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邊緊追着自己的影子;一邊穿過橫亙在眼前的十字路口,右邊緊挨着一排槐樹的信號燈,這時候恰巧變成鮮明又顯眼的綠色,來來去去的車輛瞬間鋪滿了視野,紛紛濺起一朵朵漣漪般的水窪。
這時候,澪與奏兩人肩並肩停下腳步,不約而同地仰頭望着那即便怎麼努力也沒辦法數清的星空——就像是無邊無際的海洋似的,彷彿不斷眨眼的它們,瞬間將夜幕點綴得不那麼“寂寞”、“冷清”。甚至,伸出手的剎那,好像就能輕而易舉地將這些數不清的璀璨光芒緊緊攥在手心裡。
明明看上去是那麼遙遠的存在。
“走吧?”
這時,耳邊傳來了奏的聲音。她刻意將嗓音壓得很低、很輕,像是怕打擾到澪似的,“喔!”因爲,她那一刻露出的表情,實在複雜得難以用三言兩語說清,想要完整地描述更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澪那一剎那流露出的表情,確實很“美”,不知爲何,奏對這種奇妙的感覺,深信不疑。
緊接着,她們就這麼一聲不吭地穿過斑馬線,來到街對面。這裡遍佈着好幾家咖啡館和小吃店,即使是這個時間,也仍舊看得到若隱若現的燈光從紗窗表面緩緩滲透出來。
同時也能聽見舒緩悠揚的爵士樂從兩旁的咖啡館中隱約傳過來,“別東張西望了,趕緊走吧?”奏朝前走了幾步,片刻後又踩着碎步折返回來,“你在發什麼呆啊?”因爲她發現,澪並沒有跟上來。
霎時間只見她全神貫注似的盯着一家就在左手邊不遠處的烤肉鋪,不由得口水直流,“你這不是還有包子沒吃完嗎?”奏好像有些生氣似的皺着眉頭提醒她。然而澪的雙腳剎那間就像是紮了根似的,無論如何也拉不動。
“喂!別鬧了,趕緊走——!”
說着,奏又拽着他的胳膊想把她從烤肉鋪面前拉走。然而澪對她的話卻充耳不聞,“你到底想怎麼樣啊?”有些氣急的奏用無奈似的語調問道。
“給我買。”
即使是此時此刻聽起來蠻橫無理的要求,可到了澪這裡,好像就變得無比正當了。頓時,只見她一邊緊盯着烤肉鋪一邊說。“啊?”眨眼間,奏有些傻眼。於是她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給我買——!”
緊接着,澪也理直氣壯似的將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看來,如果奏不答應的話,她可能整晚都會在這裡像個電線杆子似的杵着,“真是的,好好好......我這就給你買。”話音剛落的瞬間,奏輕輕地嘆息了片刻並緩緩走向烤肉鋪。
“歡迎!”
在爐竈前忙活兒的大叔蓄着相當濃密的鬍鬚,臉稍稍顯得有點兒圓。高挺的鼻樑上架了副方框眼鏡,穿着淺白色棉外套的他此時此刻正用嫺熟的手法撥弄着好像已經有了七分熟模樣的烤肉,“大叔,麻煩給我來兩串吧?”
“好嘞——!”
說着,只見他將烤好的烤肉從鍋裡小心翼翼地盛到碗裡,緊接着熟練地用竹籤穿好。然後連同瓷碗一塊兒遞給了奏,“謝謝——”說着,奏也理所當然付了錢。只見她將兩枚硬幣交給了大叔,“姑娘,小心燙啊!”
轉過身的瞬間,背後傳來了略顯磁性的嗓音。
“謝謝大叔了!”
不禁又回過頭去再次道了謝的奏朝他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喏,拿去——!”緊接着,回到澪面前的她好像似有不滿般地將左手拿着的烤肉串遞給她。
“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霎時間,提出這問題的奏,表情稍稍有點兒生硬。“嗯,走吧!”頓時只見澪一邊津津有味似的小口咬着烤串;一邊心滿意足似的說着。不一會兒兩人便來到了街區的盡頭,從這裡往右轉再走上大概15分鐘就能到醫院了。
不過在這節骨眼,奏卻停了下來,“怎麼了?”見狀,澪一邊嚼着烤肉;一邊又不由得折了回來,“怎麼了?”
