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堅持都需要代價。
……………………
李笑白覺得自己跟Blade的關係很微妙。
首先,除了他們兩個以外的所有人都以爲他們是戀人關係,最起碼也是主人和寵物的關係。這要得益於Blade有意無意的“溫存體貼”,比如切個橘子,抱着去醫務室之類的,有時還會故意在衆人面前來個無比自然的招呼吻或者告別吻……而且自打冷戰結束後,這些行爲變本加厲!除了各種特權的增加,得寸進尺的碰觸撫摸擁抱也日漸頻繁……
監獄裡男人間的親暱是很粗糙的,一般直奔性的主題!而李笑白之前的經驗裡也從來沒有過這種天天被身邊人以粘情人的態度溫存對待的情況。這讓他有點不知該如何應對。
但就另一方面來說,他們畢竟不是真正的戀人。在一方假意順從的前提下,利益契約之上的兩人,相同的殺人血液互相挑逗,類似的思考角度,相同的處世方法,各自懷抱着自己的秘密,捉摸着對方的秘密,既相互吸引,又相互防範……這種關係危險、刺激,並夾雜着一絲絲曖昧。
其實在羅倫佐的來訪之後,李笑白曾經想過退出這場相互試探的遊戲。
因爲那時他心裡很清楚,羅倫佐已經找到這裡了,那個人,他瞞不住。
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個星期,也許是一個月……他一定會來把自己帶走,然後讓自己後悔當初躲進監獄裡逃開他的想法,對,他會讓他連冒出這個念頭都後悔得痛不欲生……
既然躲藏已經失去了意義,這場隱藏實力的遊戲也不必再繼續下去。
李笑白自羅倫佐走後基本上是自暴自棄,消極地等着那人出現,判自己死刑,然後把自己從監獄送進地獄。
他本來就不擅長反抗他。
這次出逃他用了三年的時間積累勇氣,一年的時間亡命天涯。而在註定失敗的現在,他沒有信心繼續堅持了。
其實根本不用這麼麻煩,順從了不就好了嗎?從身到心都獻給他,哪怕靈魂也不留下。反正,本來一切都是他給的。
爲什麼還這樣不甘心呢?
爲什麼還這麼不認命呢?
爲什麼遍體鱗傷還愚蠢的想抓住一線根本不存在的機會呢?
堅持真的好難,他真的很累。
可是生活真他媽很奇妙!你總能從周圍的人周圍的事中學到很多。在你想要堅持時,也許一句話就把你打到谷底,在你想要放棄時,也許另一句話就讓你燃起鬥志!
如果不是接下來發生的事,也許他就這麼放棄了吧?
………
…………
那一天,監獄陰沉的夜空被悽慘的嘶喊劃破——就跟無數個普通的監獄的夜一樣。
也許他也應該像曾經無數個夜晚一樣,翻個身繼續睡。
可是今晚,那聲慘叫讓李笑白莫名的揪心……
那是黃狼的聲音。
李笑白並不關心黃狼,其實他誰也不關心,他只是忍不住,忍不住就走到門口從狹小的窗口向對面的囚室張望,他只是想知道那個叫做米勒的愚蠢卻悲壯的男人到底會怎麼樣。
外面變得很吵雜,整個蜂巢燈火全開!
好像黃狼受了很重的傷,連醫務室的人都被半夜調來了……囚犯們基本全被吵醒,每個囚室的鐵門都被起鬨般的猛敲着!伴隨着謾罵尖叫和口哨聲……在這片混亂中,半身血淋淋的黃狼面容幾乎扭曲,好幾個醫生獄警都按不住他!他嘶啞破裂的聲音瘋狂的在蜂巢裡迴盪着……
“你這個賤貨!!你這白種□!!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我要你全家每個骯髒的雜種都死得悽慘無比!!我要你他媽被整個監獄的男人操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黃狼聲嘶力竭的惡毒賭咒裡鋪天蓋地的殺意讓整個蜂巢都漸漸安靜了下去,卻絲毫也沒被那作爲威脅對象的男人聽進去……
米勒臉色蒼白的坐在牆邊,兩腿大張,全身□,神色卻無比平靜,幾乎稱得上安詳。
他的嘴角掛着血絲,那刺目的紅色斷斷續續的流到胸膛上,他的眼睛裡黯色的波濤洶涌着,血色上涌映襯着那純淨的藍色瞳孔也染上嫣紫……
那雙眼睛太耀眼!在此時米勒只剩微薄氣息的破敗身體上格格不入,卻美得讓人心臟發抖!彷彿他整個人整個靈魂整個世界就只剩下那雙眼睛……
李笑白不自覺地伸手抓緊了胸口,他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他此時最不想看到的東西……令他不敢與之對視……
逃避的側過頭,他看到蒼白着臉色站在一旁的維拉。
“他會死的。”維拉輕聲說。
剛跟狼牙翻雲覆雨過,他此時什麼也沒穿,披着被子跟李笑白並肩站在狹窄的視窗口,凝視着對面陰影裡的那雙眼睛……
“他會死的。”他又重複了一遍,咬緊了嘴脣。
黃狼對米勒從未放手,而米勒也從未屈服,弱者的反抗在昨晚達到了最高峰!他在被強迫□時咬斷了黃狼的命根子!
