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之間,剛纔還笑語晏晏的課堂上轉瞬悽風苦雨,人人自危。
什麼叫看熱鬧看到自己頭上去了?
全班那幾個鬧得最兇的二貨就是啊!
要背《楚辭》裡面最難的《離騷》啊!
要知道,《離騷》是文道當中字數最多,最長的抒情詩啊!
《詩經》一些篇目一共纔不到一百字,《離騷》這一首詩,光句子就有352句!
注意,是句,不是字啊!
全文背誦,這是要死人啊!
背不出來不準下課啊!
文學院男生本來就少,秦楓所在的二班更是出奇得少。
一個班上四十個人,算上秦楓和嚴康一共也就六個人,另外四個就是剛纔鬧得最歡,現在臉上表情比死人還難看的傢伙。
不僅男生慌,女生也慌啊!
很多女生都把目光投到了最前排的一名眼角有淚痣,眉宇間有書卷氣的女孩子:“亦淑,你會不會背《離騷》啊?”
那名女生目光爲難地搖了搖頭:“我,我也背不全。”
秦楓知道,這個姑娘叫武亦淑,是父母都是文學院的教授,學習成績又好,模樣漂亮又有書卷氣,被認爲是文學院二班的班花。
秦楓在被《天帝極書》帶往中土世界之前曾對她有些接近暗戀的好感。
她在地仙界的《齊物論》幻境中也出現過,一度也曾經讓當時的秦楓難辨真假。
只是如今,秦楓從中土世界跨越諸天萬界,經歷萬千磨難重回地球,心態早已改變。
與夢小樓兩世情緣,與徐語嫣的死死生生,與姜雨柔的大道同行相比,秦楓還是秦曉楓時在地球上時,對武亦淑的那麼一點點隱而未發,情竇初開的單相思,實在是顯得太過小家子氣了。
燭之武看向課堂,笑容裡略帶上一點老奸巨滑:“怎麼?一句話都不會背?我佈置下去好幾個月了吧?居然一句話都不會背?”
他擡起手來,手邊靈氣流轉,自動變成一張仙箋表格:“那沒辦法了,你可以直接準備補考了!旁邊那個同學,你來背!”
嚴康頓時感覺大山壓頂,目瞪口呆,指着自己,說話都不利索了:“我?我……我來背?!”
燭之武老夫子點了點頭,他看向武亦淑問道:“對了,武丫頭,你是班長吧?剛纔那個同學叫什麼名字?”
這一下,所有人手心跟腦門上都冒汗了。
老夫子這是真要讓秦楓直接補考啊!
來真的啊?!
武亦淑低着頭,咬住嘴脣,輕聲勸道:“燭老師,這一篇確實是太難了,我看還是記他一次答題失誤吧?您看……”
老夫子板着臉:“大道三千,哪一條不難?爲什麼我們文學院連續三年都沒有再出文道的先天高手,學生裡連個真正意義上的修煉者都沒有,平白被別院恥笑,還不就是出在‘怕苦畏難,不思進取’這八個字上?”
武亦淑這下算是明白了,老夫子這是要殺雞儆猴,好好殺一殺班上憊懶之風。
秦楓這是撞槍口上,難逃一劫了。
她的惋惜神色落在秦楓眼裡,差點沒讓秦楓笑出聲來。
至於嗎?
一首《離騷》把你們給難成這樣?
你們也太看不起天仙界的儒家聖人了。
別說區區一首《離騷》,就是屈原全集背給你們又有何難?
秦楓嘴角翹起,他笑了笑。
旁邊的嚴康嘀咕道:“還笑?秦楓,你該不會是傻了吧你都要直接補考了,你還笑,你……”
嚴胖子吐槽的話說到一半,就好像收音機卡帶了似的,直接被自己給噎住了。
秦楓的臉上還帶着笑意,他信口吟道:“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於孟陬兮,唯庚寅吾以降。”
“皇覽揆餘初度兮,肇錫餘以嘉名。”
“名餘曰正
則兮,字餘曰靈均。”
……
全班同學都驚訝地看向秦楓。
尤其是班長兼班花的武亦淑,一雙美目帶着驚訝,幾乎就黏到秦楓身上去了。
秦楓居然真的會背?不可能……
“他一定就是隻背了開頭幾句。”
看到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還經常在宿舍裡被他們欺負的秦楓居然大出風頭,其他幾個男生頓時都醋意大發。
秦楓背不出來,大不了大家一起倒黴,反正秦楓直接要補考了,最倒黴了。
大家還可以繼續笑話他。
可秦楓這廝要真是就這麼背出來了!
他們這幾個一天到晚拿秦楓跟嚴康秀優越感的男生,可怎麼辦啊?
這臉往哪裡擱啊!
