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哈哈哈哈哈哈!”
阿里和安迪正扛着剛剛搶來的脊柱與零件,騎着摩托奔馳在平原之上。
兩個暴徒放肆的尖叫,宣泄體內的情緒。
這是他們在組織日常的活動。就埋伏在路上,等有運送物資的車輛經過的時候,就立刻跳出來打劫。
零件、脊柱、電池乃至最基礎的食物,他們什麼都要。哪怕是可熔鍊的金屬錠,他們也不會放過。
荒野上物資實在是太缺了。而頭目們爲了維持自己的統治地位,日常還要修煉。而賽博人的外功,要修煉就得靠實戰——至少是模擬實戰。零件會磨損、裝甲會疲勞。而內功高手想要進步,就要在計算機上模擬駭入和防守,不斷編織算法、熟悉數學。這也需要電。但是在荒野上沒人敢張開大面積的太陽能電池板。
什麼都得搶。
偶爾遇上某個聚居地被撤銷庇護,那對於暴徒們來說就真個像過節一樣了。這種事幾年都未必見得到一次。而暴徒們也格外珍惜那些聚居地的居民。他們也很剋制,保證自己劫掠之後,聚居地居民只會人口銳減,而不至於全部死光。
只不過,綠林內部並沒有一個統一的聲音。所以一個聚居地若是被劫個好幾波……那就只能說,他們真不幸了。
荒野暴徒那看似豪爽的生活,就是建立在不斷的掠奪上的。
而阿里和安迪,正是一對新近出道的綠林兄弟,開始執行劫掠的任務,如同螞蟻一般,一點點的往寨子裡搬物資。
而在一場成功的劫掠之後,在夜月之下飆車,就是他們一天之中最爽的時候了。
“哈哈哈哈哈!這條脊骨還蠻閃亮的!想不到那個瘦鬼也能養出這樣漂亮的骨頭!”阿里一邊晃動自己手掌中的脊椎,哈哈大笑:“弟弟!接好!”
安迪隨手接過那一條金屬基化基本完成的脊椎,順手別在背後,叫道:“哥哥,幼不幼稚!加快速度趕緊回家!我們出發那天劫的那批人,說不定還有剩下的呢!”
當然,“物資”也是包括人的。人本身就是一種方便的玩意。不管是作爲勞動工具也好,作爲玩具也好,甚至是作爲生物資源也好。在某些時候,大腦可以用來替代ai,有些內功修行者,也要通過自己觀察大腦的活動,來矯正自己的觀想術。
不過,鮮活的人,總是好玩的。
暴徒還是蠻喜歡破壞掉好東西的。
“你幼不幼稚?”阿里對此嗤之以鼻:“都當綠林了還喜歡玩人?”
安迪叫道:“那樣也有千般妙處……誒?哥哥你看,前面是不是還有個人啊?”
阿里聞言朝着安迪指着的方向看過去,卻發現遠處確實有一個身上裹着柔性材料的人在行走。那個人走得很慢,身後還揹着個矮小的人類。月光把這倆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非常顯眼。
“高手?”
“應該不是,太慢,劫人回山寨的嘍囉吧?也不對呀。”安迪思量:“出來打劫,怎麼會連摩托都不給配?”
阿里思考道:“綁了個肉來入夥的?”
安迪點點頭。常有這種人,在城裡綁了個鄰居之類的,背到荒野裡來入夥。
畢竟改造手術也是有失敗風險的。同樣的,你也沒法保證山寨不會拿你給寨子裡的醫師學徒練手。這個時候,自備備用器官也是常有的事情。
反正抗免疫藥不貴。
那個走路慢吞吞的義體人大概也就是這種了。
“那麼……哥哥?”
“弟弟?”
“最後幹特孃的一票?”
“幹!”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個人渣頓時爆發出囂張的笑聲。阿里拿出長棍,順手夾在腋窩下方,小臂、上臂與鋼棍組成了穩定的三角。長棍如同鋼槍一般筆直向前。安迪則掏出了一把大槍——這手槍……或者叫“手炮”的玩意,口徑已經大到了奇葩的二十五毫米,端是驚人。那不長的槍管上,還焊了一柄一米長的狗腿刀。
安迪沒有射擊的打算。他揚起長刀,如同準備劫掠的蒙古騎兵一樣,呼號着誰也聽不懂的調子,衝向那個人。
“哥哥!來比賽!看誰搞下來的零件大!”
“不公平啊!”
