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嫿這話，讓顧雲錦覺得可笑至極。
她思忖着，還真不要逼她，不然她可能會做出一些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來。
“這有何難，若真到那時，二娘子便對外宣稱，顧大娘子並非是將軍府教養長大的，相信大家就會明白，我與將軍府沒多大關係。”
顧雲錦眼神尖銳，顧雲嫿看着她的樣子，想起她上次丟杯子的時候，想着自己額頭上的這個疤痕，心中有些不安。
顧雲嫿不說話，顧雲錦輕笑了一聲望向老太太：“祖母說是不是？”
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睛，聽着她的話，感覺心絞痛都要犯了，沉默不語。
屋內的氣氛尷尬，僵持不下。
顧雲錦望向徐嬤嬤說道：“嬤嬤，我瞧祖母院中的花開得極好，我這位表姐最喜花草，勞煩嬤嬤領她去瞧一瞧。”
徐嬤嬤看向老太太，老太太點了點頭，只聽徐嬤嬤問道：“二娘子要不要也去看看？”
顧雲嫿還沒回話，她當然不去，顧雲錦不知道要與老太太說什麼，她可不想走開，只聽顧雲錦替她回了：“她也去。”
顧雲嫿急忙求助的看向老太太，只聽老太太說道：“去吧，陪一會兒表姑娘。”
老太太發話，顧雲嫿不敢不聽，甩着身子就出去了。
屋內沒了其他人，老太太語氣頗爲冷淡，“說吧，想說什麼？”
顧雲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就是想問問祖母是什麼意思？您可以簡單直接的告訴我。”
“你這麼聰明，你會不懂我的意思？”老太太問。
顧雲錦笑了笑：“實在是不懂，所以才問。”
“我要家宅和睦，將軍府上□□體面面！”老太太話落，顧雲錦微微垂眸：“所以，祖母覺得，是我令這個家不和睦了，是我讓將軍府丟了體面！”
“不是嗎？小娘子，如此倔強，如此不肯退讓半步的，整個建安城，我只見過你一個！就算宮內的那些公主娘娘，誰沒有過委屈，但誰會像你這般得理不饒人？”
聽着老太太的這席話，顧雲錦緩緩的就笑了起來。
“就因爲我沒有寬容大度，祖母便將錯處都歸到了我身上？不覺得這於我來說太不公平了嗎？”
顧雲錦輕飄飄的一句話，望着老太太的眼神也甚是平靜，老太太皺了皺眉頭：“趕盡殺絕，就能體現你想要的公平了？”
“做錯了事，付出代價，就算是公平。”
“上一次，我問過祖母話，祖母話中的意思是，害人者反被害，施害者反而成了弱者！這一次，依舊如此！祖母的家宅和睦，便是這般的是非不辨，祖母的體體面面，便是將那骯髒的東西蓋上華服，任由華服下長滿蝨子，腐爛。”
“上一次，祖母偏心顧雲嫿時，我想起了外祖母，她也是這般偏心我的，將心比心，我對祖母，沒有一絲的怨懟，我將心比心，覺得祖母疼她多過我是人之常情。”
“可惜，祖母的心裡只有她們。”
“什麼體面，什麼孝敬，我的親生母親，親生父親，我都還沒孝敬，她有何資格？”
“她於您是兒媳，於顧雲嫿是母親，於我呢？她配我叫她一聲母親？”
顧雲錦一句接一句，老太太插話的縫隙都沒有，說道最後竟全是顧府的理虧之處，她無法反駁這些年對顧雲錦的忽視，卻也被顧雲錦的冤枉氣急。
“好！很好！你說的都對，說的有理！”
“我說什麼，你都覺得是我偏心，我就問你，這將軍府將來是誰當家？”
顧雲錦沒說話，只聽老太太說：“是顧雲瀚！他將來要襲你父親的官爵，當這個家。”
“陳氏是他的母親，顧雲嫿是他的親姐姐，你是他什麼人？”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與陳氏和顧雲嫿起摩擦，將來這結解不了，顧雲瀚站在你們中間，你覺得他會偏向誰？”老太太看着顧雲錦，眼神蒼老，透着濃濃的失落。
“就算你如今要成親了，將來你倚靠的，也依舊是將軍府！”
看着老太太的神色，顧雲錦心情複雜，不是滋味，“我會努力，不倚靠任何人。”
老太太見她冥頑不靈的樣子，甚是惱怒，拿着柺杖重重的敲了幾下地板，厲聲說道：“顧雲錦，人生在世，沒有人能夠活成獨一個的！”
“我一定能！”顧雲錦說完。
老太太深吸一口氣，隨後又泄了氣，心中只覺得無可奈何。
“那我等着看！”
說完，老太太側過身子，沒再瞧顧雲錦一眼，她看着老太太鬢邊的白髮，咬了咬牙回道：“祖母保重身體。”
顧雲錦離開之後，顧雲嫿飛快的回到老太太身邊，拉着老太太的手詢問道：“祖母，顧雲錦她說了什麼？她答應了嗎？”
