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賊人

聽得這輕盈細微的腳步聲響,吳恙停下了步伐,未回頭,只問道:“如何?可辨認清楚了?”

歲山答道:“屬下仔細辨認了,此人確實同那日屬下看到的黑衣人有七八分相似,但對方當時畢竟蒙着臉,故而屬下也不敢下斷言。除此之外,屬下察看了對方的手掌,也確實是擅用弓箭之人。”

按說那樣的一次照面,尋常人根本連這七八分也不可能辨得出,但歲山到底是暗衛出身,又歷來敏銳,對待欲傷主子性命者,更是記憶深刻。

聽罷這些,少年負在身後的那修長好看的手指微微攏緊了些。

片刻後,他吩咐道:“告訴歲江,日後再同映月樓中之人交換消息時,務必多留一份心。”

歲山眼睛動了動。

公子這是擔心映月樓內管制不嚴,問題出了一次還容易出第二次嗎?

還是說,有着其它的思慮?

但無論是何種原因,公子行事自有考慮,是以歲山只是當即應了下來。

不遠處,小七牽着馬走了過來,少年接過繮繩躍上馬背,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長街盡頭。

……

出了正月,春色漸顯,天氣日漸暖和了起來。

待得杏花開時,京城內外更是一派春意盎然之象,女眷們換上了輕盈春衫,今日結伴出城踏春,明日參加哪位夫人設下的賞花會,說說笑笑談詩論琴,愜意熱鬧。

相較之下,許明意近來的日子就單調多了。

她自幼便沒幾個關係甚密的好友,也一貫不愛應付這些場合,是以帖子送到府上來,多半也是尋了藉口婉拒。

時日久了,那些人家送帖子時便也就存了一份走走過場的意思,哪日她若是突然去了,反倒是要惹得主人家驚訝的。

偏偏近來她唯一的好友,玉風郡主,沉迷於城外救助災民之事,大有凡事要親力親爲之勢,常是見不到人影。

玉風郡主在外面出力,許明意則是於暗地裡出銀子,然明面上不宜摻和太多,便只能窩在家中。

但倒也沒覺得悶得慌,或是練箭寫信,或是尋祖父下棋,或是聽父親母親說朝堂與後宅之事,實在閒了便與明時鬥鬥嘴,喂喂大鳥——這樣一家人安安穩穩呆在一起的時光,對她而言是極值得珍視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身邊到底還是少了一個人。

這一日,春光明媚。

熹園的小花園中,身穿天青色羅衫的少女躺在一張躺椅中曬着太陽,鴉發一半挽作髮髻,一半垂在腦後,隨意地散在肩膀兩側,蜿蜿蜒蜒,烏亮光滑,如上好的絲綢。月白綾裙下,乾淨簇新的藕色繡鞋鞋面上嵌着的南珠在日光下散發着淡淡光暈。

暖烘烘的太陽,曬得人彷彿連骨頭都跟着發懶,少女打了個哈欠,乾脆將書卷倒扣在臉上遮擋刺目的日光,聽一旁的小丫鬟說起了京中近來的新鮮事。

近日來,京中最爲人熱議之事,實有兩件。

這頭一件,不外乎是今年的春闈。

杏榜已出,殿試過後,皇帝從貢生中親點了一甲三名,昨日纔剛祭了孔廟跨馬遊街罷。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新科狀元,乃是一位不過剛年滿二十的寒門子弟,名喚曹朗,據說尚未婚配。

畢竟是新科狀元,如此之下,不免就讓許多家中尚有適齡女兒未嫁的高官動了心思。

許明意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夏家。

上一世,這一屆的狀元,並不姓曹,而是姓佔。

而佔雲竹娶的乃是夏廷貞的幺女夏曦——

這一回,狀元換了個人當,不知狀元之妻是否也會另換一換?