很好,想必他恨那玩意兒很久了,從此終於一了百了……
當然他也爲此付出了代價:長期的**上的凌虐,加上精神上的壓抑,最後再加上黃狼昨天受傷後在他心口上那致命的一腳!
當天晚上凌晨三點多的時候,米勒頑強不屈卻又脆弱無比的生命終於在醫務室的病牀上走到了終點……
正如李笑白第一次見到他時預見的那樣,他會很慘,他活不長。
維拉聽到消息時也一如平常的給予冷嗤:“扛着莫名其妙的堅持去死的笨蛋!”
人已經死去的現在,聽到維拉這樣說,李笑白感到失望,更多的卻是安心。
是的,這樣的人是笨蛋,是笨蛋。
所以沒有堅持的我們是對的。
這纔是正確答案。
米勒的棺材被擡走的那一天,光地上幾千名囚犯默默注視。
當那輛黑色的車子消失在空曠蒼茫的大地上時,只有維拉一人淚流滿面……
“扛着愚蠢的堅持去死的人,都是無藥可救的笨蛋。”維拉默默地望着遠方,高高的鐵絲網外澄淨的天空映在他矢車菊般淺藍色的眼睛裡……
“可是……我連‘堅持’都沒了。”
別這麼說……
不要這麼說!
李笑白忍不住想要大口的呼吸……彷彿缺氧一般……
他不喜歡這個答案,不喜歡。因爲這個答案把他深埋在心底的真實想法毫不留情的統統拉了出來!
那過程,很痛苦。
而結果,他知道,會更痛……
其實有時候,活在違心的世界裡更舒服。
堅持的背面是對痛苦的覺悟。
他卻猶豫着不知哪邊纔是幸福……
一個月後,維拉刑滿出獄。
活着的與死去的,誰又說得清誰是對的,誰是錯的?
……
…………
李笑白改變了主意,他不想放棄了。
他決定不退出這場遊戲,相反,他打算讓遊戲升級!
放風時間,在人頭攢動的光地上進行對話,不會引起第三者的注目。
李笑白在Blade身旁坐下。以前都是Blade粘着他的,往常李笑白雖然遵守依附規則呆在飼主半徑三米之內,但主動粘過來,這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
“喂,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獄?”李笑白輕描淡寫的問着無視王法的話。
“打算?”Blade笑笑,“不是應該問我‘被判’什麼時候出獄麼?”
李笑白自動跳過他虛僞的說辭,直切主題:“你是來殺什麼人的?我替你解決!只有一樣,這票活做完,我想加入‘刃’。”
“你爲什麼覺得我是來殺人的?”Blade玩味的笑着看他。
“本來我不知道。”李笑白從他臉上收回視線,跟他一起俯視着高臺下光地上形態各異的放風囚徒們,“最開始我以爲你跟我一樣是爲了躲人進來的,因爲那時我雖然從你的招式裡猜到,你可能是殺手組織‘刃’的成員,但我那時以爲你只是個普通成員。所以一開始我猜測你可能是出任務後避風頭躲進來的。
從逃離那人開始我就考慮過以後該怎麼辦,脫離一個組織後還想存活的最好方法就是加入一個與它勢力相當或者更大的組織。其實我一開始肯接近你,是存了找機會讓你幫我引見然後加入刃的念頭。”
“爲什麼一定是刃呢?”Blade依舊笑看着他,眼中卻神色莫測,“雷奧家族的勢力並不比我們遜色。何況刃只能在地下活動,世家卻是有陽光下的庇廕可以利用,像上次的情況也只能由背後站着整個切斯家族的狼牙出面,不是麼?”
李笑白沉默了一下,嘆口氣,“羅倫佐跟那人相比,好點兒不多,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對我來說沒有意義。更何況,”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我什麼也不會,除了作殺手,我沒有其他選擇。”
Blade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那動作很有點寵膩的意思,“那麼,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我不是普通成員的呢?”
“最早是第一次交手的時候,那時只是一點點疑惑,因爲你的身手太好了,超出普通成員的標準。如果刃的普通成員都是這個水準,那刃就不應該只是現在這個名氣。
真正開始懷疑,是在那次寫行書的時候。根據我以前看過的資料,刃的新首領是中美混血兒……再說,如果是普通成員的話,名字跟組名一樣,也太囂張了。
再來,是狼牙的態度。他對你是明顯的拉攏,如果只是個普通的殺手的話,他的態度——作爲切斯家族的少爺,有點過於殷勤了。
就算他生性熱情且求賢若渴,那麼你的態度也很反常。你跟他太過親近,而我們都知道,殺手組織的成員是不允許有任何私交的。
但是這一切只要你的身份換成刃的首領就說得通。既然你是首領,就沒有必要爲了躲人進監獄。那麼你在這裡最大的可能就是:你是來殺人的。”
李笑白狡詰的抿起嘴,“不過這也很有趣……如果說你是來殺人的,據說你入獄有四個月了,在我看來這所監獄裡沒人是你的對手!那麼你是爲了什麼這麼久都沒動手呢?”
