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英會結束,浩然塔虛影漸次消失。
進入浩然塔的衆人這才徐徐走了出來。
原本,塔外衆人除了知道嶽壯、戴惟顒和端木青因爲在浩然塔內行爲不端,遭遇聖人嚴厲懲罰之外,並不知道里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因爲就算是不能過關被罰出了浩然塔,也不能離開,只能在最後一層等待羣英會試煉結束,才能一併離開。
所以裡面的消息,幾乎都傳不出來。
能傳出來的只有嶽壯,戴惟顒,端木青幾個人的情況而已。
但這樣已經是非常非常罕見的情況了。
要知道,歷史記載的上一次羣英會,這種故意破壞規則的人,有肯定是有的,但是被聖人暴怒責罰的一個都沒有。
如今卻一次出了三個,這還了得?
原本都以爲這一次試煉之行,估計大多數人都是無功而返,可是在浩然塔虛影撤除的時候,大部分參加羣英會的人竟是歡天喜地出來了。
大部分人手裡都有得到的各種各樣的機緣。
有的是一副棋盤,有的是一張古畫,有的是一副硯臺……
總之,各式各樣的機緣都有。
這還不算機緣巧合得到上古名篇,被他們記在腦袋裡的作品。
就算是沒有得到什麼機緣的文道修士,從浩然塔出來之後,整個人的精神面貌,也都不一樣了。
就好似寶劍鋒從磨礪出。
即便沒有獲得什麼像樣的機緣,經歷過聖人磨礪自身實力的浩然塔,也足以讓他們各自的修爲和心性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可就在這時,忽地就有人驚呼了起來:“詩才子怎麼了?”
所有人這才注意到了在人羣之中的詩才子慶南峰,雖然沒有滿臉傷痕,但神情萎靡,目光呆滯,一看就是元神遭到了重創,與周圍意氣風發的其他文道修士形成着鮮明的對比。
原本很多人都以爲詩才子慶南峰是爭奪成聖機緣的有力人選。
如今看起來,想來應該是落敗了。
如果不是浩然塔試煉不會傷到肉身,恐怕這詩才子慶南峰連性命都難保了。
尤其是詞才子孔繁,經此一役,彷彿比原來氣質更加沉穩,且浩然氣有顯著的增強。
人羣之中的好幾位即將摸到天人門檻的老修士甚至覺得孔繁已經與他們一樣,都摸到了天人境的門檻了。
可以說是,後生可畏了。
反倒是秦楓跟屈懷沙兩人神色如常,並沒有什麼特別出彩,也沒有什麼萎靡。
可以說是中規中矩。
這樣一來,大家自然而然地都把猜測的目光放在了孔繁的身上。
孔繁作爲孔家後人,得到成聖機緣,是再正常不過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事情就這樣完了的時候,禮夫子看向全場,又徐徐看向詩才子慶南峰,問道:“慶南峰,你爲何弄得如此狼狽?”
如果說慶南峰就這樣默不作聲地混在人羣裡,大家看到他灰頭土臉的也就算了,最多私底下嘲笑他幾句。誰會湊上去問,慶公子啊,您這是怎麼了?您怎這麼狼狽不堪呢?
沒人會傻到做這樣的出頭鳥,即便是跟慶家有仇的人也不會。否則的話,沒仇也跟慶家有仇了,有仇的更不得了,這般
打慶家的臉,那是要不死不休的節奏了。
眼看着慶南峰就要矇混過關了,禮夫子竟是開口主動問出了這個讓慶家尷尬至極,但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了慶南峰的身上。
就算在浩然塔試煉裡吃了癟,也不至於慘成這般模樣纔是。
這事有蹊蹺,而且大有蹊蹺啊!
慶南峰微微一愣,旋即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全無記憶?”
周圍人羣一時譁然。
如果全無記憶的話,那就意味着,慶南峰在浩然塔內元神遭遇了一次重創,或者肉身接近於被殺死過一次,纔會有這樣的可能。
禮夫子聲音嚴厲道:“禮法禮法,先禮又法,你若主動坦白還可從寬發落,若你繼續打馬虎眼,莫不是以爲聖人可欺?”
這話說完,所有人當然都聽出了弦外之音。
若無聖人授意,禮夫子吃飽了撐着,來讓同爲夫子世家的慶南峰難堪?同樣的,聖人既是要整慶家,禮夫子就算是想保也根本保不住慶南峰的。
慶南峰只得說道:“弟子只記得最後在第九層時的情景,上了第九層之後的事情,弟子渾然不知,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
禮夫子冷笑一聲,喝道:“那麼讓聖人來告訴你如何?”
沒等慶南峰開口,禮夫子就已經擡起手來,一封流轉着浩然氣的宣紙驟然飛起,在禮夫子面前展開。
禮夫子朝着宣紙作揖一拜,沉聲道:“請聖裁!”
