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俠客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人物,武功雖然有點底子,但年歲積累不足,沒有連到頂尖。說起來,那也是那一段歷史太快了。從那個所謂的‘唯一敗’裡,我們的那個信息源旳敗亡,一直到第四武神,也不過幾十年而已。”
“幾十年的時間啊,實際上,對於歷史來說,這一段時間足夠長,一戰與二戰加一塊,也就三十年。但一個個體,想要將一門記憶打磨到絕頂,三十年又不夠長了。向山所具備的信心與決心,是在過去七十多年的戰鬥中錘鍊出來的。這個可憐蟲雖然有天賦,但是他卻沒有將之琢磨的自信他真正能把握住的,只有熱忱而已。”
六龍聖主沒有停下,而是繼續講述那個故事:“而他與向山全部的交流,也只有作爲俠義力量的後進,與向山見過幾面。向山甚至不記得他的名字。他自然也不會聽到向山與親密友人之間,推心置腹的交流。他能看到的,只有向山表露在公衆面前的。”
“而這個形象,實際上就是我的起點。”
“‘向山’是一個會爲了私人的情誼,而無視其他國家的主權。‘向山’是一個快意恩仇的角色。‘向山’是一個會憤怒的角色。”
“而我在誕生的瞬間,就感受到了失望與絕望。我並不是那樣堅定的認定‘道理最大’。我想要讓世界變得更好,終究是因爲我希望我愛着的人過得更好……”
六龍聖主如此說道:“我也無力對着這個世道直接舉起反旗。我只能在暗中休養生息,匯聚力量最好還是在對方的體系之內。”
向山終於一僵。
多麼熟悉的思路啊。
多麼熟悉的話語啊。
這不就是……
“這不就是‘我’在三十年代的想法嗎?爲什麼一定要走上街頭,光明正大的去爭取力量呢?在那怪獸的體系之中化爲最大的怪獸,去吞天食地吧。”六龍聖主感慨道。
“而且啊,而且。既然成爲了怪獸的心臟,怪獸的腦,爲什麼要想着殺死怪獸爲什麼要想着自殺呢?當初的向山,如果把一切都牢牢把握在手裡,如果他在這方面一點妥協都不做……甚至如果他先一步發難,暗中控制住那些野心家,暗中控制住所有有嫌疑的人,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呢?”
儘管身體沒有感知溫度的機能,但向山卻感覺有一桶液氮當頭澆下。
這個人確實是自己。他是某種怪異的存在。剛誕生的時候,他擁有向山二十多歲的那種心態,且做出了與青年向山相似的選擇。
“竊國之實”後的向山,與青年時代的向山有所不同就在於,他敢於朝着超人企業、朝着竊國者這種龐然大物正面宣戰,且是以最暴力的形式奪回一切。
這種程度的事情,對那個時候的向山來說,簡直就是理所當然。
但是這份心氣,卻是來自於青年向山在建立超人企業時那一次又一次的成功。
可是旁人卻無法瞭解到向山本人身上的這種心態變化。
向山的很多形象,都是他自己經營而來的。
包括“永遠年輕的心態,永遠在創造新潮事物”之類的……
當然,也包括了謝盧凱米多姆的那件事。
那一切或真實、或現實需要的表現,構成了“他人眼中的向山”那是一個符合更多人直覺、能讓更多人心生好感的形象。
當然,他也具備常人的那種……
被稱爲“人之常情”的素質。
就連人科動物中的黑猩猩都會將同類分出親疏貴賤,都會進行部落戰爭,都存在屠殺的現象。
“與我相比,難道不是你更不正常嗎?”六龍聖主再次逼問,“我就時常覺得,你這樣的‘向山’,是一類難以共情的角色。你爲什麼要追求更美好的世界呢?”
向山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用力扯向身體後方。他反應堆加速運轉,手腳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就是沒有回話。
“向山這個人啊,就是太看重小學課本上教的那些玩意了。什麼‘助人爲樂的美好品德’,什麼‘我爲人人人人爲我’,什麼‘勞動最光榮’,這個人的腦袋是真的把這些玩意學進去了。出不來了。”六龍聖主一面絞殺向山,一面感慨道:“他覺得那種只存在於小學課本里的世界很好。他後續汲取的衆多相關學識,都是爲了靠近那種世界。他的一切行爲,都是想要實現那種世界而大人的世界太複雜了,那個石頭腦袋覺得,那樣複雜的世界是錯誤的。錯的是世界,對的是小學課本。”
“只是那種東西吧……人人都知道很好,但人人都知道不現實。那麼,衆人眼中的向山,雖然滿口都是那樣的話,但是他自己信嗎?”
六龍聖主如此問道:“你爲自己經營的形象,是這種天真的死腦筋嗎?”
當然不可能……
向山的本能已經給出了答案。
那樣天真的角色不可能成爲一個合格的企業家,也沒法從投資人那裡得到錢。政府也不會真的把某些權力交託給這樣的人。
“你可以把我當做平行世界的你,也可以把我當做是向山自己製作的‘畫皮’一百多年之前,‘畫皮’活過來了,就有了現在的我。”
“當然,你也可以相信‘孫理事’那個版本的故事如果這樣能讓你繼續‘我好偉大’的春秋大夢的話。”
向山沒有回話,而是擡頭望向神原言葉。神原言葉立刻閃避,但隨之而來的卻不是目擊之術一類的內功攻擊,而是一個問題。
“言葉,你內心深處覺得,當初在謝盧凱米多姆,是‘殺了那羣人’的人有背叛你父親,還是‘不爲他報仇的人’有背叛你父親?”
神原言葉沒有回答。
“現在的你,真是可笑……”向山提升自己體內反應爐的輸出功率。剛纔些微情感波動,反應在武學上,就是遲緩的反應或失誤。而在鎖技的對抗之中,一瞬的下風很容易被延續、擴大……
他強自鎮定心神,打算冒着義體損毀的風險放手一搏。
而另一邊,“射手”向山也對着烏賊說道:“能傳給你們的,我都已經傳給你們了。現在閃遠點吧,時間不多了……”
他覺得,現在正是那個時候了。
可就在這時,超聲波突然從不同方位襲來,彷彿幾個聲吶雷達列陣快速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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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舒一口氣,這包袱終於抖出來了