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還是沒用,日後才能知道。”皇后看着他,讚許地道:“謹慎些是好事,有些事寧可一時辦不成,多等些時日,也不能去冒險。”
“是,奴記下了。”
皇后看着面前不過也只是半大孩子的小晨子:“這些時日多虧了你,你幫了本宮許多。”
“娘娘折煞奴了。”小晨子眼神誠摯:“奴的性命當初是娘娘救下的,能替娘娘辦些事,是奴的榮幸。”
他五歲便進了宮,七歲那年險些丟了性命,幸得皇后娘娘相救。
這些年來,他儘量做好一切事情,卻又不敢太出風頭,在刻意的謀算之下,總算有了進養心殿做事,報答娘娘的機會。
皇后看着面前不過也只是半大孩子的小內監,突然有些好奇地問道:“小晨子,你知道本宮要做的是什麼事嗎?”
在這皇宮之內,並非沒有她吳家安插多年的眼線,而小晨子進養心殿之初,她的本意只是當個尋常眼線來用,但這個孩子卻比她想象中要用心太多。
“奴不清楚……”小晨子搖了搖頭,眼睛卻亮亮的:“但奴知道,娘娘要做的事情,一定是極了不起的事情!”
了不起的事情?
皇后一怔之後,忍不住露出笑意。
她可從來都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啊。
身爲能力微渺之人,且盡力而爲吧。
“時辰不早了,回去吧,莫要叫人起疑。”皇后再次交待道:“記着本宮的話,凡事自保爲上。”
“是,娘娘放心。”
小晨子躬身行禮罷,輕車熟路地離開了此處。
皇后在園中緩緩走着,心底不住地思索着小晨子的那些話。
……
三日之後,東宮裡傳出消息——太子昨夜起了高熱。
身爲六宮之主,皇后聽聞此事之後,自是去了東宮看望。
“我有些話想要單獨對母后說。”太子對守在牀榻邊的內監講道:“你們去外面守着。”
內監應下退了出去。
“可覺得好些了?”皇后先是問道。
“服了藥之後,兒臣已覺得好多了。”太子面容虛弱,語氣卻似乎很輕鬆,起熱而已,這對他來說向來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症狀。
皇后卻覺得需要多問兩句:“好端端的怎會起熱?這些時日的調養之下,不是已有好轉之象?”
自從用了許姑娘幾經調整的方子之後,不說痊癒這等不切實際的話,至少看來的確沒有繼續轉惡的跡象了。
“可能是因爲昨夜有些着了涼……”太子眼神閃躲了一下,很快轉移了話題:“兒臣有一事,想要告訴娘娘。”
“是何事?”皇后有些無奈地看着面前臉色泛黃的孩子,這孩子該不會爲了能有理由見到她,而刻意叫自己着了涼吧?
“娘娘可聽說過早年太醫院裡,曾有一位名喚喬必應的太醫嗎?”太子低聲問道。
喬必應?
皇后想了想,微一搖頭:“似乎沒什麼印象……”
但又好像在哪裡見到過這個名字……
皇后來不及深想,便聽太子接着說道:“據聞這位太醫生前醫術十分了得,十八年前過世的時候不過才三十歲,倒是十分可惜。”
十八年前?
皇后聽到這四個字便覺得心中一緊。
十八年前的一日,她的阿姐從這世間永遠地消失了。
“爲何……突然說起此人?”皇后看着太子問道。
“前幾日父皇病下,兒臣曾去過養心殿看望,兒臣離去時,父皇正值頭痛症加劇之際,昏昏沉沉間,交待李吉去請人前來切脈,那時兒臣隱約聽着了一個喬姓的人名……”
太子將經過說明:“兒臣當時想着,太醫署中似乎沒有姓喬的太醫,因心中好奇,回頭便悄悄打聽了一二,結果便打聽出了這位早已不在人世的喬太醫……且聽了這位喬太醫的全名之後,兒臣越是回想越覺得當時父皇所言,應當就是這個名字。”
皇后聽得頗爲意外。
總不能是皇帝命不久矣,開始能看到鬼魂了?
這個想象固然是十分美好的,但鑑於皇帝看起來還撐得住,目下也只能想上一想。
可皇帝爲何會提起一個不在人世的人?
且若只是一兩年前尚在,一時頭腦昏沉說錯了名字還說得通,但十八年前……
隔了這麼久的時間,皇帝還能記得區區一個太醫的名字,甚至這本身便已經透着異樣了。
不對——
皇后的眼神有着一瞬的變幻。
照此說來,皇帝那日實則是開口讓李吉請了人來診看的?
可小晨子分明說,之後未有任何太醫前來!
想到小晨子口中那口古怪的箱子,皇后不禁覺得這其中似乎有着什麼關連在……
“殿下爲何要同本宮特意說起此事?”皇后暫且按下思緒,向太子問道。
“兒臣就是覺得有些古怪……”太子並不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有些靦腆地笑了笑:“兒臣愚鈍,看待事情時往往是糊里糊塗的……相同之事,兒臣想不通的,到了如娘娘這樣的聰明人耳中,或許就能想出些有用的東西來也說不定。”
尤其是上次借了娘娘之手,向鎮國公府傳信之後,他愈發覺得這深宮之中娘娘是唯一可信之人了。
更重要的是……
他覺得自己活不長了。
說不定哪日就要突然走了。
因此,愈發不想讓任何有可能有用的事情悶在心裡,萬一到時來不及說,豈不太拖後腿嗎?
隱隱察覺到男孩子的心思,對上那雙澄澈的眼睛,皇后心中微揪。
這麼好的孩子,卻偏偏……
“兒臣雖然懂得不多,但也看得出來,父皇做錯了許多事……”太子神色慚愧,低聲說道:“若我能做些什麼,可以阻止父皇繼續錯下去,還請娘娘一定開口,我……也想讓父皇儘早回頭。”
儘早回頭……
皇后在心底嘆了口氣。
這頭回是回不了了,只能擰斷或者割掉了。
但這等殘忍的話自是不宜同孩子說。
至於他口中所說的“若能做些什麼”,皇后輕聲道:“現下殿下唯一要做的,便是養好自己的身體。”
要她利用這樣一個孩子來成事,她是做不到的。
況且她自己都是菜雞一個,再拉上一個病弱的孩子下水,對雙方都不太好。
爲防宮人們起疑心,二人未再久談。
直到離開東宮之後,皇后才又思索起了那個名字。
喬必應……
喬必應……
片刻後,她若有所思的眼底突然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