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書童很快就到學宮裡買來了最新一期的《文報》,遞給秦楓和姜雨柔參閱。
小書童坐在椅子上,一邊揉着小腿,一邊憂心忡忡說:“師父,你知道嗎?這一期《文報》,由於有經義論文,而且還是非常罕見地批評別家的論文,尖銳異常,所以火爆得要命,所有的書攤都已經賣空了,據說主編《文報》的簪纓社已經加印了三次,依舊是供不應求。”
他揉着自己的小腿肚子,無奈道:“我這都跑斷了腿,好不容易纔拿到一本別家退貨的殘缺本,真是把我累死了。”
秦楓聽到這話,拿起來一看,果然見到那本《文報》當中,有一頁印刷錯了,屬於是應該退還給簪纓社的殘缺本。若非如此,怕是小書童都搶不到這麼一本書出來。
姜雨柔憂心忡忡道:“這一篇文章打賞的文績墨點,居然這麼多……這可如何是好?”
秦楓聽到姜雨柔的話,不禁問道:“打賞?文績墨點還能用來打賞?”
姜雨柔點頭說道:“文績墨點是學子替學宮做事,完成任務獲得的酬勞,相當於學宮之內流通的貨幣,當然可以用來打賞。《文報》是沒有潤筆稿酬的,大家的收入基本上都只有靠打賞的墨點。”
她似是猜到了秦楓要問什麼,繼續說道:“被打賞的墨點足夠多的話,就會進入文榜,得到學宮高層的關注,所以一篇詩文被打賞的墨點越多,越是名利雙收。”
秦楓笑道:“竟有這樣的事,那在哪裡能看到文榜?”
姜雨柔取出自己的玉牌說道:“都在玉牌裡,這玉牌本身就是一件仙器,你可以看到文榜上的排名。”
說着,她擡起手來,調出了文榜的界面,輕輕一抖玉手,就將文榜推到了身前,兩人一起看了起來。
秦楓一眼望過去,只見那一篇《事功論》文章,墨點在不斷地增加,名次也在不斷地攀升。
就在兩人看文榜的這麼一點時間裡,就從七十多名上升到了五十多名,而且打賞的墨點,還在不斷地增加。
秦楓不禁皺眉,輕聲問道:“四千多的文績墨點,大概是個什麼概念?”
姜雨柔面色凝重說道:“一枚文績墨點,可以兌換仙晶一枚,這不是學宮的價格,因爲學宮禁制私自交易文績墨點,這是黑市裡的價格,有時候會有波動,但總體也就是這個水平了。”
秦楓摸着下巴琢磨道:“四千枚仙晶,這麼大方的嗎?”
姜雨柔點了點頭說道:“你再看,荀有方那一首《詠辛夷》也上文榜了,目前獎勵的文績墨點也有一千枚了,堪堪排到一百位,第一次上《文報》就能上文榜,實力已經很恐怖了。”
秦楓不禁好奇地問了一句:“我那一篇《詠菊》不是也登上《文報》了嗎?我這一篇詩文的打賞墨點有多少個?能在哪看到?”
姜雨柔聽到秦楓發問,信手往下拉了拉,見到文榜只有前一百名,又翻了翻分榜,終於在這一次的《文報》榜單上看到了秦楓的《詠菊》,她只看了一眼,就掩住嘴,差點笑出了聲來。
秦
楓與姜雨柔多年夫妻,哪裡能猜不到自己妻子的意思,他笑着問道:“很少?”
姜雨柔眉眼含笑,將文榜推給秦楓看,秦楓這一看,也把自己給逗笑了:“才一百墨點啊……這可真是有夠少的。”
姜雨柔笑了笑說道:“有一百便是不錯了。像你這般名聲不顯,第一次登上《文報》,位置還不好的人,能拿到打賞都已經很不錯了。”
她似是怕秦楓有什麼心結,開口寬慰道:“荀有方是因爲在外面名聲太大了,交遊又十分廣泛,很多人又都將他看作是未來能當夫子的‘奇貨’,這纔會有一千墨點的打賞。夫君你的詩文想來願意打賞的都是真喜歡的人,這不一樣的!”
秦楓當然不會過分在意這些名次,他又不是在乎蠅頭小利,蝸角虛名的學宮腐儒。
至於荀有方在文榜上壓他一頭,秦楓也沒有多在意。
文會上,秦楓壓了荀有方一頭,這就足夠了。
還不允許人家靠關係,靠人脈在文榜上找回點場子嗎?
秦楓的目光很快就轉回到那一篇《事功論》的論辯文章上來。
目前這一篇文章在文榜上的排名已進入前五十名,而且打賞墨點每時每刻都在不斷地增加着……
名次也一點點地向前推進。
就在這時,秦楓的眼神陡然一晃,就發現自己那一篇《詠菊》在文榜上的名次驟然前提,居然一下子出現在了總榜的第一百名。
若不是荀有方剛剛又得到了一些打賞,都要被秦楓這一篇《詠菊》直接給拱下文榜去了。
秦楓乍看之下,還以爲自己看錯了,或是文榜出了什麼問題。
怎麼一百枚墨點,一下子就變成一千一百枚墨點了呢?