奏這時看着她的眼睛,兩手插在口袋裡,“我還是不去了。所以,就在這裡分開吧?”說着,轉身正打算要邁開步子的她卻剎那間感覺到被澪乾脆利落地輕輕抓住了左手的袖口,“喂!你擅自這麼決定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爲什麼?”
霎時間,奏彷彿嘆了口氣輕輕地問。“待會兒哥哥如果問起你的情況,我該怎麼說啊?”
“照實說不就好了嗎?反正,他肯定不會放在心上——”
話音剛落,擡頭的瞬間,澪的臉就在眼前!頓時,這使得奏不禁帶着有些吃驚的表情後退了兩步,同時,她此時此刻也正被澪以“這傢伙真的好麻煩!”這樣的表情盯着。
而且很顯然,她現在看上去彷彿很生氣,“我說,他如果真的不在意你,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特意打電話給我,讓我去接你了。真是的!所以說——”
瞬間,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滿臉將信將疑似的表情,“是他打電話讓你來接我的?”
此時,只見澪又是一聲很不耐煩的嘆息,“不然你以爲是誰?先說好,如果不是哥哥他打電話過來,我現在應該在暖暖的被窩裡,而不是這兒!”
說完,她二話不說地抓起奏的手,“所以,你必須得跟我一塊兒去——”緊接着就這樣不顧奏的想法,把她也一起帶去了醫院。回過神來的瞬間,兩人已經站在二樓走廊上了。
“哥哥——”
澪來到憂的病房門外,輕輕地喊了聲。即便她已經把聲音壓得很低了,可在這個時間的走廊上仍能很清楚似的聽見迴音。“澪?進來吧?”
剎那間得到了迴應的她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揚,緊接着便悄悄地把門推開一點兒,從門縫兒裡擠了進去——“我還以爲你已經睡了呢!嘻嘻。”
說着說着,她又不禁笑了起來。
“知道你會來,所以就乾脆等等嘍。”話音剛落的瞬間,憂也笑了起來。“奏......你把她送回家了嗎?”不料他這還沒說完便已經感受到了奏那銳利得讓人直打冷顫般的視線,“怎麼,你就那麼不想見到我啊?”
頓時,靠在門邊的她這話使得憂不禁一陣哆嗦,表情眨眼間也有點兒畏縮的樣子,“我沒這麼說吧?”片刻後,只得帶着哭笑不得似的委屈表情看着她說。“倒是你,沒事兒吧?”
“沒事。”
瞬間,她這過分冷淡的回答彷彿連屋子裡的溫度都緊跟着下降了好多,“是嗎?那就好。”不過好在,憂早就習慣了。不如說,如果奏對自己的態度過分熱情的話,那纔是真的讓他起雞皮疙瘩。
“嗯......?”
這時候,原本趴在牀沿打盹的筱這時候也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只是她的聲音仍舊有些迷糊。剎那間只見她用手揉了揉眼睛,緊接着重新坐了起來,“奏?你回來了啊?”
背靠着椅背的她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啊......”
“嗯?”
只見筱一邊緩緩站起來;一邊搖搖晃晃似的朝自己走來,而且一邊還哈欠不斷。“要睡覺的話,至少回家去睡啊......”頓時用左手託着臉的奏用無可奈何似的語調勸道。
緊接着又是一陣嘆息。
“要是連我都走了的話,憂不就沒人照顧了嗎?”
“這麼說,那兩個傢伙也回去了?”
再次將視線拉回筱身上的奏,她的聲音聽上去好像隱約流露着一絲疲憊感。“嗯,是我讓她們回去的——!”說着,筱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有些得意似的,雖然奏完全不明白爲什麼。“是嗎?那你也回去睡一覺吧——”
“所以說——”
然而,筱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她搶先打斷了,“我來替你看着這個笨蛋就是。”頓時,奏的說法引來了澪的不滿,然而即使被她惡狠狠地盯着,奏也故意無視了那從筱背後撲過來的視線,“誒?可以嗎?”
筱不由得露出又驚又喜似的表情,“又不是什麼難事,而且......照顧病患這種事,我還是比你要擅長的——”眨眼間,奏用波瀾不驚般的口吻得意的說着,“說的也是。”
這時候,筱表情略顯尷尬似的摸了摸後腦勺,“總之回家好好睡一覺吧。”片刻後覺得不放心的奏又不由得叮囑道。“知道了啦!那我就先走了——”
說着,便和澪一塊兒轉身朝門那邊走去,“哥哥,那我也......”
