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諾謙愣住。
懷孕……
所以，她今天才要讓他陪她去醫院？
“昨天，果果說，今天會讓你陪他去醫院做檢查，你們沒有去嗎？”
雲諾謙握拳，該死。
本來已經說好的事情，被宿芊攪了。
“看來真的沒有，那……果果爲什麼會這麼失常，按照她的個性，不可能就這麼不說不道的離開的。”
雲諾謙轉身就往門口走去。
貓姐也忙跟了下樓：“雲總，我跟您一起去找吧，大家分頭找，誰先找到了，就給對方報個平安。”
雲諾謙上了車，發動車子離開。
他給付子墨打電話：“召集你手下那幾個人，去尋找雲果，立刻，我要在一個小時之內，知道雲果的下落。”
“好的雲總。”
掛了電話，雲諾謙呼口氣，平靜着自己的呼吸。
他發動車子，繼續四下去找尋。
酒店裡，雲果依然保持着進屋時的姿勢。
雙眼頹廢的盯着窗外的天，一點點從白晝到夜幕落下。
她的心越來越平靜。
平靜到自己整個腦子裡都沒有任何的想法。
門口忽然傳來激烈的敲門聲。
雲果沒有理會。
接着，雲諾謙的聲音傳來。
“開門，小魚兒，我知道你在裡面，開門。”
雲果眼神微微動了動，可卻沒有起身。
門口敲門聲繼續。
“小魚兒，你開門，我們談談。”
雲諾謙在門口站了足有五分鐘。
見裡面沒有任何迴應，也沒有聲響，他是真的擔心了。
他讓人去找來鑰匙，直接開門。
他衝進去的時候，雲果放肆沒有聽到一般。
他將門關上，緩步走到雲果身前。
他在牀邊半蹲下，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視線從窗外轉移到他的臉上。
他伸手，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臉頰，她的發。
“幸好，你沒有離開。”
他這話說完，雲果的眼眶微縮。
她的心，疼。
雲諾謙再次握住她的手：“我帶你回家。”
雲果閉上眼睛：“我今晚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那我陪你在這裡，一起。”
“你走吧，我不會離開的，你手裡握着的不是籌碼，是我的……命。”
雲果眼眶微微溼潤。
“我不會離開仲語，我已經失去了仲書，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仲語。”
雲諾謙將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脣邊，親吻了一下。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用仲語威脅你，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仲語是你的命，我怎麼捨得威脅你，之所以要留下仲語，是因爲……你也是我的命。
小魚兒，我不能讓你離開，你和仲語，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怎麼會捨得你們呢？我捨不得，如果你一定要離開這裡，那就帶上我一起吧。
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在乎，但我們一家人，要永遠都在一起，天涯海角，我陪你，陪我們的孩子們，咱們一起走，嗯？”
雲果眼淚無聲的從眼眶裡滾出，滑到了潔白的枕頭上。
她側頭過，將雙眼埋進枕頭裡。
“我給不了你寬恕，你給不了我諒解，所以，漫長餘生，我們註定只能互相折磨，悔恨終生。你曾說過，若來生再相遇，可以春光明媚。可是呀，小舅舅，如果有來生，我真的乞求上蒼，讓我再也不要認識你。這輩子，我真的……好委屈。”
雲諾謙側身上牀，將她緊緊擁入了懷中。
“我不知道宿芊都跟你說了些什麼，但你想從我的角度，聽聽我講過去的事情嗎？”
雲果沒有動，也沒有搖頭。
雲諾謙輕聲道：“我是我父親的老來子，在那個有錢人家經常會被綁架勒索的年代，我爸爲了保護我，便讓我一直隱姓埋名，唸的普通的中學和高中。
