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東門,旌旗林立,太子與郡主的車馬沐着晨曦駛出城門。
太子李適掀起車簾,對着身後騎馬相送的雲晚簫歉聲道:“雲將軍,不必再送了。我回東都之後,定會向父皇再爲將軍求親。”
“多謝太子殿下。”雲晚簫在馬背上拱手一拜,不捨的目光望向了德安郡主漸漸遠去的車馬。
着甲護衛太子左右的杜棠之勒馬回頭,對着雲晚簫笑道:“雲將軍,有我在,郡主定能安安穩穩地到達東都。”
“有勞了。”雲晚簫眸光一黯,若不是因爲衛國公多此一舉,搶掠之事只怕要容易三分。
“待我回來,再與將軍喝上幾杯!”杜棠之得意地說完,回頭揮手,帶着一千人馬朝着東都洛陽進發。
雲晚簫輕輕一嘆,臉上的愁容俱被送行的華陽公主看個分明。
“雲將軍這是捨不得德安郡主麼?”華陽公主笑然打趣,“若是你願再欠本宮個人情,或許本宮可以爲你求求父皇。”
雲晚簫淡淡一笑,勒馬回頭,“大事未成,兒女私情放放也好。”
“希律律——!”
只聽一聲馬嘶聲驚起,不知怎的,拉着郡主母女馬車的三匹馬兒忽然狂暴起來,不論車伕如何死命扯住馬繮,都拉不住馬兒偏離官道,直往郊外夜林中竄去。
太子大驚,當即下令,“保護郡主!”
杜棠之匆匆掃了一眼當下情況,急聲下令道:“留下九百人保護太子殿下,其餘一百人,隨我截住驚馬,救回郡主!”
“諾!”
一百騎兵跟着杜棠之縱馬馳入夜林,原本前行的車馬不得不停下,等待德安郡主被將士們救回來。
“駕!”雲晚簫雙腿一夾馬腹,飛箭似的馳了出去,頭也不回地鑽入野林。
華陽公主怔然看着雲晚簫遠去,不禁輕笑道:“這雲將軍看上去陰柔弱弱的,可救起心愛之人,倒也半點不含糊。”
身邊的丫鬟花涫點頭笑道:“雲將軍在朝中頗有名望,也算得上是……”花涫眼珠子一轉,話裡有話地道,“良人。”
陛下不同意雲將軍請婚,多半是因爲公主殿下,若是公主殿下也有心於雲將軍,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良人?”華陽公主臉頰一紅,嗔道,“本宮要一顆不完整的心作甚?小心本宮掌你的嘴!”
花涫駭然搖頭道:“殿下饒命,奴婢不敢多嘴了!”
“小花涫,看你以後還敢亂說!”來順公公得意地掩嘴一笑,可是也不打算放過華陽公主,“只是,陛下的心思如此清楚,殿下不妨考慮一二?奴婢瞧德安郡主與雲將軍只能算是有緣無分,殿下若是真喜歡雲將軍……”
“有些人雖好,不是本宮的,便不是本宮的,何必多做糾纏?”華陽公主打斷了來順公公的話,笑道,“天道茫茫,本宮這些年在觀中修養,也不是白讀的經書。”
“是,是奴婢多嘴了。”來順公公嘆了一聲,輕輕地掌了自己一巴掌。
“回宮吧。”華陽公主笑吟吟地說完,低頭走入了車廂,只覺得心裡有些淡淡的失落——想到方纔雲晚簫不顧一切衝入野林的瞬間,華陽公主不禁會心一笑,這樣的男兒,或許真是個不錯的良人。
馬車瘋狂地在林中小道上奔馳,顛簸不斷,讓車廂中的鄭淨持與霍小玉不得不抱做一團,緊緊貼壁而坐,就怕一不小心便被甩出車廂去。
“小玉……這……這是遇到什麼了?”
“娘,你別怕,我們會沒事的……”
霍小玉匆匆出口安慰,焦急的目光透過翻卷的車簾瞧向車外——一百騎兵的旗幟越來越近,當先而行的杜棠之一臉焦色,不時地鞭策馬兒再快些跑。
“咻!咻!咻!……”
冷箭襲來,杜棠之哪裡想過這裡竟會有埋伏?
不得不翻身下馬,接連滾了幾下,方纔閃身樹後,警惕地看顧林中形勢。在他身後,幾十名將士已經中箭倒地,而前面的馬車拐過一道彎,除了馬蹄聲還能聽見外,早已沒了影子。
“你們幾個隨我繼續追趕德安郡主,你們兩個速速去請兵來援!”杜棠之匆匆吩咐完,翻身上馬,帶着十餘個沒有中箭的大唐將士竄入深林,避開山道,抄近路追向馬車。
阿玄帶着十名死士在林中潛伏已久,滿是疑惑的目光瞧着方纔發生的這一幕。原本她還想着如何避開這一千護衛,下手刺殺霍小玉,現在看來,還有人想動手,先她一步將護衛力量一一化解。
“這小子上回多次阻撓大姐你刺殺雲晚簫,害得大姐被大人責打,現在他送上門來,不如一併拿了他的命!”
“慢!”阿玄按下了身後一名死士的腕弩,回頭冷聲道,“這個人的命,是我的,該我去拿。”
“大姐,這小子功夫不弱……”
“也抵不過暗箭。”阿玄看了看杜棠之身後的十餘個大唐將士,“這幾個留給你們,解決之後,追上馬車,殺了霍小玉回去覆命。”
“大姐你呢?”