就在他們盯住秦楓,時刻準備着等秦楓一卡殼就起鬨,好讓他因爲緊張而背不下去的時候……
秦楓不僅滔滔不絕,別說卡殼了,連換氣都很少,居然在背誦的同時,還能兼顧語音語調,使得文字產生了一種類似吟誦的韻律美感,讓除了幾個嫉妒到發瘋的男生,其他人都陷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陶醉境界當中。
甚至連作爲老夫子的燭之武都不例外。
一刻鐘後,秦楓吟完了《離騷》的最後一句:“既莫足與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
一刻鐘時間,三百五十二句的最長抒情詩《離騷》被秦楓一字不落,一字不錯地背了出來,而且抑揚頓挫,讓人陶醉其中,直到秦楓的話音停止了好幾分鐘,整個課堂上還是寂靜到落針可聞。
終於,一聲喝彩打破了整個課堂上的寂靜。
“好!很好,非常好!”
燭之武第一個回過神來,滿臉神采奕奕,如飲醇酒。
老夫子一板一眼,從不輕易夸人,這次居然破天荒對秦楓大加讚賞。
更讓所有文學院二班的人都驚愕不已的還在後面。
他盯住面前的秦楓:“你叫什麼名字?你選好導師了沒有?你可有興趣跟隨我研究《楚辭》?”
全場譁然。
文道選導師,等同於其他學院的拜師收徒,雙方的師徒關係是錄入大學檔案的,相當於是正式的師承,能否畢業,何時畢業,都由導師決定。
所以一般學生不論什麼學院都要到大三才有資格選擇導師,說是選擇導師,其實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學生求導師收自己,畢竟沒有導師就畢不了業。
前面幾屆想要拜入老夫子燭之武門下的學長學姐不計其數,結果最後老夫子居然一個都沒看上。
更倔的是,老夫子甭管誰打招呼都不聽,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不收徒就不收徒。
就是這麼一位軟硬不吃的老夫子居然主動要做秦楓的導師!
最關鍵的是,秦楓才大一,他才大一啊!
在這之前最優秀的學生,至少也得等到大二纔可以選導師啊!
秦楓淡淡一笑回答道:“我叫秦楓。”
如果說剛纔燭之武要收秦楓作弟子,讓其他同學都驚得合不攏嘴。
秦楓接下來的回答,簡直讓所有人下巴都驚的脫臼了。
秦楓緩緩說道:“承蒙老師厚愛,愧不敢當!”
秦楓居然婉拒了!
這一下連武亦淑都驚呆了。
這個秦楓難道不知道,每年都有很多文學院教授,一個個都至少是先天境的文道高手想要老夫子做自己子女的導師,還不一定能夠成功。
即便他父母都是文學院教授,還跟燭之武的私交很好,老夫子也管她叫“武丫頭”,在拜師這件事情上,也僅僅是得到了老夫子一句含糊不清的“等你大三再說”。
可秦楓居然……
老夫子聽到秦楓的回答,如何能聽不出秦楓婉拒的意思。
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得更加真摯,他說道:“你小子倒是有那麼幾分像模像樣文人風骨了。你以後若
是有什麼問題,可隨時向我提問,這是我的手機號,短信如果我很久沒有回,可以打電話!”
老夫子說完擡起手來,一串金色的字符直接飛到秦楓的手中,沒入到他的手機裡。
燭之武笑了笑:“君子言而有信,言出必行。老夫說了到有人背出《離騷》全文爲止,不背完不許下課。既然秦楓同學背出來了,今天的抽背就到此爲止了。”
在所有人驚訝到無以復加的表情下,老夫子隔空一招手,教案收回到包裡,穩穩落在了他的手中:“好了,提前下課!”
老夫子顯然心情大好,夾着包邁着步子走出教室去了。
走廊上居然還傳來了老夫子的哼唱聲。
有耳朵尖的聽到是文道劍仙李白的《將進酒》。
等到老夫子走遠,整個教室才“哄”地一下炸開了鍋。
本來以爲秦楓要被殺雞儆猴,結果秦楓一個人把不會背《離騷》的全班都給救了!
嚴康不由分說,一個餓虎撲羊衝過來摟住了秦楓的脖子。
“我去,秦楓你牛逼啊!”
二百多斤,渾身是汗的胖子,在悶熱的教室裡跟鎖喉似的摟住秦楓的脖子,這酸爽,秦楓差點沒直接背過氣去。
“你什麼時候偷偷摸摸背下全文來的?這是什麼騷操作啊!《離騷》都沒有你騷啊!”
秦楓好不容易掙脫了嚴康的魔爪,深吸了好幾口氣,這纔回過神來,結果說了一句更加惹衆怒的話。
這下連武亦淑都有點想給秦楓翻個白眼了。
秦楓揉了揉自己脖子,淡定說道:“《離騷》很難背嗎?也沒有多難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