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墨軒裡,南宮睿與靖王妃互不妥協,雖然南宮睿的玄術遜色于靖王妃,但因爲靖王妃的忍讓,二人倒是不分上下,難分勝負,從白天戰到了晚上攖。
此時的南宮睿幾乎失去了理智,一心想在靖王妃這裡找到答案。
但是在一旁觀戰的秦堯卻十分的清醒,他深知再拖延一刻,不知身在何處的苗採瀟的危險就更多一分。
只是,母子二人施展的都是正宗玄術,他作爲一個鬼類,根本就近前不得,只能在術法範圍之外焦急的大喊道:“南宮睿,你快停手!靖王妃,秦某也知道你一心爲南宮睿好的心意,但是有些事情卻已經不是你們作爲父母作爲長輩可以插手的了!你若不願意告訴我們,便不告訴了,我們自己去找!南宮睿,你聽到了沒有,再不出去找小鬼,也許就真的找不到了!”
再不去找,就真的找不到了!
這句話深深的敲擊在南宮睿的心頭,整個人猛的一震,再不做他想,迅速收了術法,盯着靖王妃,冷漠的問道:“母妃是確定不肯人給我了?”
靖王妃也同時收勢,看着兒子沉痛又冷漠的眼神,她輕嘆一聲道:“靈魄是自願離去的,翠綃也的確助了一臂之力,只是,她也的確不知靈魄會往哪裡去!你便是將翠綃的魂魄揪出來鞭撻,也是無用!”
“南宮睿,靖王妃一定不會騙你的!小鬼的失蹤,我也有很大的責任,所以,現在並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時候,我們還是先想辦法查探一下,小鬼究竟去了哪個方向纔是最重要的!”秦堯不想他們母子二人再度一言不合就打起來。
南宮睿沉冷的盯着靖王妃的眼睛看着,在她眼中除了看到坦然,再沒有其他,緊緊的蹙起劍眉道:“母妃要護着這個賤人,孩兒無話可說!但是,孩兒也希望母妃記住,若是瀟瀟出了什麼意外,我必定會找人陪葬!”
這是在告訴靖王妃,若是苗採瀟真的出事,他必然是要拿翠綃開刀的。
靖王妃細柔的眉輕微的蹙了蹙,卻沒有說什麼償。
南宮睿也不等她的答案,他不是在徵求她的意見,而只是給她一個心理準備而已。
結界散去,南宮睿再不看靖王妃一眼,只對秦堯說了一聲:“隨我進去!”
便閃身進了書房密室。
靖王妃看着書房門口良久,才收回了視線,輕鬆的一把抱起翠綃,瞬間回了南月閣。
南月閣中,守門的侍女看到王妃終於回來,立即在門外稟告道:“王妃,王爺幾次派人來問過王妃去了哪裡!”
“你去回王爺一聲,就說翠綃爲了幫本妃做事,在府外不小心摔傷了,我方纔便是出去接她,纔回來!並請王爺今晚去雲側妃處休息!”靖王妃低垂的眸看不清裡面的意思,淡淡的說道。
“是!”外面侍女應着,便離開了。
將翠綃放置在牀榻之上,檢查了一下她的全身上下,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知道她被南宮睿傷的不輕,但是真正檢查下來,發覺她身上的肋骨全斷,其餘部位的骨頭也有不同程度的損裂之後,面色還是忍不住沉了幾分。
那孩子,爲了靈魄,下手當真是有夠狠毒的。
再度餵了翠綃一顆續骨丸,靖王妃便給翠綃施術療傷。
大約一炷香的工夫之後,便看到翠綃的眉頭略略動了動,她便收了勢,輕聲喚道:“翠綃!”
“主子!”翠綃的意識很快清醒,發覺自己竟然在主子的牀榻之上,而想要起身,卻被靖王妃阻止了。
“你身上斷裂的骨頭還未癒合,暫且不要亂動,必須睡上十二個時辰之後才能起身!”靖王妃說道。
翠綃這才感覺到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暗暗嗤了一聲道:“但這是主子的牀榻,奴婢怎麼能逾矩!”
“你這一身的傷乃是因我而起,不過一張供人睡覺的牀榻而已,沒那麼講究!”靖王妃擡手拂去翠綃額頭因疼痛而滲出的汗水,溫言細雨道,“連累你受苦了!我沒想到睿兒那孩子下手這麼重!”
