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生和雲清與仙獸們蹲在中庭的迴廊和涼亭處,看見丹絑仙帝從後廳出來向廂房中,後廳中依然有那隻幼狐哼哼唧唧嗯呀嗯呀的叫聲飄過來。
儻荻已經變成了人形,愁容滿面道:“靈君太過了,昨天晚上剛剛……今日就弄了個狐狸崽子回來把帝座晾在一邊,靈君雖然一向喜新厭舊,但這種事情上可不能再有此種毛病,凡間始亂終棄還要遭雷劈的,更何況還是帝座他老人家……”
池生雲清與一些幼年的仙獸們一頭霧水地聽着,儻荻唉聲嘆氣,葛月和其他的年長仙獸們至始至終閉着眼臥着一旁,假裝此事與自己無關。
雲清道:“那隻狐狸又是什麼珍稀仙獸?靈君連帝座都愛答不理的。”
儻荻道:“我們狐族種類太多,我也分不大清,看毛色和靈君的態度,應該是天蝕狐。”
雲清和池生及其他的仙獸們都吃了一驚。
天蝕狐他們雖然沒見過,但都聽說過。據說這是種極其稀有的名貴仙狐,天生就是仙品,仙界也極其罕見,它天生仙根就與散仙相似,儻荻或碧華靈君府中的任何靈獸都低於它,連池生和雲清等小仙童在仙階上都比天蝕狐低了許多。
儻荻喃喃道:“論身價,天蝕狐也只比靈君低了稍許罷了。怪不得靈君這麼珍視。萬一帝座喝起醋,那可精彩了。”
就寢時,丹絑仙帝躺在牀上,半擡起眼簾看了看碧華靈君,那隻狐狸崽子像塊麥芽糖一樣緊緊貼在碧華靈君胸前,碧華靈君一手抱着它,一手掀開雲被,似乎是要帶它到牀上同睡。
丹絑仙帝在還是隻蛋的時候被碧華帶到這個府中,碧華靈君的態度一直都極其鄭重,一開始是極其溺愛,待知道了丹絑仙帝的真身後又變成極其慎重謹慎。總之不管如何,態度中都是帶了個“極其”的。
但今天碧華從頭到尾抱着這個狐狸崽子,就像當初小心翼翼抱着源珟一樣,對丹絑的態度略有怠慢。
丹絑仙帝沒什麼大脾氣,惟獨不能忍受忽視,他老人家一向扎眼慣了,今天碧華靈君怠慢的態度讓他老人家微有些不高興。
他半斜靠在牀上,眯着眼睛看着仍然不斷地蹭着碧華靈君嗯呀嗯呀咕嚕的小狐狸:“你今天晚上,打算就這麼抱着它睡?”
碧華靈君默認一樣地笑了笑。小狐狸圓圓的眼看了看丹絑,立刻扭開頭,又將腦袋貼在碧華靈君的胸前,“嗯呀嗯呀……”
丹絑笑了笑,他穿着素白的寢袍,周身忽然暈出一層紅色的仙光,逼近了碧華靈君,緩緩低聲問:“碧華,昨日我安慰你,你覺得還好麼?”
小狐狸周身的毛炸了起來,怯怯地緊貼着碧華靈君:“嗯……嗯呀……”
丹絑的一隻手繞上了碧華靈君的肩:“還要不要,本座再安慰你一晚?”
紅色的仙光也將碧華靈君周身裹住,在仙光之中,丹絑的嘴脣輕輕蹭過碧華靈君的頸側。
小狐狸哀嚎一聲,嗖地躥下牀,迅速躥到門邊,跌跌撞撞一頭撞出門去。
以喙蹭頸乃是羽禽中極親密的表示,亦是宣告佔有的舉動,幼年的小狐狸與丹絑之間實在差了太多太多,丹絑略微放出了一些上位者的威儀,小狐狸就只能落荒而逃。
丹絑懶洋洋地看着小狐狸逃竄出門,靠在碧華靈君肩上打了個呵欠:“我不大愛一張牀上睡三個,有些鬧。”
碧華靈君卻突然精神抖擻,神采奕奕,滿臉喜色,誠摯地向丹絑道:“方纔多謝帝座!”
丹絑疑惑地皺眉,碧華靈君撲通一聲倒頭睡下:“啊,終於跑了!”
第二天,靈君和帝座起牀都微遲,雲清在臥房外等候良久才聽到傳喚進去,帝座還在睡,靈君神清氣爽站在牀前。雲清更愁了。
昨天被靈君寶貝一樣揣在懷中的小狐狸縮在院子的一個角落地,將頭插在草中縮成小小的一團,像是在瑟瑟發抖。
仙獸們輪流同情地瞧了瞧它,最終還是儻荻走到它身邊蹲下:“唉,還是隻小狐狸,就算已成了氣候,和帝座搶靈君,始終是死路一條。”
將尾巴覆蓋到小狐狸身上,拍了拍,“別哭了,興許你還能留在府中,其實丹絑帝座一向很大度。”
小狐狸動了動,而後一頭扎到儻荻胸前,緊緊貼着儻荻胸前的絨毛哭起來。
碧華靈君早飯完畢,神清氣爽踱到迴廊上。
中庭中不斷傳出儻荻氣急敗壞的吼聲:“一邊去!別粘着我!!”
一隻黑灰毛白道的小狐狸緊緊揪着儻荻胸前的絨毛,儻荻一吼,它就哭,眼淚將儻荻的胸毛浸染得透溼,儻荻無奈地停下,小狐狸立刻在儻荻的絨毛上蹭乾眼淚,用頭頂蹭儻荻的下巴,嗯呀嗯呀討好地叫……
碧華靈君笑眯眯地踱到中庭,拍了拍儻荻的脊背:“這隻小白練既是你的同族,又極其珍貴,本君就將它託給你照顧,你要念在同爲狐族的情誼,好好地帶帶它。”
儻荻僵了,當年五雷轟頂的大雷劈在腦袋上時它都沒僵。
白……白練……
它是隻小白練……白練狐……
儻荻有氣無力地道:“靈君,你爲什麼弄回了一隻膏藥狐……”
碧華靈君負手看天:“唉,長得太像了麼。本君也有失手的時候。”
白練狐,還有個稱呼叫膏藥狐,它的長相和天蝕狐一模一樣,但它其實是種靈力非常稀薄的靈狐,依靠和天蝕狐相同的長相嚇退一些獵食靈狐的妖族,保住自己的一條小命。
白練狐的性格異常溫順愛與人親近,但它們還是幼狐的時候,有種很嚴重的怪癖,一旦認準了誰粘上去,會行動坐臥都貼在對方身上,死不放開,揮不掉,甩不脫,像一塊粘力極強的狗皮膏藥。所以才又被喊成膏藥狐。
碧華靈君道:“唉,玉帝讓本君去辦差,恰好在路上看見它一團天真地覓食,本座一時眼暈,將它當成了天蝕狐,待抱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錯了……”
小小的膏藥幼狐趴在儻荻胸前,討好地吧嗒吧嗒替它舔剛剛被自己哭溼的胸毛,當然只能越舔越溼,所以它在不斷地舔。
碧華靈君再拍了拍儻荻的脊背:“白練狐從幼仔到成年,只要一年,這一年,就辛苦你了……”
儻荻眼直直地望着前方,膏藥幼狐在嗯呀嗯呀地叫,白色的柳絮輕輕落上儻荻的耳尖。
丹絑仙帝在柳絮飛舞的和風中斜靠在亭中的軟榻上,半擡起眼簾望着中庭,打了個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