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上巳節,是一年之中,女子難得出門的節日。謝清駿之前便已經答應帶謝清溪出門踏青,所以早早便準備起來了。
這會謝清溪把硃砂和丹墨都帶着了,原本她還邀請蕭熙一塊去的,結果蕭氏倒是不同意。只說如今謝清懋和蕭熙的婚事都已經定下來了,兩人不好在婚前再見面的。所以最後只能是謝家三兄弟帶着謝清溪一塊出門。
不過他們去的是城外的莊子上,而謝家的其他姑娘,則是去了城中的上水河。
“六姐姐,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啊?”謝明雯她們出門的時候,正趕上謝清溪他們也一塊出門,瞧着她便問道。
謝清溪笑着點頭:“哥哥們帶我去莊子上踏青,你們這是去哪裡啊?”
“我們是要去上水河邊踏青呢,”明雯歡快地說道,她又有些可惜地說道:“六姐姐,你沒和我們一起還真是可惜。我聽說今個上水河那邊可是熱鬧呢,還有花會呢。三姐姐已經答應我說要帶我一塊去呢。”
“沒法子,正巧就趕上今個了,”謝清溪說的不那麼可惜。
不遠處的謝明雪朝這邊瞧了一眼,只看見謝明雯站在謝清溪跟前,嘰嘰喳喳地說了不停,便有些不高興地喊了一聲:“明雯,快過來,咱們該走了。”
“等一下,三姐姐,”明雯朝旁邊瞧了一眼,只嘴上應了聲,人卻紋絲不動的。
倒是身邊的謝清溪推了她一下,笑道:“三姐叫你呢,趕緊過去吧,要不然她待會又要訓你。”
“還是六姐姐你性子最好,”謝明雯吐了下舌頭,和她說了聲再見之後,便匆匆走了過去。
謝明雯過去之後,謝明雪拉着她便開始教訓道:“你怎麼回事啊,叫你也不應一聲。人家是個什麼身份的,你是個什麼身份的,死乞白賴地上去說話,討人嫌呢。”
謝明雯原本歡快的心情,被她說的蕩然無存。況且這話說的也未免太重了些,這會謝明雪眼裡頭裹着淚,很是委屈地看着她說道:“三姐,你幹嘛這麼說我,我不過是個六姐姐說了幾句話罷了。人家六姐姐什麼都沒做,你便整日看這個也不順眼,看那個也不順眼,我要去告訴娘,你欺負我。”
“去吧,去吧,成日就只會告狀,”謝明雪很是不屑地看着她說道。
謝明雯提着裙襬就要離開的時候,就見旁邊謝清駿過來。謝清駿一瞧見她淚眼汪汪地便問道:“七妹妹這是怎麼了?今個出去玩,還哭鼻子?”
“大哥哥,”謝明雯一見謝清駿問自己,叫了一聲,眼淚也不好意思流下來了。
“今個要出去踏青了,應該開心點的啊,”謝清駿溫和地看着她笑道。
“大哥哥,你今個也玩的開心些,”謝明雯低低地說了一聲,隨即便垂下頭。
旁邊的謝明雪有些尷尬,因謝清駿打後頭過來,所以她也不知道方纔說謝清溪的話,到底有沒有被謝清駿聽見。這會她也是尷尬地叫了一聲:“大堂哥。”
“明雪,你是姐姐,應該好生和妹妹相處纔是,”謝清駿不冷不淡地說了一聲。
謝明雪臉色一白,低低地說了一聲:“是,大堂哥。”
待謝清駿走後,謝明雪臉色依舊難看地很,連謝明雯看了她的表情,方纔對她的怨恨都沒了。這會她拉了拉謝明雪的袖子,輕聲道:“姐姐,我們趕緊上車吧。”
“我被大堂哥教訓,你如今高興了吧,”明雪甩開袖子,就氣沖沖地往前面走。
旁邊的明雯被她甩開,無辜地站在原地,還是她的丫鬟實在看不下去,上前哄道:“姑娘,你心裡頭也別難過,三小姐性子來得急,去得也快。” щщщ●TтkΛ n●℃ O
“嗯,我們走吧,”明雪也只是點點頭。
此時謝清溪雖看得遠,不過卻還是將這一幕瞧在眼中,謝清駿過來的時候,她還朝後面張望着呢。
“怎麼了,”謝清駿見她一直朝那邊看,結果就是看見明雪一把甩開明雯的袖子,匆匆地往前頭去了。
“沒什麼,只覺得明雯真可憐,”謝清溪說道。
她是蕭氏唯一的嫡女,自然是急萬千寵愛於一身。可二房裡頭,明雪是嫡出的女兒,明雯是嫡次女,不過明雯下頭還有隻比她小兩歲的弟弟清霖,所以她是夾在中間的女兒,受寵程度遠不如上頭的姐姐和下頭的弟弟。
“誰是可憐人,還未可知呢,”謝清駿揚脣一笑。
謝清溪轉頭朝他看了一下,顯然是有些奇怪。謝清駿又摸了下她的腦袋,安慰道:“好了,別想那麼多了,咱們也該上馬車了。”
這次踏青可是她期待了很久的,自然是百般歡喜。待上了馬車之後,硃砂扶着她坐下,高興地說道:“小姐,咱們待會去莊子上做什麼?”