那個裹着黑布的人似乎也察覺到了,有些慌張的樣子,加快了腳步。
“逃?有用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里與安迪兩兄弟飛快的接近那個在走路的人。
然後,一槍一刀,同時遞出。
阿里的騎槍原本應該先接觸到目標的。但是不知道爲何,面前的那個人居然突然轉身。化作騎槍的鋼棍從他胸口滑過。那人似乎是接着這股力,加速躺倒。安迪只以爲哥哥已經得手,興奮的往下遞刀。但是那個人突然一躥,安迪驟然失去了他的蹤跡。
下一秒,安迪發現自己的速度變慢了。
“他在我車……上……”
當“車”字出口的時候,安迪感覺到自己腦袋震了一下,彷彿聽到了“叮”的聲音。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是覺得手腳不聽使喚了。
“你已經死了。”
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輕輕的說道。
向山是這麼提醒這個年輕的綠林的。
這也是應有之義吧。向山是這麼想的。賽博人的生命循環系統不需要大腦中與植物性神經直連的部分來調節,大腦的抗缺氧能力又很強,所以一時之間察覺不到自己的死亡也是正常的。
就在剛纔,他的手指穿透了安迪後腦,破開金屬化的脊椎,刺進小腦的部分,用寸進進行了簡單的破壞。
這個過程不是很疼。
向山從萊夫的記憶裡知道,這些綠林的嘍囉是武者預備隊。他們換上了與武者義體設計思路一致、但標準差很多的“雜兵義體”,來適應武者的活動。在這個過程當中,有外門天賦的人就會逐漸突出。他們纔會逐漸變成改造率拉滿的那種賽博武者。
這種嘍囉的後腦一般不會有專門的合金裝甲防禦。
——原來……我已經死了啊……
安迪說不出話。缺氧反應逐漸出現在他的身上。他大腦漸漸停止。
在生命的最後,他看到的是自己哥哥大叫着掉轉車頭:“混蛋!你幹了什麼!”
阿里只看到那個人無聲無息的站在自己弟弟的車後,心知是遇上了高手。他急於救援兄弟,反手握住鋼棍,將之舉過頭頂,就要回身去捅弟弟身後的那個怪人。
這個時候,向山卻是突然以拍安迪握住車把的手。安迪的摩托陡然轉向,撞向阿里摩托的車尾。阿里一棍走空,只得閃避。這一瞬間,兩輛車的相對速度幾乎爲零。
向山穩穩的往側面踏出一步。
弟子的傷勢經不起更多的顛簸了。
而阿里在發現向山身影消失之後,才意識到他已經站在自己身後了。他大叫着想要回身肘擊,不料摩托突然向左側翻。
——糟糕……他想要壓住我的腿限制我的行動……
阿里從座位上騰起,想要在被摩托車壓住一條腿之前離開。不料這個時候,向山突然起腳,在摩托左側踢了一下。摩托立刻迴歸正軌。而阿里這一下就撲得太過。整個人幾乎側翻了出去。
然後,就是一拳。
向山一拳打在阿里右側的太陽穴上。阿里的顱骨似乎有部分已經替換成合金,腦袋沒有碎掉。但他幾乎失去意識,就這樣被向山按在座位上。
向山的腳尖則勾動長棍,用長棍捅了安迪手臂一下。
於是兩輛摩托,帶着正在腦死亡的安迪,還有重度腦震盪的阿里並排前進。
阿里過了好幾秒才清醒過來。他口齒不清的叫道:“俠士,有話……”
“什麼都不用說。握好把手。我叫你怎麼開你就怎麼開。”
“什……”
“我叫你好好開摩托,沒聽明白嗎?”
向山再次起腳,踹在阿里胯部。零件飛起。
“現在你的腿廢了。沒有腿的人呆在荒野是個什麼結局,你比我更清楚。現在你唯一的可走的路,就是載着客人,往指定方向走——這次聽明白了?”
阿里驚懼的點了點頭。
向山確實需要一個代步工具。
主要是因爲……他確實得節約點電量了。
向山的運氣實在不怎麼好……當然,這也有“倉促間寫的自動尋路軟件可能出了bug”的關係。他已經在曠野之中尋找了六個小時。
“驢”還是沒找到。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壞消息。
他的第一個詭雷,被觸發了。
每走一段路,他就會拆解一個無人機,做成詭雷與信號轉接器。大概在一刻鐘之前,他發現自己的第一個詭雷被觸發了。
那點乙醇爆炸物無法傷害到一個賽博人的義體。這就是告訴他,“那個地方被發現了”。
當然,這並不排除“其他暴徒誤觸”的情況。但是按照那一處地方與地效飛行器墜毀點間的距離來看,官府動手的可能性要大一點。
所以他打算藉助這兩個路過的暴徒來隱藏自己的行蹤。
早在兩個暴徒看到向山之前,向山已經通過無人機鎖定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