想必,很快便會有分曉了。

阿葵又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來。

近來京中未有婚配的小姐們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安,其中的緣故是因京城附近屢屢出現“採花賊”作案之事——

起初尚無人知曉此事,直到城西的一名員外郎將此事告上了公堂——這位員外家中只一個女兒,疼的如珠似寶,遭了這賊人玷污之後,次日便懸樑自盡了。

員外爲顧及女兒名聲,起先本不欲報官,然而見女兒因此送了性命,便也顧不得許多了,只想替枉死的女兒討一個公道,將賊人繩之以法。

而在這位員外之後,又有一戶人家家中也出了同樣之事。

且兩名姑娘的閨房內,都被留下了同樣的梅花印記,再從諸多跡象細節分析,官府最終斷定這兩樁案子乃是同一人所爲。

之後,其它幾戶人家又隱隱傳出了家中女兒被染指的傳言,其中甚至有官宦之家。

倒不是每戶人家都有勇氣選擇報官,在乎名聲者,甚至將此事捂緊都還來不及,而之所以會有流言傳出,是因這採花賊不僅劫色,還要劫財。

作案之後,他會將女孩子閨房中的財物一卷而空,包括一些貼身飾物——

且他拿走之後,會分給京城內外的一些窮苦人家,許多人家清早開門,就會在院中發現一些碎銀及首飾。

一些實在缺銀子用的,也管不了許多,便將首飾拿去典賣。

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一來二去,此類之事多了,便引起了旁人留意議論。

官府將這些典賣首飾的百姓召來審問,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又因有人認出了有些首飾是出自哪家,傳言便就散開了。

有當真被猜中的,也有被謠言誤傷的,總而言之,沾上此事的人家,近來皆是十分地不平靜。

“……劫了錢財,偏偏要分給那些窮苦百姓,外頭不少人都說,這採花賊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呢。”阿葵跪坐在一旁的席子上,邊替自家姑娘沏茶邊說道。

聽出小丫鬟語氣裡隱隱的贊同之意,許明意將書從臉上扯下來,露出一雙微微蹙起的眉。

“哪裡正了?就因爲他將偷盜來的東西分給其他人,便就是正了?”

且這同單純意義上的劫富濟貧還不一樣,若說那些劫貪官錢財分給百姓的,還勉勉強強能稱得上一個俠字的話,那麼這採花賊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禽獸。

不管他將錢財分給百姓,究竟是出自所謂憐憫,還是享受這種爲所欲爲逍遙法外的優越感,亦或是想借此來抵消模糊自己的罪行,但這都改變不了他作惡的事實。

畢竟那些女孩子有什麼錯?

丟了清白,又丟了貼身之物,想保住名聲的,卻仍要因爲這些首飾而被迫將傷疤露給世人看——可到頭來,這可能是壓垮那些可憐的女孩子的最後一根稻草,卻還要成爲他所謂亦正亦邪的踏腳石?

再過個幾年,該不會將他侵害女子之事盡數忘了,只記得他以財物施捨窮苦百姓,由此再成爲一樁“美談”吧?

要她說,這種人,分明是死一百次都不夠的。

見自家姑娘很是不忿,阿葵認真地想了想,恍然道:“對哦……那些錢財本就不是他的,是他偷來的啊,且那位家中出事的員外,可是個遠近有名的好人呢!”

小丫鬟想通了這一點,遂露出鄙夷的神情來。

她險些都被外頭那些傳言帶歪了。

當然,帶歪她的不止是傳言,還有那些話本子中所寫的各種俠盜傳言,有時看着看着就看上頭了。

許明意也想到了上一世在揚州別院裡看過的話本子。

“有些話本子裡,還專將那些採花賊寫得如何風流倜儻,如何叫人着迷,待受害女子們又如何溫柔體貼,甚至直惹得無數婦人夜夜盼着他出現,直逍遙到最後一頁也沒被懲治……這是人寫出來的東西?”

氣得她緊咬牙關,當場便將書給撕了,好半天都吃不下飯,就差找到寫這話本子的人,好好地同對方理論理論了。

倒也不是說惡人便不能有好的一面,只是絕不可混爲一談,罪行便是罪行,美化其罪行,是對無辜受害者的二次傷害。

阿葵聽得瞠目結舌。

天吶,姑娘竟還暗中看過這種話本子嗎?!

莫不是從她那裡流出去的嗎……這若是讓夫人知道了,怕是要亂棍將她打死吧?

她日後在甄選話本子時,可務必得多加註意才行了!