秦楓不禁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姜雨柔也是一愣,她看了看文榜,又點在玉牌上點開別的界面看了看,旋即就笑出聲來:“你桃花運好唄!”
秦楓不禁一愣:“桃花運?”
姜雨柔指着點開的界面,對着秦楓說道:“你看,有人一下子給你打賞了一千枚文績墨點,名字還在這呢,好像是叫燕芷虎。一聽就是個女孩子的名字呢!”
姜雨柔雖然在學宮深居簡出,但哪裡會不知道如雷貫耳的堂堂人屠之女,燕芷虎的名字?
面對自己妻子這種故意裝傻充愣的語氣,秦楓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他尷尬地乾咳了一聲,說道:“我與她在重陽文會見過一面,僅此而已。至於她爲什麼給我打賞,我當真不知!”
這樣認慫的神態語氣,頓時就把姜雨柔笑得樂不可支,花枝亂顫。
她擡起手來,推開那一篇文榜,斂住笑意,對着秦楓說道:“好了好了,不與你開這個玩笑了。人屠的女兒,量你也是不敢娶的……”
姜雨柔對秦楓問道:“你剛纔看那一篇《事功論》了嗎?”
秦楓點了點頭,說道:“我看過了,文采不錯,辭藻對仗也很工整。”
姜雨柔聽到秦楓的話,略微有些生
氣道:“你覺得內容如何?”
秦楓用四個字坦言道:“字字誅心!”
姜雨柔微微點頭,也是擔憂地說道:“事功一詞出自《禮記》,事功曰勞,後人註解說,指的是爲國勤奮努力工作的功勳。原本並無什麼異議,但後來衍生出了功利的意思,有了儒者不言事功,朋黨相聚,趨附事功的說法。所以說這一篇《事功論》,看上去抨擊的是‘事功’,實則目標直指我經世家的‘致用’。”
秦楓點頭說道:“我經世家的‘經世致用’之說,雖然講究‘致用’,但並非是‘事功’,這一篇《事功論》,故意以帶有貶義的事功來指代我們經世家的‘致用’,實在是指鹿爲馬,包藏禍心。”
姜雨柔也說道:“所以,我懷疑這是言一諾授意的。因爲曲水流觴文會的文題,無一例外都是近期學宮的熱點議題,或者是即將做出的重大抉擇。不排除言一諾有操縱輿論,將選題定爲‘事功論’的可能……若是如此,可就對我們大大地不利了。”
姜雨柔焦急地說道:“原本選題如果是別的題目,並無矛頭指向一家一派,相對會比較公平。大家可以根據討論的議題,自由闡發自己的流派的觀點,贏得支持。即便贏不下曲水流觴文會,也很少會輸得一敗塗地,可以保住一家一派的面子……但是……”
姜雨柔雙手按在桌面上,侷促不安道:“如果選題真的被定爲了‘事功’,那麼等於是天生就將我們經世家放在了與大部分儒家君子賢人的對立面上,很有可能會變成牆倒衆人推的局面啊!”
姜雨柔焦急萬分,秦楓卻是心中反而坦蕩了起來:“舌戰羣儒的事情,我並非沒有做過。再說了……若是能夠讓我以三寸之舌,敵過其他諸子百家,若是贏了,我經世家必然聲名鵲起,即便辯個平手,他們也與輸了沒有兩樣,何樂不爲?”
秦楓說得輕巧,姜雨柔卻是臉上陰鬱之色更甚。
她知道,秦楓這麼說,無非是在安慰她。
贏了,聲名鵲起。
平了,百家無光。
可是,如果輸了呢……
秦楓沒有說,但姜雨柔不是傻子。
如果秦楓輸了,他毫無疑問,將會變成第二個文心崩碎的皇甫奇。
看到姜雨柔望向自己的哀切眼神,秦楓不禁伸出手來,拉了拉妻子的柔荑,他笑道:“這麼看着我做什麼?難不成你也認爲夫君我毫無勝算?”
秦楓半開玩笑地用右手在左手掌上拍了一下,笑道:“那我可就真的只有置之死地而後生咯!”
姜雨柔被秦楓這麼一說,不禁笑出了聲來:“怎麼可能?你肯定能贏,你一定能贏的!”
她說完這句話,終於是真情實意地笑了出來:“我的夫君可是中土儒君呢!”
感受到了姜雨柔語氣之中發自心底的自豪,秦楓也笑了起來,他說道:“你說的對,我可是中土世界的儒君呢!我豈會輸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