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軍隊大敗胡人,凱旋迴歸。
旌旗連綿,鎧甲粼粼,京城百姓莫不夾道歡迎,而爲首的幾位將軍更是得到了百姓們莫大的鼓舞。此時街道兩旁的店鋪前早已經擠滿了人,而二樓這樣有利的位置更是早被人包下了。
浮仙樓是大軍必過之處,因此二樓的包間都被人包走了。此時景王聽着外頭喧鬧的動靜,只悶頭喝酒,而一旁的成洙則是拎起酒壺,又給他倒了一杯酒。
“這次咱們的人雖說沒能入使節團,不過老五那邊的人不是也沒撈着什麼好處,”成洙安慰他說道。
景王沒擡頭,只是將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此時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吵鬧,一會就聽見樓下有人喊道:“大軍進城了,進城了。”
因着這會要大齊軍隊大獲全勝,所以皇帝要在內城門上接見大軍,說是接見其實也就是站在城樓上面說幾句話。
文武百官早就在城樓前等着了,所以這其中少了誰也是不知道的。
而此時並沒有參加這一盛況的謝家父子,則是你看着我看着你的。最後還是謝清懋忍不住說道:“父親,我一個人去接便是了。”
謝樹元想了想,還是沒忍不住,“你妹妹舟車勞頓的,我自然是要親來迎迎她。”
其實按着孝道,哪有女兒回家來,父親要到城門外來迎接的。可謝樹元是想閨女了,雖說就只有大半年沒見着,可他怎麼就覺得像是半輩子一樣。所以一聽說謝清溪這回也要回來了,他是真的高興,恨不能數着日曆上的日子過。
至於順帶着的謝清湛,謝樹元看了一眼手上的馬鞭子,他肯定不會打死這小子的。
謝清溪他們的車隊並沒有隨着大軍一起入城,而是落在了後面。所以陸庭舟和謝清駿兩人身上都是有差事的,少不得皇帝要接見他們,因爲就讓謝清湛護着謝清溪在後面走。陸庭舟將王府侍衛全部留了下來,就是爲了保護謝清溪。
不過他們也就是在京城外分離的,所以謝樹元他們剛到城外數十里的地方,就和他們的馬車遇上了。
謝清湛一身寶藍底菖菖蒲紋杭綢錦衣,腰間玉色嵌銀絲腰帶,腰帶正中央是一顆豆大綠色寶石,而腰間的一枚玉佩,在陽光之下折射出更加溫潤的色彩。
不過這等氣勢不凡的貴公子,在看見對面的人之後,就差沒調頭就跑了。
謝樹元一瞧見他這滿面春風的模樣,立即就是氣不打一處來,吼道:“謝清湛。”
謝清懋一見謝清湛嚇的臉都白了,心中雖對於他不聲不響地離開京城有些不滿,可到底心疼弟弟,忍不住開口說道:“爹,你別叫這麼大聲,當心嚇着清溪兒。”
謝樹元一聽可不就是嘛,於是立即該用眼神瞪着謝清湛,要是他眼神能發射箭的話,謝清湛這會都成箭豬了。
此時謝清湛揮手讓身後的馬車都停下,而自個則是趕緊下馬去見謝樹元和謝清懋。不過依着他對他爹這個好面子脾性的瞭解,估計他爹應該不會在外面動手打兒子吧。
謝清懋則是身子微側就站在謝清湛和謝樹元兩人的中間,生怕他爹一個衝動就打了謝清湛。來之前蕭氏是千叮嚀萬囑咐,千萬要看着點清湛,要不然你爹還真的說不定脾氣一上來就抽他了。
所以這邊謝清湛剛給他們請安了,謝清懋就立即岔開話題道:“爹,清溪的馬車就在後面,咱們都大半年沒瞧見她了,要不這會過去看看。”
謝樹元聽了他的話,這會也沒功夫和小兒子生氣,趕緊往後頭走。王府的侍衛知道這兩位都是王妃的孃家人,都沒攔着,而硃砂此時正掀開簾子往外面瞧,一見謝樹元過來了,立即興奮地喊道:“小姐,咱們老爺過來了。”
謝清溪讓旁邊的月白給她看看衣裳和頭髮,今個她穿了一身淡黃滾邊白底印花對襟褙子,因着這些日子都是在旅途之中,所以只梳着簡單的髮髻,而髮鬢上則是簪着一支白玉雕花簪,只是簪尾鑲嵌了一口豆大的東珠,而她一擡手就聽見叮玲的響聲,是她手上帶着的赤金環珠九轉玲瓏鐲。
