我不明白——”
然而事實上這時候,澪的視線已經開始以最快的速度在嘗試着逃離哥哥的捕捉了。但是很快就被證明了是徒勞無功的努力......所以她很快就放棄了。
“我這麼囂張真是對不起!請務必再寬限幾日!!總之關於伙食費和房租的問題我會想辦法的......”
然後,立刻以最陳懇的態度道歉了。明明應該是這樣纔對,然而這看着卻像是憂在欺負妹妹一樣——
仗着房子是自己出資買的。
最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也做不到真的讓現在的妹妹拿出這部分錢來。
“既然哥哥你重新開始投稿了,也就是說,五年前的那件事已經沒事了嗎?”
忽然在此時此刻舊事重提的妹妹頓時使得原本看起來沒什麼情緒起伏的憂臉色變得有些五味雜陳。——正因爲想要忘了那件事,他才又開始嘗試着投稿。然而,怎麼可能忘得了啊......
那是五年前他剛成爲小說家,像往常一樣去編輯部參加籤售的途中。至少他是這麼認爲的......
然而到了編輯部他的原稿卻被彤小姐,也就是擔當編輯以看似荒唐的理由駁回了——
“你真的有談過戀愛嗎?”
老實說,這樣的理由,他還是頭一回聽見。但是最遭的還不是這件事,而是他好不容易從編輯部出來時遇上僅有的一位粉絲與自己自來熟似的打招呼,可剛想走上前去寒暄幾句的瞬間......
卻只能眼睜睜地目睹她在眨眼間遭遇車禍的情景!
這件事對憂的衝擊非常大,也就是那時候開始他放棄了寫作......如果這隻能給喜歡自己作品的人帶來不幸的話,那麼也只能放棄了吧?抱着這樣的心情,他的成績也理所當然似的一落千丈!
最後,他甚至連學習也放棄了。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完全可以說是自甘墮落的他將妹妹也牽連了進去。使得她也被同學欺負、霸凌。
所以那段時間,他真的爲此非常愧疚,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只能找自己傾訴的妹妹。
然而也就是在五年前,他遇到了一個名叫筱的女孩兒——那時的她應該已經社會人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卻會向自己搭話......因爲你看,就算是性格再怎麼自來熟,也不可能向陌生人搭話吧?
“怎麼了啊少年?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嗯?你是在和我說話嗎?還是說這裡的人都有向陌生人搭話的習慣嗎?”
在猶豫了一會兒後,憂還是用帶着點兒鬱鬱寡歡似的口吻接下了話題。
“這裡除了你沒有別人了吧?”
說着說着,她主動拉近了距離。然而就像是故意一樣,每當她這麼做的時候,憂都會擺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我難道那麼讓你害怕嗎?”
“這叫防人之心不可無。”
憂爭辯道。
“哼哼?原來如此?不過就算是這樣也別那麼警戒嘛!我又不會吃人——”
話雖如此,然而他現在沒這個心情理會他人的搭訕,哪怕對方是個伶牙俐齒的美少女。可是對方看起來並不打算到此爲止,可她又沒有一星半點兒着急,或對自己的態度感到惱火的樣子。
這點使得憂很在意。
“我們難道在哪兒見過?”
所以他自然將心裡的疑問脫口而出......然而對方卻是笑而不答的模樣。但是直覺告訴自己她一定知道些什麼吧?而且很可能是關於自己的事?
不過就算是有着這樣的推斷他也不敢追問,憂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害怕從她口中聽到答案似的。
那段時間,因爲目睹車禍的原因,憂也聽從建議接受了心理輔導。也就是在這期間。時不時會見到她——“沒事的,一切都會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的。”
自然,這時不時的見面也順勢拉近了彼此的關係。
漸漸的,憂也就從最初的牴觸,向她慢慢敞開了心扉。“你爲什麼能這麼肯定?......還有請別讓我興奮!”看起來他似乎對被從背後抱着的狀態感到有些不爽。
再加上耳邊這此起彼伏似的人聲,甚至還有些提心吊膽。
“剛纔,你想入非非了吧?”
憂沒辦法否定,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順帶一提,我也是心跳加速喲?”她看似故意加上了一句——說是惡作劇也毫不過分的話。
當然,就算是事到如今,憂對眼前這自稱“筱”的女孩子也依然一無所知。
“哥哥!沒事吧?”
就算是不問澪也能從憂那變得越來越難過、痛苦的表情裡讀出他的想法。她知道,自己不應該提這件事的。
“昨天的那個女孩兒和哥哥你五年前遇到的難道說是同一人?”
“所以你纔沒有拒絕幫忙?”
對此,他當然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就算她們倆是同一個人,可那傢伙當時可要成熟得多啊......而現在的筱學姐還僅僅只是大學生啊?雖說被留級了。”
聽了憂的話,澪也陷入了理所當然似的自我懷疑中:“難道同一個人,可以出現在不同的時間線上嗎?”
這簡直就像時不時可以變大變小一樣!
真是越想越沒有頭緒。
於是,他們倆也放棄了繼續思考這個像是已經被打了死結的問題。轉而開始整理搬家需要帶走的東西——
緊接着在半個小時後,總算是忙活完了......
然後只要把堆成山的日常生活用品交給負責搬運的人就好了。到此爲止兩個人都汗流浹背累得氣喘吁吁了。於是也就雙雙在地板上躺成了“大字型”。
“哥哥,原來你喜歡那種類型啊——”
不知是不是心血來潮,澪忽然從嘴裡蹦出那麼一句。
“你指什麼?”
“我的意思是,你喜歡的原來是筱學姐那樣的女孩兒這件事。”對此憂既沒法肯定;也無法完全否定......而且更讓他吃驚的是,新居居然就在筱平常所出入的公寓,甚至連房間都是彼此相鄰的!
“......?!”
這個事實,在他打開門的瞬間就一清二楚了——因爲此時此刻,筱就提着袋子站在門外。
“給,這是蕎麥麪。”
看她的樣子,好像僅僅就爲了說這一句話而醞釀了好長時間,緊接着就直接像塞燙手山芋似的直接把蕎麥麪塞到同樣非常驚訝的憂手裡。然後,就彷彿是程序出錯似的,同手同腳般逃回房間......
шωш¸ тTk дn¸ ¢ 〇
緊接着便迅速關上了門。又因爲糾結到底有沒有好好做到的問題,在牀上反覆滾來滾去,就像個球一樣......
對,沒錯,雖然能好好地和工作中的同事相處,卻沒辦法以同樣的心態面對這種事。
也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