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帝女的話,議事大廳裡其他的武家衆人,皆是忍不住嗚咽哭泣了起來。
數千萬妖祖討伐軍,幾乎包含了中土人族所有的精銳,誰人沒有在討伐軍的親朋好友?
這樣的結果,等於是人族精銳與整個妖界同歸於盡。
兩敗俱傷。
誰能夠接受這樣的結果?
帝女忽地就想起了什麼,似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稷下學宮,稷下學宮裡是不是有儒君留下的,代表書劍封印的鎮魔石?”
“鎮魔石怎麼樣了?”
那名負責調查的天武者不說話。
帝女見他不說話,登時悵然道:“碎了嗎?真的連他也……強如連他這般……也不能倖免嗎?”
下方几名見多識廣的聖裁武院宿老,見到帝女這般悲痛模樣,彼此對看一眼,皆是勸慰道。
“帝女殿下,雖然妖界毀滅之後化成了死星……”
“但也不一定就是全軍覆沒的結果。”
“畢竟達到光速,依舊可以逃脫,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鎮魔石只能代表書劍封印是否還存在,並不能代表儒君的生死啊……”
但是,書劍封印都碎了,秦楓還能夠有命嗎?
帝女微微闔上眼簾,顫聲說道:“先統計碎裂掉的本命玉牌,再請各大宗門,中土七國與三大學院統計參戰的人數。”
她的聲音,一字一句都好像在顫抖。
“預先寫好悼文,七日之後,爲所有戰死英靈舉行國葬……”
帝女調整自己的呼吸說道:“各地救災不可鬆懈,執法堂這幾日要督察各大宗門、中土七國的救災情況……”
“有趁火打劫,渾水摸魚者,斬!”
那名天武者也知帝女的情緒如今已處在了崩潰的邊緣,老老實實地退了下去。
立在帝女身邊的一名聖裁武院老者,搖頭嘆息道:“真沒有想到,秦尊當時出征前的話,竟一語成讖……”
“濟源之別,不想竟與這絕世人物,成爲永訣。”
可就在這時,又一名聖武者急急忙忙,闖進到了聖殿之內。
只見那名聖武者,衣冠不整, 也沒有按照規定要佩戴徽章和綬帶,簡直就像是從牀上剛剛被拉起來的樣子 。
更兼這雖然是聖武者,但卻是個身材臃腫的胖子,更是叫人覺得邋遢又猥瑣,看了就來更來氣了。
這時林芷妍正在氣頭上,當時就動怒道:“你是誰家的武者?”
“聖裁武院的規矩都不懂的嗎?”
“執法堂何在?將他拿下,依據律法廷杖一百下!”
要知道,廷杖用的可不是尋常的竹杖,鐵杖,而是用的真武寶器的七星以上的靈兵……
抽打下來讓人烈火焚身,或遭雷霆重擊,或如墜極寒冰窟之中……端的是生不如死啊!
而且受刑時還會被封禁,自己的真氣和武脈,連護身武技都無法使用。
武帝在時,在聖裁武院當庭之上, 一百廷杖下來,沒被打死,直接疼死的人都是有的。
只不過武帝飛昇十八年,帝女宅心仁厚,從沒有動用過廷杖。
此時她顯然是心神不寧,心中鬱結難抒,這倒黴的聖武者偏就這個時候闖了進來,撞在了槍口之上。
聖裁武院裡的衆人雖然同情那可憐的聖武者,但此時此刻卻是無有一人膽敢爲他說話求情……
畢竟,帝女此時正在氣頭上,這聖武者也確實違規了。
“要怪只能怪他沒有眼力勁兒……”
有人惋惜道:“反正現在人心惶惶,遲到了就不要來了好了……”
“執法堂現在已經亂成一鍋粥,本來人手就不夠,還被抽調了許多人去聖裁軍。”
“現在去各處賑災的人手都不夠,誰還管你遲到缺席啊……”
“真是自己撞槍口上了,幹嘛一定要跑來這裡?”
就在這時……
那衝進來的聖武者,驀地跪在了地上,氣喘吁吁地大聲說道:“帝女殿下,我乃瀛海畔鎮海宗的宗主,我有要事向您稟告!”
帝女的目光從他的身上一掠而過,冷漠道:“怎麼,是又發生海嘯了嗎?”
那鎮海宗的宗主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不不不,不是的!”