她就要起身讓月白扶着自己出去,而硃砂則是有些爲難地說道:“王妃您上下馬車那般難。”
“你糊塗,我爹來了,難不成你還讓我在馬車裡面接見他,像話嗎?”雖然知道硃砂也是爲了自己好,但是謝清溪一聽到她這個話便是氣不打一處來。
硃砂見她有些生氣,便立即過來扶着她,待她彎着要到了出了馬車門,正要踩着腳踏下來的時候。謝樹元等人也到了跟前,謝樹元早已經看見她了,到了近前再瞧見她這肚子,嚇得立即便道:“我不過是過來瞧瞧你,你又何必下車來這般折騰。”
“爹爹來了,我自然要下來給爹爹見禮,”說話間,謝清溪就下了馬車,最後一個臺階的時候,謝樹元趕緊上前扶了她一步。
謝清溪恭恭敬敬地給謝樹元行了禮,瞧着謝樹元是眼窩一熱,登時心裡暖的跟什麼似得,很有老懷安慰的感覺。結果謝清溪剛行完禮,就苦着臉看着謝樹元說道:“瞧見爹爹,我總算是有種回家的感覺。”
雖說只走了半年,這可大半年裡頭,誰的心裡頭都不好受。
謝清湛是慢慢習慣了她挺着個大肚子的模樣,可謝家另外兩個男人是怎麼瞧都覺得不對勁。特別是謝清懋,他是有閨女的人,蕭熙大肚子的模樣他是見慣的,也不覺得奇怪。可等到謝清溪懷孕了,他真是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娘早讓人在家備了吃食,就等着你回去呢,”謝樹元本不是愛嘮叨的人,可這會見着了女兒了,就跟無數的親爹一樣,開始唸叨着:“你娘一聽說你吃什麼吐什麼,就恨不能立即去葉城照顧你。好在你這會回來了,爹爹和娘都會好生照顧你的。”
誰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謝清湛瞧着他爹這幅樣子,實在是想把說這句話的人拉出來揍一頓。其實對他爹來說,他們這三個兒子都是草,只有閨女纔是寶吧。就像他大哥那樣的人物,都沒能從他爹那裡聽到這樣的話。
等車到了謝府門口的時候,早已經等在門口的人,遠遠就瞧見了,不由有些着急地催促停在門口的車伕道:“你趕緊把這車往前頭趕趕,王妃娘娘的馬車要到門口了。”
這馬車伕是武寧侯府家的車伕,平日裡頭都是到哪家別人不是客客氣氣地請他讓讓地的,這會一聽他這話,坐在車轅上居高臨下的瞧了催他的門房,:“方纔我們七少奶奶身邊的嬤嬤吩咐了,咱們少奶奶待會就要出來了,所以我得在這候着。”
“唉,我說你這人,怎得這麼不識好歹,你可知道後頭馬車上坐的是誰嗎?”門房的小廝立即邊梗着脖子說道。
此時後面的謝樹元見家門口堵着兩輛馬車,立即派人上前來問問怎麼回事。
前頭的這個車伕這會正和門房上的人鬥氣呢,反正他就是不讓,後頭不管是誰來了,反正都罰不到他身上,左右他是武寧侯府的奴才。
門房的小廝見來人催自己,嚇得腿都哆嗦了,這會也不一味地和他橫說,只哀道:“大哥,你趕緊讓個道吧,這後面可是恪王妃的車駕,要不然待會三姑奶奶出來都不好說。”
這車伕也不是沒見識的人,一聽恪王妃的名字,心裡頭一驚。不過這些日子京城的貴族圈子裡頭早就傳遍了,這位王爺在外頭打了勝仗,又聽說王妃娘娘懷有身孕,所以兩口子一塊回來了。
這位王爺出京不過才半年,這會就回來了,合着就讓成王去就藩了。武安侯在京城不過是稍微顯貴些的侯府而已,只是不同就不同在,前任武安侯是尚了汝寧大長公主的,如今大長公主依舊還在世,而且還是皇室裡頭輩分最高的公主。
要不是前頭還有位更尊貴的德惠大長公主,這位汝寧大長公主就是皇室裡頭公主輩的第一人了。
這車伕是趕車的,平常就是送主子到各處去,因此消息比別個都要靈通些。這時早拿起鞭子準備將馬車往前頭趕了,誰知他鞭子剛拿起來往前吆喝,就見門裡頭出來一行人,都是女子,爲首的是個丫鬟,一見他將馬車往前趕,立即呵斥道:“七少奶奶這纔剛出門,你準備把車往哪邊趕啊?”