然而,途中澪又轉回來特意向憂道別,“路上小心。”憂慢慢揮了揮手,笑着說。緊接着在房門重新被關上的那一刻,奏坐在了筱剛纔坐過的椅子上。不過她的視線完全沒有在看憂,而是在環顧這個不知不覺灑滿了月光的房間。
它們就像是潺潺流水似的。讓屋子裡的東西,眨眼間都蒙上了一層虛無縹緲似的朦朧感......
“你今晚要留在這兒嗎?”
爲了打破這稍顯的讓人有些尷尬的沉默,憂搶先打開了話匣子,“是啊。難道說,你希望我回去?”頓時,奏的這個問題就彷彿像根魚刺似的戳進了他的喉嚨,霎時間讓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是的,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回去吧。”
“喂!?”
沒想到,他猶豫了半天,臉上那過於露骨的糾結表情還是將憂內心的想法毫不客氣地出賣了,“什麼意思?難道說,我在這裡就那麼讓你不滿意嗎?!”
頓時,奏不由得覺得非常火大,不禁用惡狠狠地視線毫不客氣地盯着好像被自己忽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而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憂。然而她此時此刻的表情,卻好像有點兒難以察覺的委屈,“不知好歹的傢伙——”
“你如果討厭我可以明說嘛!爲什麼又要顧慮我的感受啊?”
“所以說,這不是討厭或是喜歡那麼簡單的選擇題啊......”這時候,明顯有些心虛的憂慢慢將視線挪開了,“那到底是怎麼樣?”然而情不自禁般把臉湊過去的奏仍舊不甘心似的緊追不捨!
“算了,我回去了!”
可是,途中她又彷彿改變了主意似的放棄了看起來完全是一廂情願般的追問,“啊?回去?”霎時間,憂被她這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弄得一頭霧水,“爲什麼?”
“因爲想回去所以回去!你有什麼意見嗎?!”
剎那間,繞過牀走向門口的奏,語氣變得有些歇斯底里,甚至毫不掩飾自己的不開心。而且轉頭望向他的視線與目光也冰冷得就像是結了冰的湖水般銳利、黯淡又陰鬱。
“你在生什麼氣啊?”
說着,憂也緊跟着輕輕地嘆了口氣,“剛纔我不該說得那麼直接的,抱歉。”說完,只見他不由得露出了彷彿非常自責的表情,“說實話,我們在一起時好像總會不知不覺變成這樣吶......”
轉眼間,又不禁用這種聽起來非常遺憾般的表情感慨着,“還不是因爲你笨——”霎時間,奏想都沒想就又繞回來,猶豫了片刻後才又在椅子上坐下。“又是我的錯啊?”
這時候,憂的表情看上去彷彿有點不甘心又委屈的樣子,“難道不是嗎?”說着,奏不由得又笑了起來。現在,彼此間的氛圍總算是緩和些了。然而憂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仍舊有些緊張。
“那個,謝謝你讓澪來接我——”
同時,爲了不讓纔剛緩和下來的氣氛就這麼理所當然的冷卻下去,奏猶豫了片刻後,還是開口了。這時的她,身體略微前傾,雙手放在膝蓋上,好像也有點兒緊張。不過視線卻沒有離開憂的臉,想要避開這看似“下定決心”的視線的......反而變成了他那邊。
“不用謝。”
就算是這樣,她也還是把想說的話說出口了,“你現在不餓吧?”憂見狀,輕輕搖了搖頭。“纔剛吃過醫院送來的晚餐——”只見他苦笑着說。“怎麼,難道不好吃嗎?”
“難道你會覺得醫院的飯菜好吃?”面對奏的疑問,憂毫不客氣似的用疑問反問了回去。“說的也是。”說着說着,連奏自己都不由得輕聲笑了出來。“這樣吧,我明天給你帶點兒便當過來好了——”
頓時,憂被她這提議嚇了一跳,“你會做便當?”只見他不由得帶着吃驚的表情問道。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住。簡單的料理還是爛熟於心的——”說到這裡,只見奏的語調不禁有些飄飄然,有些得意的表情更是毫不掩飾似的浮現在了她那張過分精緻的臉蛋上。好像,有點兒可愛......
“那就,麻煩你了......”
霎那間,憂一邊帶着“這傢伙也能有這樣的表情啊......”的感嘆,一邊順勢拜託她。
同時不斷地從旁邊偷瞄此時此刻奏的這張笑臉。如果要問爲什麼的話,答案很簡單啊......因爲,這樣的笑臉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的話,肯定,不會再展現在自己面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