那一年，我17歲，情竇初開的小男生，在還不懂愛爲何物的時候，遇上了宿梓，她是我的同桌，也是個很愛笑的女孩兒。
那時候，我想不明白，她每天吃着最普通的食物，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到底有什麼可開心的，她跟我說，人要學會得過且過，好好的珍惜每一天。
那時候的她，有着那個年紀的女生不該有的成熟和豁達，我被她的好性格給吸引，喜歡上了她，那時候，我真的很堅定的認爲，那就是愛。
後來，我們談戀愛的事情，因爲你母親而被我父母知道，正值叛逆期的我，怎麼可能會那麼輕易的妥協呢，我用盡了所有的精力去跟我的父母反抗。
可後來，她卻跟我提過分手，那時候的我，少年氣盛，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因爲一點挫折就離開我，我們第一次發生了很嚴重的爭吵。
後來，她爲了我妥協，繼續跟我在一起，結果……我們竟然再次被你母親出賣。當我父親跟我說，宿梓跟他要了一百萬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被那種深深的背叛感包圍，我去找宿梓對峙，那是我們第二次吵架。
那一次，我們吵的很兇，我是翻着臉離開的，我跟她說了許多……許多都沒有辦法再彌補的惡語。可是就在幾個小時後，我就聽到了宿梓的死訊。
小魚兒，你可能沒有辦法理解我當時的感受，尤其是在知道，那一百萬，其實是被你母親私吞了之後，我心裡的愧疚幾乎將我壓垮。
我後悔自己爲什麼要那樣對待宿梓，後悔自己爲什麼要跟她吵架，說那麼多難聽的話，我多麼想時光能夠倒流，哪怕讓我跟她說一句對不起也好，起碼，我的心裡不會有這麼多的虧欠。
時至今日，我給你講述這些的時候，依然能夠想起平常那麼樂觀的姑娘，竟然用那麼悲傷的眼神看着我。我即便做夢，也能夢到宿梓在埋怨我，爲什麼不相信她。
她的死，就像是一根刺一樣，沉重的紮在了我的心裡，爲了讓自己不要那麼愧疚，所以，我就把這份仇恨，遷就到了你的身上。
明知道這件事兒與幼小的你無關，也明知道……如果當時我不要那樣對待宿梓，或許她不會選擇走上那條路，可我卻還是無法自拔的，在你父親離開後，將你帶了回來。
因爲我一個人，真的承受不了那麼多的怨恨，這怨恨，是我自己給自己的，我無法救贖我自己，所以……我把你當成了承擔怨念的載體。
可是……小魚兒，我終究是……沒有辦法傷害你。因爲我太清楚，錯不在你。我真的不想一錯再錯，你明白嗎？
今天你問我，如果有來生，我會選擇誰，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選擇宿梓，對於宿梓……我很愧疚，但是直到在愛上你之後，我才明白，什麼叫愛情。
我喜歡過宿梓，就像少年時的你，情竇初開的喜歡上了遲鑫是一樣的感情。可現在我懂了，愛情，與懵懂的初戀，感覺是不同的。
懵懂的初戀，是隻想跟對方在一起談天說地，每天想要多接觸對方。但愛情，卻是想將對方擁入懷中，留在枕邊，放在眼前，一輩子都不要分開。
小魚兒，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你願不願意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給你，給我們的孩子幸福？我發誓，我會好好善待你，我發誓，餘生，我絕不傷你，我只會讓你幸福，嗯？”
聽着他的話，再狠的心，也無法再怨了。
更何況，她還那麼那麼的在乎他。
如果不是因爲在乎，她的心，不會那麼痛。
她揚頭看向他。
雲諾謙低頭，吻住她的脣。
她沒有推開他。
這讓他覺得欣喜。
他緩緩鬆開她：“你……不生我的氣了？”
雲果呼口氣：“不知道。”
“別不知道呀，你別生氣了，好嗎？”他揉了揉她的臉：“鬧彆扭這件事兒，真的太傷感情了，我這一整天，都像時掉了魂兒一般，這種滋味，真的太不好受了，原諒我，行嗎？”
雲果搖了搖頭：“我真的不知道，我現在什麼都想不明白。”
“你來酒店多久了？”
雲果抿脣：“從中午到現在。”
“吃飯了？”
雲果搖頭。
雲諾謙立刻鬆開她，坐起身，拿起酒店的電話訂餐。
定完餐，他握着她的手。