門房這小廝一見居然趕巧了,心裡頭差點撩起火泡。好在這會二門上的秦管事過來了,他是謝樹元以前的小廝,後來年紀大了,就管着這處。
秦管事自然瞧見了那後面的車馬,立即便恭敬地對來人說道:“三姑奶奶,後頭是咱們大老爺和王妃娘娘的座駕,還勞駕你先上車。”
謝明雪朝後頭瞧了一眼,就見爲首是兩個騎馬的男子,她一眼就忍不住那是謝清懋和謝清湛,早就聽說她要回來了,沒想到到時趕巧了,就湊在了前頭。
謝明雪比謝清溪早出嫁一年,嫁的是武安侯府三房的嫡長子,在武安侯府行七。武安侯府中一共就三房,還都是公主的嫡子,長子承襲武安侯的爵位,次子是大長公主親自進宮求的太后,後來皇上賞賜的一個爵位。
至於這三子,也就是謝明雪的公公自然就不好再受封了。因此汝寧大長公主和武安侯都覺得愧對這個兒子,所以他們三房是整個府裡頭最有錢的,那銀錢和賞賜是流水一般地往三房送。
謝明雪又是嫁得三房嫡長子,所以很是有臉面。當初謝清溪還沒出嫁的時候,她算是整個謝家姑娘裡頭嫁得最好的,不僅是她就算是閔氏都很是揚眉吐氣了一把。
結果謝清溪被賜婚恪親王,謝明雪瞬間覺得回謝府那洋洋得意的勁,簡直就是打臉,讓整個謝家的人都看了笑話,那些愛嚼舌根的丫鬟婆子指不定怎麼笑話自己呢。
所以那一年裡頭,她都不太願意回謝家。
好在謝清溪成婚沒多久之後,謝清溪就跟着恪王爺去了葉城。謝明雪突然覺得,你雖然嫁了個王爺,可是隻能在葉城那種地方吃沙子,登時心裡頭又平衡了。
這會再見着謝清溪,她這個心頭百般糾結的,只覺得自個得意的地方又消失了。
所以秦管事只是請她上馬車,這樣的話聽在她耳中,便覺得是這個管事在催着自己趕緊上車,好把門口的位置讓出來。
所以她朝着秦管事瞧了一眼,只冷冷道:“既是大伯同六妹妹回來了,我這個做姐姐的總該過去見一見纔是。”
謝明雪正要過去的時候,就見裡面有個丫鬟過來,走到她跟前便福身恭敬道:“三姑奶奶,二太太請你回去呢。”
謝明雪不知閔氏爲何又叫自個回去,但瞧了一眼後面那些人,還有謝清懋兄弟,一想到謝樹元也在,知道自個前天是在謝清溪跟前討不了任何好,一甩袖子就回去了。
這邊馬車往前挪了,謝清溪的馬車才動,先前硃砂從前面的車簾偷偷地往外瞧,只看見門口有一羣人,並不知是誰。待她下車的時候,就看了眼前面剛駛出去的馬車,在謝清溪耳畔低聲說了句:“王妃,是武寧侯府的馬車。”
謝清溪自然是知道謝明雪嫁的就是武寧侯府的七爺,只是稍稍笑了一下。
待他們進了府裡頭,老太太的院子是頭一個要去的,畢竟孝道爲先。不過老太太這幾個月一直身子不好,她到了門口,就見老太太身邊的嬤嬤在門口等着呢,一瞧見她就感動地說道:“老太太早說過了,您最是孝順的。只是如今王妃有了身子,老太太這會又病着,所以老太太說了,待下回她身子骨好了,您再來瞧她也不遲。要不然這過了病氣的,就不好了。”
謝樹元知道老太太只是上了年紀而已,不過這會她既然免了,他就替謝清溪謝了老太太的恩典,帶着她就回了蕭氏的院子。
此時蕭氏院子裡頭,珂姐兒因爲年紀小,一聽姑姑要回來了,就是一直往外頭衝。蕭熙好不容易纔安撫她。而旁邊許繹心看了眼旁邊奶孃懷中的兒子,睜着烏黑圓溜的大眼睛,嘴裡還不時吐出一個泡泡。
而蕭氏則是一直擡頭往前看,待門口傳來腳步聲的時候,她自個就站了起來。
謝清溪知道自己會哭,可她沒想到自己看見蕭氏一眼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