見渾然不覺得自己似乎暴露了什麼的姑娘依舊憤慨,暗暗心驚的阿葵遞上一盞茶:“姑娘,您喝口水消消氣……這樣的惡人,定會遭報應的。”

許明意接過茶水吃了幾口。

這時,阿珠走了過來。

“姑娘,永安伯世子夫人和兩位表姑娘來了,夫人讓人來請姑娘一同去說說話。”

薇表妹和清表妹過來了?

自從去年夏晗之事後,清表妹久不出門,此番還是自那之後第一次來鎮國公府。

許明意便放下了茶盞,自躺椅上起了身。

稍作收拾了一番過後,便帶着阿葵過去了。

世子院中,果見文氏帶着兩個女兒坐在內室裡正與崔氏說話。

表姐妹幾人互相見禮。

許明意含笑看着兩位表妹。

不得不說,自從永安伯老夫人過世之後,兩位表妹的衣裳首飾都比從前精緻了許多。

且清表妹的精神也比上一次見到時要更好了些,臉上總算是長了些肉了。

只是許明意很快發現,氣氛稍有些不對。

室內只有一個大丫鬟青櫻在,衆人的神情也多多少少顯得有些異樣。

許明意心有疑惑,坐下後等着她們開口。

果然,就聽文氏有些猶猶豫豫地講道:“昨夜家中出了件事,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這才登門叨擾,想聽一聽長姐和許姑娘如何看……”

因先前崔雲清出事,便是爲許明意所救,這叫文氏心中對面前的這個女孩子一直存有一種難言的感激與信賴。

又因丈夫着實不中用,聽他說話完全就是浪費生命,故而她也就養成了遇事便來找崔氏拿主意的習慣。

“不知貴府出了何事?”許明意正色問道。

文氏便看向女兒。

想到昨夜之事,崔雲清的臉色隱隱有些發白,她看着許明意,說道:“昭昭表姐,我昨夜……好像是看到近來傳聞中的那名採花賊了……”

許明意眼神頓變。

“他可傷到表妹了?”

她能如此直白地問出口,恰恰是因爲覺得清表妹今日還能如此平靜地登門,應當是沒有遭遇太難以啓齒的事情。

崔雲清果然搖了頭。

“並沒有……”

她低聲說道:“我如今夜中睡得極輕,常是有一絲風吹草動便會驚醒過來……當時我隱隱覺得窗外好像有人,就坐起了身來看,一擡頭,果然就見窗外有道黑影!”

當時她便驚叫了出聲。

因還有之前的陰影未除,她那一嗓子實在足夠恐懼且響亮,立即就驚醒了守夜的丫鬟和姐姐——自從她出事之後,常是夜中難寐,崔雲薇作爲姐姐,經常會過來陪着她一起睡。

那窗外的人想必是沒料到她竟如此警覺,見情況不妙,很快就逃了。

又因逃得匆忙,還落下了一樣東西在窗臺下。

崔雲清將經過說罷,文氏便從袖中取出了一物,遞向許明意。

崔氏在一旁向女兒問道:“昭昭最是見多識廣的,可能瞧出這是個什麼東西嗎?”

自家母親無論何時都不會吝嗇對自己的誇讚,這一點許明意早已習慣,可大家渾然都是一幅她必然認得此物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難道在大家眼中,她還是個江湖中人嗎?

不過,她確實也認得就是了。

許明意看着手中的一截竹筒,道:“這裡面裝得乃是迷藥,點燃後便可形成迷煙,若鑽入門窗緊閉的室內,便會使人陷入昏迷——”

只是很顯然,她手裡的這個,是還沒來得及點燃的。

“我便知道是迷藥!”

崔雲薇皺着眉道:“城中到處都有傳言,說這採花賊的慣用手段便是先將人迷昏,然後——”

到底是小女孩,說到此處臉色一陣紅白交加。

“照這麼說還真是了……?”文氏的聲音有些發顫,既後怕又惱恨。

爲什麼偏讓她的清兒三番兩次遇到這等事?!

好在清兒足夠警醒,若不然她當真不知纔剛好些的女兒會被折磨成什麼模樣……

且這一次是僥倖逃過了,會不會還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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