鎮海宗的宗主,一緊張居然就有了口吃的毛病,結結巴巴地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秦……秦尊……”
帝女身邊的老者沉吟道:“瀛海之畔,那裡的確有一個曾經存在,但是被封閉的裂隙點……”
“難道是秦尊的屍首在那裡被找到了嗎?”
他的話還沒說完,鎮海宗的宗主忽地一下子就又不口齒了,大聲打斷道:“什麼屍體,瞎說八道什麼話啊!”
“秦尊是我的偶像,你咒他死,你這個老不死的想幹嘛?”
那老者再不濟也是神武境修爲,還是老牌的神武境,此時被一個聖武境小輩指着鼻子罵“老不死的”,按理說肺都要氣炸了。
可此時,連這個被指着鼻子罵的老者自己都完全沒有在意這一點,而是……
“你說秦尊沒死,那秦尊是在……”
鎮海宗的宗主擦了擦額頭上因爲激動熱出來的汗珠,笑道:“秦尊已安然從妖界歸來,如今正在我們鎮海宗落腳歇息!”
“在下特來聖裁武院向帝女大人稟告!”
聽得這話,剛纔還面罩冰霜的帝女,驀地就就變了臉色。
“此話當真?”
鎮海宗主擡起手來,在自己的脖頸上拍了拍,大聲說道:“如有半句謊話,帝女殿下拿在下的腦袋去當球踢!”
帝女聽得這話,也顧不得什麼規矩,體面,驀地就從最上首的王座上走了下來。
“備空行樓船!”
“立刻準備好空行樓船!”
“本宮現在,馬上,立刻就要去鎮海宗!”
衆人聽說秦楓居然逃過一劫,也是一個個錯愕吃驚,紛紛跟着帝女走了出去。
只留下一身臃腫膘肉,像四喜丸子似的鎮海宗主一個人在了着偌大的議事大廳裡。
他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我帶這麼好的消息過來,連個打賞都沒有的嗎?”
“第一次知道,聖裁武院也這麼摳門小氣的啊!”
……
片刻之後,一艘空行樓船從雲中天闕駛出,在加速陣紋的影響之下,化爲一道寶光,如離弦之箭朝着瀛海之畔的鎮海宗飛去。
正常聖武者要御空三個時辰的距離,在這不計靈力損耗,不斷加速的空行樓船面前,也就半個時辰就已經可以看見瀛海那遍佈礁石的海岸了。
“帝女殿下,前面就是鎮海宗了!”
駕駛空行樓船的聖裁武院強者朝着帝女拱手道:“請您稍等片刻,我等下去,讓他們先行準備接待的禮儀再……”
“不必了!”
哪知這個提議被帝女一口拒絕。
一道窈窕人影從高空中的空行樓船裡驀地縱身,直接朝下方的鎮海宗掠下。
武力化星光如曳尾,驀地落在了鎮海宗的廣場之上。
可是當星光散去,帝女林芷妍卻被眼前的一切都給驚呆了。
只見瀛海之畔,沙石遍地,毗鄰沙灘的鎮海宗廣場上……
一座立起來足足有五丈高,渾身銀白色金屬鎧甲的巨人,立在廣場的最中央。
一頭銀髮,一身白衣的少年,盤腿坐在金屬巨人的腳邊。
他雙目微瞑,似是靜心調息。
在他的身邊……
夢小樓立在他的身側,不停地吟誦咒文,似在爲秦楓療傷,又好像在爲他護法。
墨紋錦,鬼谷子,北斗星君,趙子龍等真武至尊一邊看着海,一邊與秦弒,秦傲等人閒談。
秦弒的手裡拎着一罈子美酒,腳下的空酒罈更是足足堆了有一人高,任是一罈都散發着馥郁的香氣,讓人聞之輒醉,垂涎欲滴的極品美酒。
在這些喝酒的至尊身邊,數量更多的武神,武聖們則與妖神和妖聖們都卸了鎧甲,有的光着膀子在吃着燒烤,涮着火鍋,痛飲美酒。
至於天武者和妖王,以及一望都看不到頭的,密密麻麻看不到盡頭的討伐軍將士……
在沙灘之上,或坐,或站,或躺,枕着頭盔,鎧甲睡着的比比皆是……
精力過剩,在沙灘上嬉戲打鬧,甚至童心未泯,在淺灘裡捉魚嬉戲的都大有人在。
尤其是秦楓的幾頭魔寵,二哈在水裡撒歡,小鳳凰則站在二哈的背上又叫又跳,抱着二哈的腦袋,像開遊艇似的笑了起來。
至於小灰則一臉怨念地抱着翅膀,坐在沙灘之上。
很顯然,這廝怕水啊……
只好看着自己的“媳婦”跟着大狗瘋玩。
要不是帝女確定,妖界已經毀滅了,她簡直以爲是大軍凱旋,在沙灘旁邊開慶功大會了。
就在星芒化成帝女林芷妍的形象,落下來的瞬間,諸葛小亮的腦袋也從金屬巨人胸口的艙室裡探出頭來。
“帝女大人,您來拉!”
