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昱也有些怒氣了,語氣也冷了下來,“請問這是哪裡的規定?是誰下的規定?是你們市公安局下的規定嗎?有正式文件沒有?......”。
這樣的規定當然不可能有正式文件,事實上這在基層公安部門中基本上可以算是不成文的規定,原因很簡單,公安系統的績效考覈中破案率是很重要的一項指標,破案率太低,不僅會影響到基層幹警的獎金收入,也會影響到升遷和晉級。
尤其是這種小盜竊案,線索少,破案難度卻不小,即便是破案了對於辦案民警來說也沒有什麼好處,頂多得面錦旗受個口頭表揚什麼的,所以基層幹警基本都不怎麼重視,能不能找回失物也只能靠運氣了,而一般失主也不會太較真,只能自認倒黴了。
那帶隊的警官一聽段昱這口氣很強硬也愣了一下,仔細打量了他一下,看他長得年輕,又是外地口音就放心了,心中還暗笑自己緊張過度了,真要是有來頭的人也不會住這種小旅社了,就指着段昱怒斥道:“喲呵,口氣還挺大啊!我們公安辦案自有我們辦案的規矩,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你是幹什麼的?!身份證拿出來!......”。
段昱怒極反笑道:“我已經告訴你了,我的身份證放在錢包裡一起被盜了,你要我怎麼拿身份證給你?簡直荒謬!......”。
那帶隊的警官冷笑道:“沒有身份證那就是可疑人員,我有權把你帶回派出所調查......”,說着對兩名手下一揮手道:“把他銬起來帶回所裡去,看他還老實不老實!......”。
段昱眼中寒光一閃,不等他發火,一旁的劉漢生急了,一個健步上前,攔在段昱身前,怒喝一聲:“你敢!”。
劉漢生當特種兵出身的,這盛怒之下,身上那股鐵血殺氣就噴薄而出,氣勢着實有些嚇人,三個民警都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幾步,帶隊的那名警官指着劉漢生色厲內荏地喝道:“怎麼?你還想襲警嗎?!......”。
段昱此時倒冷靜了下來,他現在並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拍了拍劉漢生的肩膀,示意他別衝動,低聲道:“漢生哥,別和他們吵,拍下他們的警號就行了......”。
說着又轉頭對那帶隊警官冷冷地道:“我可以跟你們走,不過我希望你能清楚自己現在在做什麼?請問我觸犯了哪條法律你要把我帶到派出所去?......”。
“切!你跟我講法律?!”那帶隊警官像是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指着段昱囂張道:“小子,那我就來跟你講法律,法律規定警察遇到身份不明人員,有權進行盤查,你剛纔不配合,那就是妨礙我執行公務,我有權扣留你24小時!......”。
“那扣留24小時以後呢?”段昱冷笑道。
“扣留24小時後你就該滾哪裡去滾哪裡去!”那帶隊警官自鳴得意地揮揮手道,這時劉漢生已經拿出手機開始拍攝,那帶隊警官也不懼,嗤之以鼻道:“切,你們只管拍,我不怕你投訴我,我是按條例辦事!......”。
“好一個按條例辦事!我倒是長見識了!”段昱面無表情地道,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段昱越是這副表情,說明他心中的憤怒已經到了極點,而且段昱也知道遇到這種執法犯法的黑.警察,最好的辦法不是跟他們爭吵,而是拍下他們的醜態,再跟他們秋後算賬,所以他也沒有再說什麼,朝劉漢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拍攝,然後就一起跟着三名警察上了警車。
那帶隊警官坐在副駕駛座上,見段昱不說話了,還以爲他服軟了,冷哼一聲道:“算你還識趣,你要不識趣我多的是法子收拾你,要不然我把你跟那些吸.毒的,得艾滋.病的犯人關在一起,那你就知道什麼叫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了!......”。
在段昱心裡已經把這帶隊警官劃入了自作孽不可活的行列,所以也懶得再刺激他,任由他在那裡大放厥詞。到了派出所,因爲段昱他們一路上也還配合,所以那三名警察倒也沒有再爲難他們,正好又接到了新的報警電話,就把段昱和劉漢生對拘留室一關了事了。
