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後!深冬。
天際鵝毛大雪不斷的飄零,每一朵都是那般碩大,比往年任何一場雪都要來的飽滿,一團團、一簇簇的!彷彿無數撕扯後的棉花絮,同時晶瑩的雪花又宛如飛舞的玉蝴蝶翩翩起舞,那樣子倒是頗有一番意境。
遠近皆是一片銀裝素裹,那蜿蜒的綿綿山脈如同一條條盤旋的巨龍。
雪!……飄零依舊不停,人走在上面留下一道道腳印,留下的腳印很快便又會被持續不斷地雪花覆蓋。
閣樓內!
歸雲七老、若蘭、羅虎、袁志等人都在,此刻衆人的心神都放在牀榻上蕭沐雨的身上,因爲他昏死整整已經有三個月了。
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掌教,都三個多月了,我看他是不行了!”袁志瞅了眼道。
乾坤子頷首出聲;“乾元師兄,他經脈盡碎,五臟六腑也全部偏離,體內氣息若有若無十分薄弱,不要說你我,恐怕就是閣主那樣子修爲的人前來也是無濟於事,都三個多月了,能想到的辦法,你我都用了,我看實在不行就!”……
“不!”若蘭語氣堅決無比;“乾坤長老,掌教,他還沒死,還有一線生機,要不是他,恐怕我已經不能安然在這了!”話音到這,若蘭一雙眸子碧波盈盈;“掌教,再想想辦法救他一命吧!”
乾元子抽吸一口涼氣,悠遠而深沉的吐出;“唉!蘭兒,不是爹不肯幫忙,委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乾坤長老的話你也聽到了,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即使是大羅神仙恐怕也無能爲力,能撐到三月還能保留一線氣息,着實已經算是一個奇蹟了!”
奇蹟!……整整昏死三個多月,毫無知覺就已經算是難得的奇蹟!
“噗通!”
毫無徵兆的,若蘭雙膝一曲,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此刻的她是顯得那般柔弱,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蘭兒!你這是做什麼?”乾元子臉色一沉。
若蘭瞥了眼兀自昏迷的蕭沐雨,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掌教、各位長老,既然他生還已經無能爲力,蘭兒懇求能讓我陪他走完最後一段日子,也……也算是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乾元子褶皺的面容那對眸子閃過一束精爍的光芒;“蘭兒,你因該能明白的!要是可以,爹不會不救!”
乾元子臉色越發深沉,隨着他的深沉,整個房間內的氣氛變得無比的壓抑起來,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乾坤子眉毛上揚,嘴角勾勒出一絲笑意;“若蘭,這個蕭沐雨已經昏迷三月有餘,照理說已經無醫救的可能,但是他能撐過這三個月也算是一種奇蹟,或許他命大,如今之計,想要救他,或許只有一個辦法!”
他話語一落,衆人的眼神全部嗖嗖的便轉到了他的身上。
“什麼辦法?”若蘭焦急詢問道,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
乾坤子咂咂嘴,目光深遠道;“唉!還是不說爲好,其實說與不說並無太大區別,即使是說了,也不可能做到!”
“乾坤長老,倘若不是蕭沐雨,恐怕上次在碧蟾宮,我等就不能撐到長老們前來救援了,早已命喪那靈識期的螃蟹手上,知恩便要圖報,要是能救得蕭師弟一命,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算得我羅虎一個!”羅虎滿臉的認真。
上次碧蟾宮一役,他的左手算是報廢了,整個人比起往常也相對低沉了許多。
“乾坤長老,你就說吧,拜託了!”若蘭給羅虎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懇求道。
“這個!這個!”乾坤子目光一斂,瞧了眼乾元子吞吐道;“除非能請得動劍閣裡頭的大無上者施展神通,或許……或許能救他一命,不過,這顯然是不着邊際的話!”
“劍閣,乾坤長老說的可是縹緲聖殿峰的劍閣?”
“乾坤師弟!”乾元子深沉出聲,意在組織他繼續言語下去。
乾坤子詳裝沒聽到,頷首道;“除了縹緲峰聖殿的劍閣,還能有誰,劍閣一出,誰與爭鋒,想必縱觀整個修真界,也只有劍閣中人,或許能施展大神通救他一命!”
劍閣一出,誰與爭鋒!
這是修真界流傳已久的諺語,縹緲峰劍閣在修真者心目中就宛如神明,地位崇高無比,劍閣的存在就是一座象徵,修真界最強實力的象徵。
倘若說歸雲宗在修真界頗具名氣,三山五嶽首屈一指的修真大派,那麼在劍閣面前就如同一個步履闌珊的學路嬰兒和一個頂天地而立的巨漢相比一般。
不!……這其中或許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劍閣中或許隨意派上倆名弟子就能米滅整個歸雲宗。
川流小溪能和浩瀚大海相比?
“劍閣啊!”
若蘭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只因劍閣的名號實在是太嘹亮了,不沾親帶故的,人家劍閣憑什麼要出手相助。
“掌教,懇求你,求你幫幫忙,救蕭師弟一命吧!”
乾元子語氣冰冷,字字如針道;“蘭兒,你實在太任性了!”
“爹,女兒自幼便中規中矩,求爹就讓女兒任性一次!”
“你!”