“騎馬啊,”謝清溪笑呵呵地說。
硃砂一聽立即便苦着一張臉,她壓根不會騎馬,她有些期待地看了謝清溪一眼,又說:“能不能做些奴婢會做的事情啊?”
“那不行,我就是爲了騎馬的,要是不騎馬的話,我到底去幹嘛,”謝清溪斜了她一眼,很是堅決地否認。
硃砂試探地說道:“咱們能放風箏嗎?奴婢的哥哥這回替奴婢紮了一個可好看可好看的風箏,我能放嗎?”
跟我炫耀哥哥?
謝清溪瞬間有一種,小姑娘你還真是關公門口耍大刀啊。
三月春光,草長鶯飛,在城內的時候尚且看不出這不同來。可等馬車往郊外走的時候,一掀開簾子,滿目都是青蔥地草綠色,看着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此時馬車是從官道上走的,兩邊都是稻田,這會稻苗已經栽了下去,在莊稼地裡冒出青青地頭。遠處是一片鬱鬱蔥蔥地樹木,打眼看過去,就見樹木都以茂盛地姿態朝着天際生長。
謝清溪看着硃砂深吸了一口氣,便逗她:“要不你唱首歌?”
喲,她還以爲硃砂會推脫呢,誰知人家大大方方地就攬了下來。
沒一會,馬車裡面就傳來一連串荒腔走調地歌聲。
待到了別院的時候,裡頭的管事早早地便在門口等着了。一聽說城裡頭的主子們要過來,這裡的管事早就別院上上下下都打掃了一遍,恨不能在門口就披紅掛綵的。
等謝清溪下了馬車,這纔想起一件事,她問硃砂:“你說江姨娘是不是就被關在這處別院裡頭?”
“應該不會吧,奴婢聽說這處別院是太太的陪嫁,江姨娘好像是被關在謝家的莊子上頭,不過這周圍都是京城貴人家裡的別院田莊,我估摸着也不會太遠,”硃砂很是頭頭是道地說道。
謝清溪誇她:“硃砂,沒想到你知道的還挺多的?”
“我祖母時常會和我一些,這會我聽說要別院玩,早跟她打聽過了,”硃砂得意地笑了下。
謝清溪點頭,這人總得有個特長,包打聽也算是一種特長啊。
管事領着謝清溪去了一早便準備出來的院子,硃砂和丹墨將帶過來的騎馬服伺候她換上。一身紅色鑲銀邊緊身騎馬裝,長及小腿的白色騎馬靴,將她原本就修長的身體映襯地越發地修長完美。
女孩發育的本來就早,如今謝清溪也有十三歲了,不僅胸開始變得鼓鼓的,就連個子都開始拔高。硃砂和丹墨兩人都比她年歲大,卻沒有她長得高。
不過謝清溪還真怕自個長得太高,畢竟這年頭可不流行大長腿了,別的貴女走出去都是弱柳扶風的美好姿態,她若是長得太高,就只剩下人高馬大了。
她以前在大學的時候,宿舍有個姑娘,身高一米七,體重就五十二公斤,可是愣是讓人有一種虎背熊腰的錯覺。
待她換了衣裳出來的時候,就見謝清湛正拿着馬鞭,在那裡一下下地揮動。他一轉頭,就看見謝清溪站在不遠處,春風拂過,輕輕掀起她衣裳的一角。原本就白嫩如雪的人,在大紅這樣火豔的顏色之下,越發被襯托地如同玉人一般。
丹墨重新給她梳了頭髮,將髮鬢都拆散了,將如墨般的長髮都盤在發頂,只用一隻精巧地玉質釵冠束住,釵冠上頭是雕刻成鏤空的花紋。
“女孩子就是慢,”謝清湛瞧了半天才慢悠悠地開口。
如今他年紀也漸漸長大,同窗之間的話題,也慢慢開始涉及到姑娘。只不過謝清湛甚少參加罷了,一是謝家的家教嚴,二是他覺得不管是他們誰說的姑娘,都沒自個的妹妹好看。
謝清溪的容貌是真的融合了父母之間的優點,這也是謝明雪不喜歡她的原因之一。謝明雪雖說也是清秀端麗,不過距離讓人驚豔的程度,着實是差了些。
“大哥哥他們呢,”謝清溪這會倒是沒反駁他,只歡快地跑了過去,扶着他的手臂就問道。
謝清湛見她一張嘴就只問大哥,沒好氣地說道:“我不知大哥去了哪裡,我只知道六哥站在這裡等了你很久。”
謝清溪聽了他的話,便立即是一連串輕笑之聲。她討好道:“六哥哥如今說話真是越發地有意思了。”
“六哥哥,我這一身好看嗎?”謝清溪高興地問道。
謝清湛假裝不在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隨後才道:“不錯,不錯,勉強看得過去吧。”
“你剛剛明明就看呆了,”謝清溪立即指出他的謊言。
