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三居室整整花掉一個星期的時間,屋子裡的每一塊地板被反覆清理,並打上蠟,所有的傢俱、窗玻璃也都一一擦過。十二月份是冬天最冷的時節,老屋子裡陰冷而潮溼,她的手長時間泡在水裡,開始生凍瘡。
拿上鑰匙下樓覓食,這陣子一直以方便麪裹腹,這天照例在小區的小超市裡買了一包康師傅方便麪。對於一個吃了兩年牢飯的人來說,方便麪是種美味的奢侈品。
小超市雖小買的東西還算齊全,左半邊賣日用品,吃的用的,右半邊貨架子擺着水果和蔬菜,旁邊還有個保鮮櫃,擺着鮮肉等食品。中午時分有顧客在蔬菜貨架前挑選,鍾未昔拿着一包康師傅香辣方便麪,機械地往門口的收銀臺奔來。
前面有人付帳,老闆笑眯眯地把塑料袋往對方手裡一塞,“走了啊。”
到了鍾未昔上來,老闆一愣,臉上的笑掛不住了,要笑不笑地停在那兒,最後索性陰下去。
鍾未昔低着頭,從破舊的錢包裡摸出一把一毛硬幣,有兩年不愛和人說話,也忘了該怎麼發出聲音,呆在那裡半晌才困難地用微弱的嗓音問,“多少……錢?”本來她一直買同一種口味,今天發現貨架上那種口味的沒貨了,便拿了另一種,而價格標籤上是空的。
老闆也不接,板着臉,揚起聲,“小學沒畢業,不認字啊?上面寫着價錢的。”
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要麼一扭臉扔下東西就走,要麼和老闆對服務態度問題爭個高低,可鍾未昔臉上沒露出什麼難堪的表情,始終木着一張臉。
大概是怕後面的顧客誤會,對自己店的聲譽不好,也或許是看鐘未昔渾身上下灰敗的樣子,老闆轉而緩了個聲報出來,“一塊九。”
鍾未昔低着頭一個一個的數,數了十九個遞過去,默默拿着方便麪走出小超市。
回去的路上,有認識的居民看到鍾未昔,呆愣的眼睛裡紛紛露出驚訝和鄙夷的複雜表情。
鍾未昔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想的,鍾家在這座小區無人不曉,全因爲鍾柏龍。
十幾年前,大概她才三四歲的樣子,那時候小區各處還沒有安裝攝像頭,有一陣子小區裡接二連三遭遇入室偷竊,居民們恨得牙癢癢,警察查了幾個月一個小偷影也沒抓到。
這件案子本該不歸鍾柏龍管,可他硬是利用個人休息時間,三更半夜連續蹲守半個多月,最後單槍匹馬把一夥慣偷抓到手,一共四人,無一落網,從此以後小區裡再也沒遭過偷竊等案件,小區的居民們交口稱讚,並以有鍾柏龍這樣的警察鄰居而自豪。
事情過去這麼多年,隨着鍾柏龍的死,他的英雄事蹟漸漸塵封在人們的記憶力裡,可警察鍾柏龍的二女兒坐牢卻使整個小區都轟動開了。
鍾未昔靜靜地從一羣犀利的目光裡走過,熟悉她的老居民看出來一些不一樣,黑色羽絨服包着她的身材,乍一看上去羽絨服下好象是空空的,最小號羽絨服穿在她身上明顯大了,腰間的束帶本來是裝飾品,可這麼一系之下顯得不倫不類,活生生象個鬆垮垮的大麻袋被繩子攔在中央緊緊扣上了一般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