若非她玄術高深,以前裝病不出房門時喜歡研究並煉製丹藥,怕是無法挽救翠綃的生命了。
“這不能怪世子下手狠,他也是關己則亂!”翠綃明白,王妃再如何的責怪南宮睿,但內心還是以這個兒子爲重的,便順着王妃的心意說道。
“我是沒想到,區區一個靈魄居然能讓他執着如此。”靖王妃嘆了一聲,問道,“那靈魄去了你哪裡,你可知道?”
“奴婢按照主子的吩咐,將她帶出靖王府之後,便沒有再管她了!”翠綃道,“主子,您說靈魄她會不會……”
——
“無嗔,瀟瀟是不是在你那裡?”八卦陣法之中,南宮睿以靈識與無嗔對話道。
而此時的無嗔卻無法給出南宮睿答案。
沒錯,靈魄是他帶走的。
但是,此時的山腳小院子裡卻是人去樓空,沒有了靈魄的蹤跡。
“南宮睿,我想我把靈魄弄丟了!”無嗔說不清楚此時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通過靈識都不敢與南宮睿的視線相碰。
“什麼叫你把瀟瀟弄丟了?”跟隨着南宮睿靈識的秦堯跳起來急聲問道。
“日間,我在京城外遇到靈魄,她主動要跟我走!”無嗔措辭道。
“什麼叫她主動要跟你走,難道不是你一直強求着要抓她嗎?”秦堯質問道。
“……”無嗔默了片刻,無法否認一直以來他的動機,更不能否認在得知她自願跟自己走的那一瞬間,心裡閃過的狂喜。至於,最後他爲何會忽然猶豫,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只能讓南宮睿他們看了一下身邊的環境道,“我將她帶到了岐山腳下,先讓她安置在這裡,原本是在考慮究竟拿她怎麼辦的!但我方纔下來,她便不見了蹤跡!”
“無嗔小鬼,你可別說謊騙人!”秦堯大叫道。
“我沒有!”無嗔一臉的懊惱而沮喪,心裡想着,若是他沒有一念之差將人帶走,而是及時的通知南宮睿,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就在他說不清是內疚,還是自責,還是其他想法之時,與南宮睿維繫的靈識交流忽然便中斷了。
在他還沒有意識到什麼的時候,眼前燈火一閃,南宮睿與秦堯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衣袂帶起的風吹的燈火明明滅滅,以致於他幾乎看不清南宮睿此時是什麼樣的表情。
“你說,瀟瀟是在這裡不見了的?”南宮睿意料之外的平靜異常,環視了一下整個房間又走出去檢查了一下院子。
“是的!”無嗔跟在他的身後,好像做錯事的孩子,卻又找不到理由爲自己辯解。
“這裡設有玄門特有的結界,一般的鬼物是靠近不了的!”身爲鬼物的秦堯指出關鍵所在道,他若不是寸步不離的跟在南宮睿的身邊,想要輕易踏進這裡,也是不容易的,“所以,若不是小鬼自己離開的,那必然是人類所爲!”
這個人類,不用想也不可能是普通人類,那就只能是就在這岐山之巔玄門之中的術士所爲了。
無嗔的面色微微變化了一下。
剛下山過來看不過苗採瀟的時候,他腦海中閃過的正是這樣的念頭,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南宮睿便以靈識與他聯繫到了。
“靈魄當時的心情極度的不好,她明知道我一直以來想要抓住她,就是爲了救我的妹妹。我想,她既然心灰意冷之下主動要跟我一起來,便是哀莫大於心死,有了心理準備的。因此,我可以斷定,靈魄絕對不是自己離開的!”無嗔雖然不希望是這樣的進展,但還是將心而論的分析道。
而南宮睿卻因爲他所說的哀莫大於心死而重重的震了一下:那丫頭,當真一點都不相信自己能夠處理好一切,絕對不會讓她受委屈嗎?
又或者是因爲皇帝賜婚,下嫁公主,才讓她失去了信心。
“的確不是鬼物,也不會是瀟瀟自己離開!這裡有術士留下的氣息,而且就是差不多在天剛剛擦黑的那時候!”南宮睿最後得出結論,並看向了無嗔道,“而且,此術士的道行很高,才能將氣息降至最低!”
“難道是一空?”秦堯首先想到的便是一直與他們做對的一空。
無嗔詢問的目光也看向了南宮睿,在他認爲,也只有一心想要得到門主之位的一空纔會覬覦靈魄。
但他的視線才轉向南宮睿,腦海中卻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臉色驀地大變道:“或者不是一空,而是那個曾經想要以新生兒的心肝獻祭得道成仙的人!你們破壞了他的計劃,難保他不會將目標轉向了靈魄!”
此言一出,南宮睿與秦堯同時震驚。
南宮睿更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沉聲道:“或許,那人一開始的目標就是瀟瀟,而非新生兒,那些新生兒不過是障眼法!”
