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華第一次見到蘇長衾的時候,對方還不能稱之爲少年,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年紀,長相比女孩子還要秀氣,太瘦弱,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跑。而且他身後還跟着另一個黑衣服的少年,一臉倔強地看着他,不服氣地衝着他喊道,“蘇長衾,我要跟你比劍!”說着將手上的劍高高的擡起,而蘇長衾一直在往前走,看也不看他。看着這一幕,顏華莫名的覺得有喜感。
“這就是你這次帶來的大夫?”顏華看着蘇長衾向着領着他們進來的灰衣老僕問道。年紀未免太小了點……
灰衣老僕點了點頭就退下了,他是啞巴並不會說話。
這些年來看過的大夫也有不少,唯獨沒有見過這麼年輕的。於是,她問蘇長衾,“你醫術怎麼樣?”
“還好。”絕無半句多餘的話。
“我發病的時候很厲害,所以你到時候離這個牢籠遠一點。”顏華是自願被困在鐵牢裡面的,在這間密室裡面。只有鐵欄上的劃出的一道道槓,代表着她在鐵牢裡面度過的漫長歲月。
黑衣服的少年不以爲意,徑自在鐵牢的旁邊坐了下來,“姐姐,你好漂亮呢。”確實,除了膚色因爲常年不見日光的原因有些蒼白之外,顏華確實是美人胚子。
“小鬼,你沒見過真正的美人吧。”可是她已經不再這個世上了。顏華想到了什麼失神了一瞬。
“我見過啊——”黑衣服少年不滿地喊道,“像宮裡面的聖女還有大長老的女兒般雪都是美人,可是我看,都不及你好看。”
顏華笑,伸出手來剛好可以敲到黑衣服少年的頭,“你小小年紀嘴巴就這樣甜哦。”
“沒。我平時也就接觸劍多一點。纔不像是景煜那小子呢,整一個堆在女人堆裡。不過他的口味還真奇特啊,不是年長的御女,就是年幼的小蘿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說完,開心的大笑。
蘇長衾跟黑衣服的少年就相當於被軟禁在了這間密不透風的密室,蘇長衾每日的工作就是給顏華把脈配藥,而黑衣服的少年就負責活躍氣氛,但是偶爾也會有沉默的一面,就算是暗黃的燈光,顏華依舊覺得那時候的黑衣服少年眼神尖銳。因爲她仔細觀察過。
已經是第七天沒有發病了吧,劃下的槓槓交錯在一起,也是記不清這是第幾天。
“蘇長衾,還有你,我可能快要發病了。一旦我發病,你們都距離我遠一點。”因爲還想再見到你們。
不出幾日,顏華就第一次發病。狀若瘋狂,而且武功大進的厲害,鐵牢都有一種困不住她的感覺。也許是筋疲力盡,顏華坐了下來,“我會殺了你們。”然後大笑。
目睹了全過程的蘇長衾說道,“她這不是病,而是身體裡面住着魔。”
顏華真正醒過來的時候,說,“嚇到你們了吧。”眉宇間也滿是疲憊。
“沒。而你真的病的很厲害。”顏華但笑不語,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再過幾年就會真正的淪爲魔物,但是她還想趁着有生之年把它殺死在自己的身體裡面。
蘇長衾不再給她把脈,而是專心配製靜心的藥物,黑衣服的少年也很少會打斷他,只是一旦蘇長衾閒下來的時候,就會纏着蘇長衾跟他比劍。在來的路上,明明是他護送這個弱不禁風的少年上山,結果遇到危險的時候,蘇長衾展露出來的劍法居然是他在同代人當中見過的拔尖。他一向對自己的劍術自負,多次向蘇長衾挑戰,都沒能如願。
他一定要證明自己的劍術有多強。他一定要在會試的時候被大長老注意到。有條路走了就不能再回頭。
這天,蘇長衾難得迴應了他一回,“你可以找杜衡生比劍,他的劍法還在我之上。”
“杜衡生是誰?居然比你還厲害嗎?”
“是我發小。他的劍法比我好,每次我都敗在他的手上。當然,我全部的精力並不是放在劍上。”而是醫道上面。
“你們感情很好咯?”黑衣少年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
“是。就像你跟景煜。”
這次,黑衣少年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你們,絕對不可以像是我跟景煜。”語氣罕見地堅決。
“爲什麼?”
“因爲——總歸有一日,我會拿走所有屬於景煜的東西。”所以,日後感情必會有決裂的那一天。
“可是你每天都會提到景煜啊,而且提到的時候特別的開心呢。”這時候,顏華忍不住插話了。
“那又怎麼樣。”
“可是你也不像是爲了奪走景煜的東西就刻意接近他啊。”
“爲了不虧欠他。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會盡力對他很好的,儘管他會恨我。”
蘇長衾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話,“以後的事情,現在不要急着下定義。”
“那你一開始還要跟他做朋友哦?”
這次黑衣服的少年不再回答。
爲什麼要跟景煜做朋友?
——因爲在黑暗裡面呆的太久了一點,所以看到周身滿是陽光的人就是會忍不住想要靠近。
在密室裡面度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之後,蘇長衾終於將新藥研製了出來。顏華抱着試試看的想法,服下了藥物。
“顏華姐姐,就沒有喜歡你的人嗎?”黑衣服少年製造話題,消磨這種枯寂的日子。
“有啊。但是他根本不想見我。我都這副鬼樣子了,他看不見也好……”不要再陷入回憶裡面。回憶再怎麼美好,都到了今朝。
“難道就只有一個人喜歡你嗎?像景煜就有好多女孩子巴不得把在他身上。”
“我要那麼多人喜歡我幹嘛?只要我喜歡的喜歡我就足夠了。不過,小子你話癆啊?”
“跟景煜學的……”他也不去想還遠的很的未來,現在景煜還是他的朋友啊。“你不知道啊,景煜那小子在誰面前就是一副我就是君子欠扁的模樣,可是實際上背地裡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特別話多啊,其實我知道,他只是沒有說話的人。”
顏華第二次發病的時間明顯地延緩了一點,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她還是很開心。忍不住誇了蘇長衾,“來過這裡的大夫裡面,你的醫術是最好的。”
蘇長衾笑了,“那可是我的志向啊。我以後要醫治好很多的病人。”
“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讓你們離開這裡。你們應該有更廣闊的空間纔對。只是我還可以提一個條件嗎?”
聽到可以離開這裡了,黑衣服的少年很開心,不過又控制好了情緒,“不是急着要離開姐姐你。”
蘇長衾很沉穩地說道,“當然可以,你說。”
“以後你可以每年都送藥給我嗎?”
“你也是我的病人啊。”
顏華這才又轉過頭來看着黑衣服的少年,“說說你的心願啊,千萬不要說要跟蘇長衾比劍啊。”
“謝了。我自己的心願就由我自己完成就好。”
以後又要獨自一個人了,但是終歸有熬不出頭的那天。靜待就好。
顏華看着這間密不透風的密室出現的短暫光亮又變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