“我去取了這小子的人頭,向大人邀功。”阿玄往後退了幾步,“此次不容失手,當心這林中的其他人。”
“好!”
阿玄一襲黑影飛上鬆稍,只聽林間響起一陣箭矢破空之聲,阿玄俯視林下,那十幾名大唐將士已紛紛中箭倒地,唯有杜棠之一人騎馬躲開暗箭,漸漸跑遠。而自己帶來的十名死士也已分散林中,快步朝着霍小玉馬車的方向掠去。
“杜陵……”阿玄喃喃唸了一句,目光警惕地瞧向了另外一邊,只見雲晚簫騎着白馬疾奔而來——若是殺了他,也算是大功一件!
杜陵,還是雲晚簫?
阿玄遲疑了一陣,只聽耳後傳來一聲弓弦驚響,逼得她不得不翻身下樹,接連躲過幾支暗箭,堪堪錯過了最好偷襲雲晚簫的時機。
“該死!”阿玄暗罵一句,轉身直接朝着杜棠之馳馬的方向掠去。
雲晚簫覺察到了林間的異動,瞧見了地上哀嚎的中箭將士,不禁暗暗咬了咬牙,這些將士本該是大唐浴血沙場的大好男兒,只可惜今日只能成爲棋局上的棄子。
“這林中有埋伏!”中箭將士不忘囑咐雲晚簫當心。
雲晚簫心頭一酸,不敢多看這些將士的目光,急聲道:“你們快些躲到樹後去,我救了郡主便回!駕!”
“雲將軍小心吶!”
聽着身後將士一聲顫抖的囑咐,雲晚簫眼中噙了熱淚,握緊了繮繩縱蹄往山道上馳去。
原諒我……
雲晚簫繼續打馬前行,不多時已能瞧見馬車的影子,不由得雙腿再狠狠一夾馬腹,激得馬兒跑得更快。
“晚簫,我來助你!”杜棠之從林間躥出,與雲晚簫並轡疾馳,對着雲晚簫笑道,“瞧你都急紅了眼,放心,只要你我兄弟齊心,郡主不會有事的!”
雲晚簫狠狠地將眼角淚水抹去,勸道:“杜公子,你快些回去保護殿下,萬一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殿下怎麼辦?”
“我留了九百人保護殿下,放心,不會有事!”杜棠之舒眉一笑,手中馬鞭指向前方奔馳的馬車,“我定能先你一步救下郡主!”
“你!”雲晚簫瞧見杜棠之先她馳出一步,連忙快馬加鞭趕了上去。
伏身道邊的阿玄悄然舉起了腕弩,瞄準了往前奔行的兩人,“黃泉路上,只能怨你們擋了大人的路!”
“咻!”
三支弩箭猝然出弦,待雲晚簫與杜棠之驚聞破空之聲,已避之不及。
“晚簫小心!”杜棠之狠狠一掌劈出,將雲晚簫劈下馬背的同時,用身子擋住了這突襲的三箭。
劇痛傳來,陣陣蝕骨,杜棠之不禁慘呼一聲,從馬背上翻身落下,只見背甲染血,血色泛黑,三支沒入他背心的箭是淬了毒的毒箭!
“杜公子!”雲晚簫急忙上前將他扶起,帶入樹後,仔細檢視他的傷口,頓時煞白了臉,“這箭有毒!”下意識地想去拔出這三支箭,卻被杜棠之推開。
“晚簫,快去救郡主!瞧今日的情形,定是有人要她的性命!”杜棠之焦急地搖頭,給她一個堅定的笑,“我們可從來沒有喝醉過,我定能等你救郡主回來,再把酒言歡,來個不醉不歸!”
“可是……”雲晚簫心裡難受得緊,原來定王還藏了這一手,原來救霍小玉並沒有她想的那般容易,她今日已經害了太多人,這樣的罪孽,讓她覺得無比煎熬。
“去!別讓我看扁了你!”杜棠之一臉慘白,嘴脣變成了青紅色,“快去啊!你若再猶豫,我救了郡主,可不會讓你!”
“保重……”雲晚簫顫聲說完,看清楚馬車奔馳的方向,以樹幹爲掩,快步朝着馬車追去。
阿玄從山道邊走出來,一步一步地走近杜棠之,手上的腕弩再次拉滿,只要再補上三箭,就能瞧見他徹底死在自己手中。
杜棠之反手將背心處的三支毒箭拔出,擲在了阿玄面前,揚起頭來,瞧見是個黑衣女子,竟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
“死到臨頭,你笑什麼?”阿玄從來沒有見過將死之人如他這樣淡定,那箭上的淬毒雖不至於要人性命,卻能使血流不止,若不及時救治,也會有性命之虞。
杜棠之爽朗地一笑,“上天也算待我不薄,死在個姑娘手裡,也算得上乾淨!”
“你……”阿玄定定看着杜棠之的笑臉,“你就如此想死?”
“我捨不得死,可是,姑娘可不會捨不得我不死,不是麼?”杜棠之微微一笑,忽地臉色一沉,揉身而上,將阿玄緊緊鉗制住,壓在了樹杆上。
“咳咳……”
三支箭矢射透杜棠之的胸甲,猩紅色的血珠落地,只見杜棠之滿額冷汗,手指緊緊掐住她的喉嚨,“黃泉路上,多你一個,也算是不孤獨了!”
我覺得這男配滿不錯滴,大家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