此話就更是讓他們三個心神俱震。
“沒想到我們居然就這樣栽在一個不知是誰的術士手裡了!”秦堯咬牙道。
無嗔更是不可思議的搖頭道:“可是,我們玄門進百年來,也沒出過一個能夠突破玄術第十層,接進頂峰,只需靈魄的靈力便能得道成仙的術士啊!”
“你們的現任門主,小小的父親呢?”秦堯的懷疑轉向了當今現任的門主。
無嗔卻是立即搖頭否認道:“這個不可能!先不說師父他宅心仁厚,心懷蒼生,便是他的修爲,也沒有達到這樣的條件!”
“你師父玄術幾重?”南宮睿冷峻的眼睛看向無嗔。
“師父去年才突破第八重!這一次閉關修練這麼久,我想大約是在衝第九重!”無嗔道,“師父曾經跟我說過,他的天資並不好,能坐上門主的位置,全是前任門主看在他宅心仁厚,勤奮專注的份上,希望他能好好的守住玄門的基業就好!”
“是嗎?”秦堯卻有些不信的道,“這樣說來,他的玄術修爲竟是連南宮睿都不如的!”
無嗔一震,看着南宮睿問道:“世子突破了第幾重?”
“第九重!”南宮睿並不隱瞞,如實說道,“再需半年,便能突破第十重!”
其實,說不是事情太多的話,不消兩個月,他就能潛心突破第十重,達到術士夢寐以求的境界。
當初,在他發現苗採瀟的時候,心裡閃過的念頭,便是所有臨界得道成仙只有一步之遙的所有術士的想法和野心。
無嗔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是知道南宮睿的玄術高強,卻沒想到在師父而言,極其困難的八.九重的突破,南宮睿卻能這樣輕而易舉的突破,並說的這樣的雲淡風輕。
此時,他也完全釋懷,難怪自己在他面前不夠看,原來是因爲他與人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放眼整個玄門,除了師父,若是此次出關,能夠突破第九重,還能與之一搏,其餘門徒,怕只有仰望的份了。
“南宮睿,眼下,是不是隻有上玄門一查究竟了?”秦堯提示道。
既然無嗔說,連玄門門主都還未到第九重的玄力,那麼又會有誰像靖王妃與南宮睿一般,隱藏的這樣好不說,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小鬼。
南宮睿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了無嗔。
後者捏了捏拳頭道:“南宮世子可否讓我先上去打點一下?”
“無嗔,你不會是想要上去與人一起串通,然後圍毆我們吧?”秦堯戒備的道。
無嗔沒回應,只是看着南宮睿,等着他的決定。
“好!我們就在這裡等!”南宮睿並未有所猶豫的點頭道。
南宮睿既然都這樣說了,秦堯自然不便多說什麼,只在無嗔離開之後問道:“南宮睿,你相信他?”
“無所謂相不相信!”南宮睿負手擡頭看着小院背後那高聳入雲的山峰,目光幽深的道。
秦堯一怔,旋即明白了什麼道:“我隨你一起上山!”
南宮睿卻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遞給他道:“玄門重地,必然防守嚴謹,即便是我護着你,也不一定能夠避過他們的窺視,所以,你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好!而且,若瀟瀟真的不是玄門中人擄走的,這裡或許還會有一些蛛絲馬跡!”
聞言,秦堯也不強求,他知道南宮睿說這話只是藉口讓他安心而已,其實更主要的是怕他這個鬼物的身份到了山上便被術士識穿,到時便是要打草驚蛇了。
因此,他便點頭應道:“好的,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有了小鬼的消息的話,記得及時通知我!”
——
無嗔滿懷心事的回到玄門,在小小的院外猶豫了一下,但沒有進去,而是轉向了無極住的院子。
現在的無極是代理門主,因此他有自己獨立的院子居住。
聽到敲門聲,無極顯得睡眼惺忪的前來開門,看到是無嗔,意外的問道:“師弟,你怎麼還沒睡,有事嗎?”