老太太握住這雙白皙又嬌嫩的手，緩緩的擡眸望向顧雲嫿。
“她不答應。”
顧雲嫿眉頭一皺，大抵是在尋思着什麼，還不待她琢磨出下一句話來，老太太就沉聲問道：“她就是這般一寸不讓，你當如何？”
“連祖母的話她都不聽，她還有沒有把祖母放在眼裡！”
顧雲嫿義憤填膺的說完，老太太淡淡回道：“沒有。”
顧雲嫿聞言一愣，只聽老太太又說道：“這些年來，我既沒有養她，也沒有教她，不管是她眼裡還是心裡，都不會有我！那你，雲嫿，你可是在祖母跟前，祖母看着長大的。”
老太太垂着肩，面容平靜，眼神祥和柔軟。
顧雲嫿望着她，輕聲回道：“祖母在雲嫿的心裡。”
“嗯。”
“那你母親呢？”老太太又問，顧雲嫿抿了抿脣，沉聲回道：“自然也是的。”
聽着顧雲嫿的這個回答，老太太輕笑了一聲，“我向來是偏心你們。”
“祖母的疼愛，嫿兒謹記於心。”
“你確實謹記於心，知道我疼你，偏愛你，便以身試毒，利用母親，利用弟弟！”老太太的話就像是平波無瀾的湖面上落了顆隕石，濺起了無數的水花。
顧雲嫿撲通的跪了下去，“祖母，嫿兒錯了，祖母原諒嫿兒這一次，嫿兒是實在沒辦法了。”
認錯很快，看着顧雲嫿，老太太想起顧雲錦那倔強的眼神，在那眼神後，藏着的是一顆堅毅的心，那顆心只想靠自己立於世。
“從小到大，你聰慧，什麼事一點就明白，知分寸討歡心，我教了你許多道理，可今日我纔想起來，我似乎忘記告訴你，一個人立於世的根本是什麼了！”
老太太的話越說語氣越低沉，顧雲嫿有些心慌，她急忙抓着老太太的手，連連道：“教了的，祖母教了的，是雲嫿昏了頭。”
“你起來吧，別在這兒跪着了，若心疼你母親，就多去小佛堂陪陪她。”
老太太話落，顧雲嫿哭得梨花帶雨：“孫兒要在這兒陪着祖母。”
不知爲何，是老太太突然就生起了氣。
“起來！別在我這兒哭哭啼啼的。”
顧雲嫿止住了哭聲站了起來，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沉聲說道：“顧雲錦的話你剛纔聽清了吧，辭別父母，她的母親牌位在祠堂，她也是要拜牌位，讓所有人知道誰纔是生她的人！你呢，你想讓你母親出來，是因爲你心疼她？還是爲了你自己？”
“從今日起，不用一直在我跟前伺候，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顧雲嫿見老太太生氣，哭也不管用便只好乖乖聽話，離開了屋子，前往小佛堂見陳氏。
看着顧雲嫿離開，徐嬤嬤哀嘆了一聲：“都已經如她所願了，爲何還要說破，何苦哦。”
“不說破，她今日還覺得自己頂頂兒的聰明，我是想磨一磨雲錦的性子，她倒好，自以爲是。”
徐嬤嬤聽着，給老太太斟了茶。
只聽老太太沉聲說道：“雲錦是個不聽勸的，將來怕是要吃虧吃苦頭，但她說她可以，那我也不管了，隨她去！”
因爲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出了壽安堂，顧雲錦並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調整了心情。
“方案表姐可想好了？”
胥子纓走在她身後，以爲她心情低落，不便打擾就一直沒說話，見她問治療方案，再一瞧，她臉色平靜，似乎剛纔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想好了，昨夜便想好了。”
“那行，我們順便去一趟二房，然後就去太子府吧。”
帶着胥子纓走了一趟，便回了錦園收拾東西，前往太子府。
謝亦溫昨夜見了顧雲錦回去之後，心情甚好，一覺睡醒氣色好了許多。
“交代小廚房，把大娘子的早膳也備下。”
豐止微微一愣，“大娘子與殿下說好了什麼時辰來？”
“未曾，昨晚忘了問。”
話落，豐止還欲開口，謝亦溫擡眸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他才閉上了嘴：“這就去。”
豐止跑了一趟，小廚房早有一份單子，謝亦溫親手寫的，都是顧雲錦愛吃的東西。
建安與廣陵吃食上一個偏鹹一些，一個偏甜，爲此，謝亦溫還特意在外面找了個會做廣陵當地膳食的師傅，平日裡什麼也不做，就這麼養着。
今日豐止才明白，那都是爲顧雲錦準備的，但那時，顧雲錦還未來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