三個字落下,所有人又是一驚。
禮夫子說的是請聖裁,而不是之前那樣宣佈聖人鈞旨。
也就是說,禮夫子請出來的這一張宣紙之中很有可能蘊含着聖人的震怒天威。
禮夫子作揖躬身,一道聖人威嚴聲音響起。
‘“慶家南峰,先以卑劣手段阻撓別人試煉,後又被外域奸細利用而不自知,險些鑄成大錯。”
話音落下,整個文華殿外的廣場上落針可聞,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感到震驚無比,甚至連站在秦楓身邊的姜雨柔和岳飛驚都難掩自己的驚訝。
慶南峰不遺餘力地阻撓秦楓,知道這事的人不少,基本上各個參加羣英會的人都知道了。
可是慶南峰勾結外域之事,誰能知道?
可能只有秦楓一個人知道而已。
這兩人將目光投向秦楓,見到秦楓面色如常,兩人就知道了,秦楓可能是知道真相的。
其實兩人跟慶南峰的情況很像,都是進了第九層鐵筆亭之後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只不過差別是,慶南峰是失去了一段記憶,外加元神幾乎都被摧毀了。
姜雨柔和岳飛驚卻好像是飽飽地睡了一覺,醒來之後,不但精神煥發,而且修爲居然隱隱還有一些增長。
這其中的差別,近乎天淵。
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宣紙之內的聖人聲音繼續喝道:“現將慶南峰詩才子頭銜剝奪,學宮之內的一切頭銜,文位也一齊摘去,逐出學宮。”
話音落下,慶南峰面色慘白如紙,嘴脣發紫,顫抖着。
他的目光看向禮夫子所在的高臺,望向禮夫子周復禮身後不遠處的一道高大身影。
這是他唯一的指望,也是他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期盼那位學宮裡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能夠爲自己說一句話。
哪怕只是一句也好。
可是那一道人影,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
一如所有人所料的那樣,大族豪閥的顯貴,令人欣羨,但同樣得,大族豪閥的冷血,也叫人髮指。
一個元神大傷,註定無法再堪大用的慶南峰。
一個惹來聖人震怒的慶南峰。
逐出學宮,任其自生自滅是最好得處理方式。
若是此時此刻還想妄想爲慶南峰出聲求情,結果只會是聖人怒火燒到整個慶家得身上。
何必?
慶南峰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被拋棄了。
自己從整個慶家的驕子,淪爲了整個慶家的棄子。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禮夫子沉聲說道:“你若是覺得聖人對你的責罰太重了,呵呵,那你可真是大錯特錯了。若不是你與域外之人勾結,並未鑄成實際性的大錯,那麼現在別說桑出你,整個慶家都已經在承受聖人的怒火了。哪裡還會是一個逐出學宮這麼簡單的事情!”
慶南峰兩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他已失去了一切的驕傲,只是一個落魄至極的讀書人,而已。
只聽得一聲驚雷,整個上清學宮竟是簌簌地飄起了大雨。
隨着禮夫子一聲:“羣英會到此結束。”
剛纔還密密麻麻站在文華殿廣場上的衆人或躲雨而散,或冒着雨一邊交談着,一邊朝着酒肆走去。
今日,註定幾家歡喜幾家愁。
好在沒有直接公佈成聖機緣的歸屬。
各家都是蓋着盒子搖,反而避免了所有羨慕嫉妒恨的矛盾點都集中到了秦楓的身上。
目前的情況來看,大部分都認爲是孔繁得到了成聖機緣。
秦楓不說,孔繁也十分心有靈犀地沒有說。
意氣相投,便可以惺惺相惜。
孔繁舉手之勞就可幫秦楓省去天大麻煩,他何樂不爲。
倒不是聖人泄漏了天機給孔繁,實在是孔繁覺得,除了秦楓,當真沒有人比他更合適成爲聖人了。
當然了,孔繁在心內也說過,如果秦楓隕落,或者半路夭折。
新一任聖人之位,他孔繁舍他其誰,必要當仁不讓。
別人不知道成聖機緣的歸屬,反正秦楓是知道,成聖機緣是在自己身上的,當晚竹林小院裡吃了一頓酒。
秦楓喊上了孫山,也喊了岳飛驚。
這是他在學宮裡爲數不多的幾位朋友。
至於法正,秦楓與他並非同輩相交,如今他又成爲了準的信夫子,公事私事必然都十分繁忙,他便寫了一封仙箋給法正,表達了些許感謝,並邀請他若若是有空可以來竹院小聚。
姜雨柔做了一桌好菜, 正要喝酒得時候,法正倒還沒有來,反倒是來了一個人,一進門就把岳飛驚和孫山嚇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