謝清湛是真的服氣了這位姑娘。
這會謝清駿和謝清懋提前到馬廄裡檢查馬匹,如今京城馬球日益風行,別說很多世家公子會騎馬,就連不少姑娘私底下都有偷偷地學習。
不過學歸學,但一定得注意安全。畢竟摔馬可不是一件小事,輕則擦傷,重則可就是斷手斷腿了。
所以在謝清溪他們來之前,謝清駿和謝清懋親自檢查了他們要騎的四匹馬。這會謝清駿又帶了謝家會騎馬的護院過來,這些護院在旁邊各自檢查他們自己的馬匹。
“沒問題吧,”謝清駿檢查完他和謝清溪的馬後,就問了旁邊的清懋,他是負責檢查他自己的和清湛的。
清懋點頭道:“沒什麼問題。”
其實很多時候,就好像真的有一隻手在牽動着各自的命運一般,該在何處發生何事,一切都已經有了安排。
就好像,謝清駿如果不領着謝清溪出來,就不會撞見如今這一幕,只怕日後許多事情就不會再發生了。
這會,謝清溪正慢悠悠地騎着馬往前頭走,謝清湛都已經縱馬跑了一圈了。
不過謝清溪卻沿着道上慢慢地走,她騎着地馬大概也很是悠閒,一邊馱着她還一邊甩着馬尾。
這處別院的東邊是一望無際的麥田,而西邊隔着一條小河,卻是一片一眼望過去瞧不見盡頭的杏花林,此時正值杏花盛開之時,遠遠看過去如同是一片片懸浮在半空之中的雲團。
“大哥,二哥,你們都別騎得這麼慢啊,要不然多沒意思,”謝清湛在前頭勒住繮繩,回頭朝這邊高喊一聲。
謝清駿並不搭理他,只轉頭對清溪說道:“如今春日風景正好,咱們在這一處略走走,倒也是好的。”
謝清溪指着前頭的不遠處小溪,問道:“大哥哥,你會捉魚嗎?我一直都好想在河邊捕魚,然後直接在河岸邊上烤着吃。”
其實這就像是現代極其流行的農家樂,自個抓了魚,自個在湖邊烤了。
謝清駿雖然不知道,她怎麼會有這樣稀奇古怪的想法,不過最後卻還是答應了她。
謝清溪蹲坐在岸邊草坪上,雙手搭在膝蓋上,有些了無生趣地看着河裡的人。此時,謝清駿已經將靴子脫了下來,褲子挽在膝蓋上面,袍子掖了起來。他一手拿着一支魚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看,就在謝清溪以爲他都石化的時候,突然他兇狠地朝水中狠狠一插。
謝清溪看着他這幅志在必得的架勢,立即站了起來,興奮地問道:“大哥哥,抓到了嗎?”
結果,謝清駿把魚叉拔起來之後,就只有滿叉子的淤泥。
謝清溪這會總算髮現了,她天神一般地大哥哥,居然不會抓魚。
這能算是缺點嗎?
“清溪,你就別爲難大哥了吧,”這會連謝清湛都看不下去了,謝清駿都在水裡頭站了一刻鐘了,結果別說魚了,就連蝦都摸到一隻。
要不是謝清湛知道,他這個妹妹有多喜歡大哥,都好懷疑她是不是故意整治大哥了。
就在謝清溪剛要過去叫謝清駿上來的時候,對面杏花林裡傳來一陣陣地馬蹄聲。她好奇擡頭看了一眼,卻見幾匹馬幾乎是在杏花林中橫衝直撞,若不是這些人的騎術高明,只怕早就撞到樹上了。
結果,她正這麼想的時候,就突然看見一個姑娘突然從橫邊走了出來,而此時最前面的馬匹已經衝到了她的跟前,就見騎馬之人趕緊一勒繮繩,馬匹猛地受力,往後仰去前蹄騰空在半空之中。
“小心,”謝清溪看到這驚險的一幕,忍不住脫口喊道。
此時騎馬之人已勒住繮繩,趕緊下馬查看面前之人,卻見她緊緊閉着眸子,旁邊的丫鬟早已經嚇得哭了起來。
“成洙,你撞人了?”後面的少年趕上來,說了一句,也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別的。
騎馬之人也不管他,只打橫便抱起女子,就是往回走。
受傷姑娘的丫鬟只得哭哭啼啼地跟了上去,結果她一站起來,對面溪水邊站着的謝清溪臉色就變了。
她看着那丫鬟,有些顫聲道:“大哥哥,我怎麼覺得那丫鬟,是謝明嵐身邊的寧遠?”
謝清駿沒說話,卻是扔掉手中的魚叉,便淌着水就往對面去。
謝清溪一見,又趕緊喊:“大哥哥,你鞋都沒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