這一晚段昱自然沒睡好,不僅是因爲拘留室條件差,更因爲這次微服私訪所看到的呼鄂斯爾市的種種亂象,讓他深感肩上的擔子很重,要怎樣才能將呼鄂斯爾市帶出困境,怎麼去整頓這種種亂象,有太多問題需要他去思考了,一時間倒是忘了自己身處的環境。
第二天,那三名警察當的是晚班,居然把關在拘留室的段昱兩人給忘了,直接回家睡覺去了,還是派出所的所長來上班,一看拘留室裡關了兩個人,就問值班人員怎麼回事,值班人員就笑道:“也沒啥事,是昨晚黃隊帶回來的,估計是頂撞他了,您又不是不知道黃隊那性格......”。
這值班人員口中的黃隊就是昨晚那帶隊的警官了,很顯然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所以他們也見怪不怪了。
“黃東那小子就喜歡沒事找事!胡鬧嘛!”那派出所所長笑罵了一句,也沒把這事太當回事,揮揮手道:“把人放了吧,放的時候記得敲打兩句,讓他們出去別亂說,要不然還得進來!......”。
就這樣段昱他們沒關滿24小時就被放出來了,段昱出門前特意看了看門口掛着的派出所招牌,“三岔路派出所”,暗暗記在了心裡,就和劉漢生離開了。
鬧了這麼一出,段昱也沒心思再微服私訪了,直接回了省城去了宋磊辦公室,宋磊一見段昱回來了,就哈哈大笑着迎了上來,“小段,怎麼樣?收穫不小吧?!......”。
“是收穫不小,我要告訴您我剛從派出所的拘留室裡出來,您相信嗎?......”段昱苦笑着搖搖頭道。
“怎麼回事?!”宋磊一聽也大吃了一驚,臉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段昱就把微服私訪的所見所聞都說了,又把劉漢生拍攝的視頻也給宋磊看來,宋磊氣得拍案而起,震怒道:“亂彈琴!見微知著,看來呼鄂斯爾市的領導班子很有問題啊!......”。
宋磊發了一通怒火,怒氣也慢慢平息了下來,用手指點了點段昱,語重心長道:“小段,你做得很好,我之前還有些擔心你太年輕,容易衝動,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有點多餘了,這也說明你比以前成熟了啊!呼鄂斯爾市現在非常敏感啊,不僅省裡關注,中央也在關注,還有那些國外媒體,也巴不得再在呼鄂斯爾找點負面新聞出來,好給我們國家潑髒水!......”。
“呼鄂斯爾市現在存在的問題很多,肯定要整頓,但是怎麼整頓你就得好好動動腦筋了,呼鄂斯爾市的問題是有代表性的,牽一髮而動全身啊,所以你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如果再像在麗山那樣,搞出大地震,我擔心呼鄂斯爾市會更亂,所以你這次去上任,一定要特別注意領導班子團結,我相信我們大部分同志還是講黨性講原則的嘛......”。
宋磊的擔心也正是段昱的擔心,這也是他爲什麼寧可在派出所拘留室關一夜也不願意表明自己身份的原因,因爲他一旦表明身份,固然是快意了,但是影響也大了,到時候媒體一寫,“呼鄂斯爾市新任書記還未上任就被當地派出所擺烏龍關進拘留室”,只會讓已經是負面新聞累累的呼鄂斯爾市再添一樁醜聞,把呼鄂斯爾市再次推向社會輿論的風口浪尖,也會把段昱推向呼鄂斯爾市現有領導班子成員的對立面。
在華夏講究的家醜不可外揚,有什麼事大家可以關起門來說,但是你把事情抖出去,搞得大家臉上都很難堪就會遭至所有人的敵視了,這種思想固然不對,但是對於立足未穩的段昱來說卻是不得不考慮的。
想到這裡,段昱點了點頭道:“宋省長,這還得多謝您之前的叮囑啊,要不然我真怕自己忍不住,不過您放心,對於呼鄂斯爾市的問題,我現在心裡也基本有些數了,呼鄂斯爾市的問題固然有大環境的問題,但也有急功冒進的因素在裡面,我是不會犯同樣的錯誤的......”。
宋磊欣慰地拍了拍段昱的肩膀道:“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我這邊已經基本安頓好了,我這就給組織部的關世龍部長打電話,看他明天有沒有空,可以的話,我們明天就送你去上任!......”。
蒙內省的省委組織部長關世龍也是一名“少壯派”,加上之前李文軍在幹部見面會上介紹段昱時的那番話,讓他對段昱也留了心,接到宋磊的電話很快就過來了,熱情地跟段昱握手道:“段昱同志,我們蒙內省現在特別需要像你這樣的優秀年輕幹部,我之前還一直在爲呼鄂斯爾市市委書記的人選犯愁呢,現在你來了可就去了我一塊心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