他爬得最高,自是看得最遠,大聲說道。
“您等一下哦,尊主大人念力消耗過多了,正閉目養神呢,過會才能跟您說話!”
衆人聽得帝女來了,皆是站起身來,朝着帝女打起了招呼。
“帝女殿下,別來無恙!”
“帝女殿下,好久不見……”
“參見帝女大人!”
“得帝女大人庇佑,我等幸不辱命!”
聽得這一聲聲真實的問候,帝女只覺得呼吸和心跳都變得加速了起來。
原本,她以爲自己看到的會是孤身歸來的秦楓。
她甚至在路上都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安慰失去了兄弟親朋的秦楓。
可是她打好的腹稿,卻是直接就作廢了。
帝女眼前看到的一切,簡直就如同是幻夢一般。
她不由自主地擡起手來,擦了擦眼中溢出的淚水,竟是聲音哽咽道。
“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墨紋錦與帝女往日就有交情,此時見她哭了起來,連忙上去拉住了她的手,關切道:“芷妍,你哭什麼呀?”
“我們平安歸來,你不該高興纔是嗎?”
感受着掌心裡真實的體溫,帝女這些天來承受的擔憂,承受的壓力,終於化爲眼中的淚水,決堤而出。
她驀地就保住了面前的墨紋錦,兩行如珍珠般的清淚無聲滑落臉龐。
“我……我以爲你們都,都死了!”
這一刻,再沒有冰冷強勢,鎮壓四方的武帝之女。
也沒有一劍御九星的九星聖劍林芷妍。
只有一個關切朋友,關切自己所關心之人的普通女子。
“嗚嗚嗚,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林芷妍之後,聖裁武院衆人也紛紛御空落下。
他們也驚呆了。
在妖界毀滅,本命玉牌狂碎,連鎮魔石都碎掉的情況之下,他們覺得秦楓能夠一個人活着逃回來,已經是奇蹟中的奇蹟了……
不曾想到,跟着秦楓一起逃回來的,居然還有討伐軍中大部分的真武至尊、武神和武聖,甚至連天武者和普通士兵,都沒有太大的損失。
還帶來了呂承天在內的諸多歸降後的妖界戰力。
近千萬的妖族強兵,居然也被帶了回來。
這已經不算是奇蹟了,而是神蹟了!
一時間,整個沙灘之上,到處都是親朋相見,故舊重逢的場面。
喜極而泣的淚水,似潮水涌來,將整片沙灘都給淋溼了。
林芷妍從墨紋錦的懷抱裡擡起頭來,人羣之中自然而然地爲她讓出一條路來。
帝女徐徐走到秦楓的身前,剛要開口問上一些什麼……
夢小樓用眼神看了看她,輕聲說道:“不要打擾他了,他太累了……”
她看了看坐在地上,閉目冥想的秦楓,又看了看一臉困惑不解,似是滿肚子疑惑的帝女……
夢小樓從秦楓療傷恢復的結界裡走了出來,輕輕拉了拉她的手,走到了衆人中間說道。
“在妖界發生的事情,不僅太多太雜,而且匪夷所思……”
她看了看還在療傷的秦楓,對着衆人說道:“在秦楓療傷的這段時間,你們若有疑惑不解的地方,都可以來問我……”
一身紅衣的夢小樓笑了笑說道:“剛纔秦楓療傷的時候,就用念力跟我交流過了……”
“他說,等他醒過來,怕是大家都要被肚子裡的問題憋壞了。”
夢小樓坐在衆人中間,笑吟吟地說道:“所以,他委託我,代爲替他,向諸位解答……”
“尤其是對——帝女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