“你可以生我的氣，但前提是必須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你不可以餓肚子，必須要好好吃飯，知道嗎？”
雲果要坐起身。
雲諾謙小心翼翼的攙扶着她。
她看向他，凝眉：“你有些殷勤的過分了。”
“我敢不殷勤嗎？萬一你帶着我的孩子跑了呢？”
雲果無語：“你會讓我帶走仲語？”
他的手撫摸着她的小腹：“我說的是這個。”
雲果驚訝，“你怎麼會……你見過貓姐了？”
“是，我到處都找不到你，所以就去了毛藝璇家，她很擔心你，所以說漏了嘴。”
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我只是用試紙測了一下，但我聽說，試紙不是百分百準確的，所以，我並不是很確定，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
雲諾謙勾脣：“一定是的，放心吧，我心中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是。”
雲果看着他這麼高興的樣子，也是有些無言以對。
“你明明說好你採取避孕措施的，”她嘟囔了一句。
“這種事情，即便吃藥也會有意外不是？”
雲果凝眉：“可若你這的體外，怎麼可能會有。”
“因爲你太誘人，我也會有忍不住的時候，再說……這不是正好嗎，這算是老天爺給我們的最好的禮物了。”
“我都說了，也有可能不是。”
雲諾謙寵溺的看着她：“好，那明天上午我們去醫院檢查完以後，我再說這個孩子的事情，只是到時候，你也把你今天本來想跟我說的話說完，怎麼樣？”
“我今天想說的話，不必說了。”
雲諾謙蹙眉：“怎麼了？”
“你都已經知道了，”她看了他片刻後，垂下了眉心。
雲諾謙驚喜了一下：“你本來是要告訴我仲語的事情？”
雲果點頭。
雲諾謙心下一喜，原來，她已經準備要說了。
如果不是宿芊製造了這麼多的麻煩，他現在已經能夠親耳聽到雲果告訴自己真相了。
只差了一點點。
可是，他卻並不覺得遺憾。
因爲，他心裡真的覺得釋然了。
不管雲果隱瞞她的目的是什麼，現在他都覺得很幸福。
雲果看着他：“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兒的？”
“你告訴我的。”
“我？”
雲果驚訝的看向他：“胡說，我說夢話了？”
“那天，我聽到你在兒童房叫那孩子仲語。我覺得這兩個字有些奇怪，所以第二天送仲語上幼兒園的時候，就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順便問了他一些問題。
小孩子嗎，都比較單純，我問什麼，仲語就回答了什麼，這樣一來，我想不知道都難了。”
雲果想了想：“是你說要去送他們裡姐弟倆上學那天？”
“沒錯，就是那天。”
“可是，你知道了真相後，爲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你在試探我？”
“我是在等待，等你自己跟我說出實情。其實，剛知道這件事兒的時候，我也是既興奮，又惱火，當是我真的是恨不得衝到你面前，去問問你，爲什麼這麼大的事兒要瞞着我，爲什麼要騙我，你真的把握騙的好苦。
你不知道，因爲你的隱瞞，我到底錯過了人世間多麼美好又幸福的事情，我竟然錯過了孩子整整五年的成長經過，我心裡真的很懊惱。
可是我知道，如果我貿然去問你，你一定會不承認，所以……我就偷偷的做了親子鑑定。”
“你還做了這種事？”
“對付你這種死鴨子嘴硬的個性，除了這個之外，我還有別的辦法能讓你點頭嗎？”
“那……你後來又爲什麼沒有來跟我對峙？”
“因爲我太過患得患失，”他無奈一笑：“我雖然怨你，可我也怕我的患得患失，會把你推的越來越遠，所以我去找了謹之和御琛，那天，他們給了我很好的建議，那就是，讓我誘導你，讓你主動跟我說這件事兒。
畢竟，你自己開口說出來的，就不算是隱瞞，也不算是欺騙，即便這對我來說也已經很晚了，但卻是你自己對我坦白的，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雲果思細着之前，他說要領養曦兒和仲語的事情。