乾元子怒色可見,腦海中變轉動開了;“這樣的情況下,那老狐狸說出這樣的話,到底是想幹什麼,嫌歸雲宗麻煩還不夠嗎?還是……還是!”他眼皮微微抖動了下,餘光瞥見此刻的乾坤子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樣,一時間倒是琢磨不透乾坤子搞的到底是什麼道道。
乾元子一聲嘆氣宛如遠古牧歌,捋着胸前銀鬚道;“唉,蘭兒,不是爹不幫你,你因該知道劍閣意味着什麼,爹實在是無能爲力,望你能明白!”
若蘭神情低落柔聲道;“掌教,若蘭明白了!”
乾坤子心中暗笑不已,看情形,這對父女算是有芥蒂了,語氣平和道;“乾元師兄,這事我看就先這樣,這裡的事還是由着若蘭去弄吧!”
乾元子無力的點點頭;“也好,蘭兒你就留在這照顧他吧!”短短瞬間,他似乎滄桑了不少。
一行人退出,若蘭施禮恭送。
整個世界像是陷入了銀白色的包裹之中,鵝毛般的雪花簇簇相擁而下,茫然無比,一行人已經走出閣樓,渡步在蜿蜒的亭徑上。
乾元子很突然的腳步一停,目光悠遠的瞧着漫天飄零的雪花,道;“乾坤師弟,你看今年的雪比起往年的都要大的很多,密密麻麻的,讓人看不清前方的一切!”
乾坤子聞言一愣,旋即笑道;“是啊!今年的雪是很碩大,每片雪花的飄零似乎都透着寒意!”
“這不是同我們歸雲宗一樣?那綠袍老祖逃逸了,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前來報復,一場浩劫啊!”乾元子感慨道。
“這老兒到底想表達點什麼?”
乾坤子雙眼眯成一條烏黑的弧線,悠悠道;“那依乾元師兄的意思我等又當如何呢?”
“乾坤師弟說笑了,那老祖的本事你我都見過,還能如何,唯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乾元子環顧左右,呵呵一笑。
乾坤子雙眸張開,他的笑很有味道,從眼角開始慢慢的擴散到整個臉龐;“水來土掩固然是好,但濤濤江河氾濫而來,一撮黃土恐怕想要就想要掩蓋江水,恐怕是力不從心吧?”
乾坤子話落,一時間陷入了寂靜,空氣似乎都被凝固了,在場的都不是愚人,知道這倆位歸雲宗的支柱又開始暗中交鋒了。
“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羅虎一對豹眼已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乾元子並沒接過話茬,而是拂袖一揮,顧自冒着風雪走到了空曠處倆株傲梅旁,倆株傲梅一大一小,相持而立,任憑漫天雪花,依舊壓不垮,而越顯綻放,臘梅吐香。
“咔嚓!”
毫無徵兆的!乾元子如切豆腐般便那侏大的臘梅樹攔腰平切而下,雙手相互交叉,一拍,又回到了衆人身旁。
“乾元師兄,你這是幹什麼?”乾坤子氣勢逼人。
“乾坤師弟動怒幹嗎?你看!”乾元子凝二指輕鋝銀鬚出聲。
衆人視線再次順眼瞧着那倆株臘梅望去,風雪中,大的一株攔腰而截斷成倆截,而那株微小几分的臘梅很快便在狂風暴雪中傾倒而下,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那漫天的雪花。
“漫天狂雪壓不垮臘梅錚錚鐵骨,相持而立,迎風雪而傲然綻放,臘梅吐香,但……失去那大的,小的也頃刻間崩塌,乾坤師弟,希望你明白!”
乾坤子眼神慢慢的變得陰鷲無比,陰森森道;“乾元師兄,受教了!”
“嗯!”乾元子點點頭,自我咿唔;“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連着倆聲,意味悠遠而深長,乾坤子不由的朝着漫天狂雪望去,從他的目光中看不到有絲絲漣漪,顯得是那般的空洞。
※※※
閣樓內靜悄悄的,落針可聞,只有縷縷香菸從檀香的縷孔中縹緲而出,在這寒冬臘雪中倒是平添一絲溫情。
“沐雨,你好傻,像我這樣的女子不值得你用生命付出,不值得,真的不值得!”若蘭語癡道,將蕭沐雨的手緊緊的撰在了纖手之間。
緊緊的!死命的!像是深怕手一鬆開,蕭沐雨便指縫中溜走。
“我何其幸,能得到你的青睞,倘若時光能夠倒流,人生若只如初見,我不會找你,倘若時光能夠倒流,人生若只如初見,你還會這樣爲我嗎?”
“我知道你會!你會毫不猶豫的說會!”
“緣起惜緣,緣滅隨緣!原有緣:緣無圓:願緣圓:緣已遠:緣可遠!若說無緣,緣何相聚:若說有緣,緣盡何生”若蘭碧波含淚,咽喉間滿是哽咽。
“緣份!寥寥十八筆,你要放下,難道就要用性命做唯一的證明?不需要……我不需要的!”
若蘭一邊哽咽自語,一邊晶瑩倆行清淚滾滾流下。
寒冬狂雪,倆行滾燙璀璨的淚花,燙不傷蕭沐雨的思念,恍惚中,耳畔像是響起了蕭沐雨鏗鏘有力的聲音。
“男人的手不止是爲追求權力巔峰而廝殺,不止是爲博紅顏一笑,而戴上奇珍異寶,我努力合緊雙手,只爲不讓你從指縫中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