“我想問師兄一些問題!”無嗔說道。
無極的年紀其實比無嗔沒大幾歲,但是因爲他現在有着代理門主的權力,因此,無嗔想着,他或許比自己知道更多的事情。
“什麼事情這麼重要,要師弟半夜前來問詢?”無極並沒有拒絕,只是轉身讓無嗔進來的時候,眼中閃過一道殺意。
師父說過,若是無嗔發現靈魄是師父親自帶走的,那麼他就有權利直接殺死他。
當然,他內心的真實想法是,即便無嗔並沒有發現這個,他也很想要立即殺了他。
只不過,在玄術修爲之上,他不確定自己與無嗔相差了多少,才隱忍着不敢輕易動手。
而且,如果無關乎靈魄一事的話,他想他若是遇上危險,師父未必會出手相助,因此只能暫時先忍耐着。
“師兄,師父可能跟你提過,我們玄門中有比師父的玄術還要高強的人物存在?”無嗔也不耽誤,開門見山的問道。
“師弟爲何忽然問這個?”居然沒有懷疑師父麼,無極略有些失望。自然明白,門主對無嗔兄妹不但有着救命之恩,還有養育之情,也就難怪無嗔會對師父無條件信任,而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
“我就是有些好奇,師兄若是知道什麼,可否告訴我?”
“讓我想想哦!”無極做出思索的模樣,在房中來回踱了幾步道,“前些年,我倒是無意間聽到師父在感慨自己的玄術進展緩慢時,提過他曾有過一個師叔,天賦異稟,又聰明絕頂,只是心高氣傲,剛愎自用,自以爲天賦好,便有些得意忘形。
在修煉到第九重的時候,因爲急功近利,差點走火入魔!
師祖雖然及時的救了他,並保有了他一切玄術修爲,但他因爲太過驕傲,覺得丟不起這個臉,便在身體康復之後,離開了玄門!
師父說,他從那時候就再也沒見到這個天才的師叔了,也不知道他現在的修爲是不是已經突破第十重!”
“真有此事嗎?那爲何玄門史記上並無記載?”無嗔心頭一動道。
“這位師叔祖既然擅離玄門,饒是他身爲奇才,玄門史記爲了不讓後代徒子徒孫效仿,自然是不會將他計入史冊,只不過口口相傳而已!”無極面不改色的的說道。
“哦!”無嗔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又問道,“那如若那位師叔祖還在世的話,年紀約爲幾何?”
“左不過是比師父大個十幾二十吧!”無極道,看着無嗔的表情,淡淡笑道,“怎麼,師弟難不成想要去找那位師叔祖?”
“不是!”無嗔立即否認,並道,“抱歉,因爲我突發奇想,耽擱師兄休息了,我這就告辭,不打擾師兄了!”
“嗯!你也早點休息,別想着有的沒的!”無極送了無嗔出去,待無嗔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之後,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冷笑,低聲喃喃道,“就再讓你活幾日吧!”
話音剛落,耳邊似乎有道詭異的風吹過,令他不由竄起一身的雞皮疙瘩,視線隨即四下一掃,冷聲喝問道:“什麼人?”
迴應他的只有微微的風聲,和院子裡搖曳的樹枝。
無極揮去一把冷汗,暗道:真是見鬼了!
釋放出詭異的風的正是南宮睿,他循着無嗔的氣息跟到了這裡,也將他們的對話都聽在了耳中。
因爲辨別出無極在說謊,且聽到了他的自語,才警告的嚇唬了一下他。
同時,對無嗔的天真不由同情了一把。
如今看來,無嗔在玄門的境地怕是不像小小說的那樣得到一禪的看重了。
想到小小,南宮睿在跟着無嗔,確定他是回房休息之後,便尋了小小的氣息,來到一處院落,悄聲潛進房中,看到小小居然手骨碎裂之後,劍眉忍不住蹙了蹙。
他當然不是心疼小小,在他的眼中,除了苗採瀟,任何的女人都不值得他動一分心思。
他來看小小,也不是關心她,而是想要從她身上查詢一下苗採瀟的下落。
靜立在牀邊,南宮睿思忖了一下,便不再猶豫的施展了玄術,窺探小小的神魂意識。
當在玄門後山山洞的一幕,通過小小的記憶進入他的意識中時,南宮睿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原來,無嗔並沒有說謊,他這回是真的沒有利用瀟瀟的意思。
只是,那個面具男子是怎麼回事,爲何要帶走一個幾近死亡的人?
原本,南宮睿與秦堯的懷疑點挪到了一禪身上,但是看到那個面具男子居然將小小折磨成這樣,就算是南宮睿,都不由的有所猶豫,覺得自己是否懷疑錯了。
虎毒不食子,饒是當初的南宮棣雲對他百般不待見,但是最多便是忽視忽略,卻沒有讓他受過皮肉之苦。
小小這般小年紀的一個小姑娘,卻差點折毀在那個面具男子手中,可見那人之殘忍。
若真的是一禪,他會捨得讓人對自己的女兒下次狠手嗎?
或許,是兩撥人馬?
但若是如此,瀟瀟與原本的宿主採屏被分開了,如何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