再想到他說的那些話，她凝眉：“所以，你說的那些關於領養曦兒和仲語的話，還有說希望仲語是你的孩子的事情，都是爲了誘導我的？”
“我的話都是真心話，我是真的很喜歡這兩個孩子，仲語也好，曦兒也一樣，他們在家裡的時候，家裡的幸福指數，上升了不只是一點點，我這個年紀的男人，總會希望自己身側有相愛的人，膝下有子繞膝，那樣，纔是圓滿。”
雲果看着他，又沉默了下來。
雲諾謙擔心道：“你不信我？”
雲果搖了搖頭：“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再對你提仲語的事情，我……很抱歉。”
雲諾謙前傾，擁抱她：“說一點也不怪你，是不可能的，畢竟對於懷孕的你，對於剛生了孩子的你，對於陪伴孩子長大的你，我都沒有參與其中。
可恨卻是沒有的，如果我真的對你有半分怨恨，我們就不會走到現在了。而且，如果沒有你，也不會有仲語的存在，我生氣，只是覺得有些懊惱。
當年，仲書在我眼前的時候，我天天忙工作的事情，沒能成爲一個好爸爸。後來，仲語又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長大的，我……有些慚愧。”
雲果望着他，眼眶再次溼潤：“對不起。”
雲諾謙鬆開她，伸手幫她拭淚：“丫頭，不許哭，我都說了，沒事兒，只要以後，你死也不要離開我身邊，那我們過往的事情，就一筆勾銷了，餘生我們互相好好善待彼此，好嗎？”
雲果展開雙臂，擁住他，用力的點了點頭。
她還能說什麼呢，走到今天這一步，老天爺已經給了她太多的眷戀，不是嗎？
畢竟，讓雲諾謙放下過去，也並不容易，不是嗎？
門口不合時宜的想起了敲門聲。
晚餐來了。
雲諾謙鬆開她，“去洗把臉下來，我們吃飯。”
雲果吸了吸鼻子，點頭，下牀。
晚飯很豐盛。
她只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反胃。
看着她蹙眉的樣子，雲諾謙給她夾菜：“多吃點。”
雲果看向他：“我不想吃這些。”
“怎麼了，不和胃口？”
雲果點頭：“聞到味道很想吐。”
雲諾謙道：“害喜？”
“嗯。”
“那你想吃點什麼？”雖然她懷仲語的時候，他沒有全程陪伴。
但那時候她懷仲書的時候，他卻是陪在身邊的。
所以他知道，女人懷孕的時候，會挑食。
以前愛吃的，懷孕的時候也會變的不再愛吃。
雲果想了想：“我想吃天天的玉米粒，還想喝一杯爽口的玉米汁。”
“只要這些？”
雲果點頭：“好，我馬上讓人送來。”
雲諾謙說完，再次打電話訂餐。
服務員將餐送來，她一個人將所有的松仁玉米全都解決完。
之後又將一整瓶的玉米汁自己全都喝完。
吃完，她心滿意足的笑了笑。
雲諾謙用紙巾把她沾了沾脣角的玉米汁：“吃飽了？”
雲果點了點頭。
“之前懷仲語的時候，這小子也這麼折騰？”
雲果笑：“嗯，他比仲書調皮太多，尤其到了後期，每天都踹的我肚子東邊高一下，西邊高一下的，睡着覺都能被他踢醒。”
“我說這小子，怎麼一時也閒不住，原來這活潑勁兒是打從孃胎裡帶出來的。”
他說着，摸了摸她的肚子：“小傢伙，你不能學哥哥，要乖乖的，知道嗎？不然你出來了，爸爸會打屁股的哦。”
雲果白了他一眼：“別說大話了，你不捨得的。”
“那可不見得，他要是欺負你，我就捨得。”
“你絕對下不了手的，我很確定，當初懷仲語的時候，我也曾說過這樣的豪言壯語，可是孩子一出生，我愛都愛不夠，又怎麼捨得動他一根手指，即便他再調皮，我也還是不捨得。
而且，如果這是個女兒的話，只怕你就更不捨得了，畢竟，女兒都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我還沒聽說哪個爸爸真的捨得打女兒的呢。”
雲諾謙聽她這樣一說，倒是笑了：“那你希望，這一胎是個男孩兒呢，還是女孩兒？”
雲果努了努嘴，搖頭：“我也不知道，男孩兒女孩兒，我都會喜歡的，當然，如果是個男孩兒，就讓他跟哥哥一起保護曦兒。如果是女兒，就讓終於保護好他的姐姐妹妹，我覺得都可以。你呢，你希望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