“你覺得是爲了什麼?”Blade饒有興致的看着他。
“我不關心。”李笑白輕輕眯起眼,看着遠方,“不管是不想殺,不能殺,還是不方便自己出手,殺手只要接了單子就不能失手。你不好出手,我來。”他轉過來挑釁的盯着Blade,“算是我送你的入組見面禮。”
風從兩個人中間旋轉着越過,揚起李笑白柔軟的細發,星子一般晶亮的眼睛在起伏的髮絲下若隱若現……Blade幾乎不受控制的緩緩俯身在他的眼睫上落下一個吻……
“你是怎麼肯定我一定會收你呢?”
李笑白被他的脣壓迫的閉了眼,“我不肯定,只是賭一把,因爲我沒時間了。被羅倫佐這麼一鬧,那個人……應該已經知道我的消息,也許明天也許下一秒,他就會出現在這裡,抓我回去。”
Blade直起身來,手指溫柔的把他的髮絲撥開,捧起他的臉,“其實你算是我在這個小監獄裡的意外收穫,之前我的確是一直打算把你吸收到刃裡來的。”
“我知道。”李笑白自嘲的笑笑。
Blade鬆開手指,“不過後來,我發現你還真是條大魚。‘墨’的唯一繼承人,我可吸收不了,搞不好會影響消化。”
李笑白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動搖,低聲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被羅倫佐帶走的那天。”
李笑白點點頭,“我就說你居然有人探監,是來遞消息的吧?查了我很久?”
“的確。”Blade並不隱瞞,“墨的組織和保密性比刃要成熟很多,而且因爲你們是世襲,繼承人的資料基本上是頂級機密,我到現在知道的也不多。如果不是你一年前離家出走導致墨不得不動用全部眼線調查你的行蹤,也許我什麼也查不着。”
“離家出走?”李笑白愣了一下,嘟囔:“你的用詞還真溫和。”
“你的行爲只能讓我這麼想,”Blade看他一眼,“頂級殺手組織的唯一繼承人,錦衣玉食外加重重護衛,好像沒有什麼理由把你逼出來,怎麼?難道是爲了逃避老爸打屁股?”
李笑白看着他,苦笑了一下,“可以這麼說。”
Blade卻並沒有露出相信或不信的表情,盯着天邊思考了很久,冷靜地說:“好,我要你。不過你要向我證明你的忠心,畢竟你身份尷尬,而且有叛逃前科。”
明白Blade已經知道自己身份,李笑白本來已經對加入刃的事徹底死心……完全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就答應了!於是反應了好大一會才愣愣的問:“怎麼證明?”
Blade拿下脣上的煙,冷冷的吩咐:“殺了本。”
李笑白一時沒說話,好像這三個字比剛剛Blade說肯接收他更令他反應不過來……
良久,怒氣和血色漸漸浮上他的眼睛。
Blade看着李笑白墨黑的瞳孔被染得更幽深,覺得這種景象真是妖豔得不可思議!
他的眼睛充滿殺氣的時候最美,美得讓人心甘情願死在他手下!
這個少年真是天生適合做殺手的人。
“我不會去殺本的。”李笑白輕聲說,“他試圖救過我。”
“怎麼救的?”Blade挑起眉,口氣很不在乎。
李笑白垂下眼簾,斂住殺氣,“可能你有本事給我一萬塊,他只能給我一塊。但一萬塊對你來說是九牛一毛,而一塊錢卻是他的所有。我不殺他,不是因爲他救過我,而是因爲他想救我。”
Blade看着他垂下的睫毛,也放輕了聲音,用着一種回憶的語調喃喃地說,“還記得你在這所監獄的第一頓飯麼?當時你把那隻僅有的橙子分給了四個人。維拉問過你爲什麼,你那時的回答讓我看出你三種品質:識時務,知恩圖報,尊敬弱者。
說實話這些品質並不適合做殺手,可是我很喜歡。
但現在你的任務不是讓我喜歡,而是向我證明:你能作一個夠資格加入刃的殺手!我並不要求你抹殺自己,因爲那就不是你了。但你是大人了,大人與孩子最大的區別,就是懂得約束自己。”
Blade擡起李笑白的下巴,凝視着他,“現在我要你約束一下你的某些品質,可以麼?”
“我拒絕。”
Blade保持那個姿勢良久,直到集合鈴聲響起,宣告了放風的結束。
他鬆開手,漠然的跳下高臺,“看來沒什麼好說的了。”
分道揚鑣的冷戰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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